“什么人！”
　　霧玥正走著，冷不防一個人從路旁跌出，趔趄跌倒在她腳邊。

　　她急急往后退，裙擺卻被那人攥住，她只覺被攥住的是自己的心。

　　霧玥又驚又慌，瞪大了眼盯著裙上印出的血紅，臉頰發(fā)白，顫著手去抽裙子，面前的人也在這時抬起臉。

　　四目相對，霧玥扯裙子的手僵住，失聲喃喃道：“怎么是你。”

　　霧玥原還想賭氣不理他就走，可他臉上的血跡讓她心驚不已，有一道沿著眼皮滑落，堪堪滴進(jìn)眼里。

　　怎么會有那么多的血，他是受了很重的傷嗎，還是又有人欺負(fù)他了。

　　霧玥來不及置氣，也來不及多想，蹲下身，伸出手想扶他又不敢碰，結(jié)結(jié)巴巴問：“你，你怎么了？”

　　小太監(jiān)兩眼無神，許久才驚醒，仿佛沒想到自己拉住的人是她，慌忙松開手，垂下眼狼狽搖頭，“……我沒事。”

　　謝騖行目光投過垂低的眼睫，看著霧玥裙衫上的血跡，灼灼詭異的笑意浮動在眼中。

　　看，這不就臟了。

　　謝騖行虛弱的撐著地爬起來，身體晃了晃，不受控制般往霧玥的方向跌去。

　　瘦削的背脊微彎下，他的頭垂停在靠霧玥很近的地方，眼皮上的血珠滾落壓上眼睫，倏爾重重跌下，就這么落在了霧玥雪白的頸邊。

　　早已冰涼血珠沿著霧玥的頸項，一直滾進(jìn)微敞的領(lǐng)襟，趟過纖細(xì)的鎖骨，沉伏后消失無蹤，殘留下的血跡，收干吸附在光潔的細(xì)頸上，像是要滲透進(jìn)去。

　　看著自己的血污，一點點將小公主無暇的雪白染臟，謝騖行眼中跳動的惡意愈濃。

　　稍偏過頭，小公主卻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只神色緊張的望著他，卷長的眼睫不住閃動，眼里寫滿了憂色，“你站穩(wěn)別摔倒，別嚇我呀。”

　　霧玥說著要去扶他。

　　甫一靠近，原本被血腥味隔絕的柔軟氣息跟著貼過來，連帶著小公主獨有的香甜又一次襲入謝騖行的感識。

　　陰暗腐壞的惡心被沖淡，謝騖行目光有一瞬的停滯，避開霧玥的手轉(zhuǎn)身跌跌撞撞離開。

　　霧玥手落了空，愣了愣，追上去擋在他前面，“你到底怎么了？”

　　微微拔高的質(zhì)問聲里，夾著細(xì)微的委屈。

　　他這樣，就像在故意躲著她似的。

　　謝騖行對上她的目光，看著印在她眼中令他作嘔的自己，艱難道：“你離我遠(yuǎn)一些吧，我不能讓他們也欺負(fù)你。”

　　霧玥不解其意。

　　謝騖行聲音輕啞，“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每日偷偷離開，我不敢讓他們知道我認(rèn)得你……這樣他們也只會欺負(fù)我而已。”

　　霧玥沒想到是這樣，所以他那幾日才不出現(xiàn)，看著他臉上的血跡，心頭忽然沉甸甸的厲害。

　　謝騖行抬起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霧玥，“你還要我……”他收住聲音，把話咽了下去，聲音壓的越輕，“你別管我了。”

　　霧玥胸膛里的小火苗也竄了起來，“沒人會欺負(fù)我的，我可是。”

　　公主兩個字盤桓在嘴邊，又被霧玥咽了回去，“總之你別擔(dān)心，也別怕，我會想法子幫你。”

　　謝騖行扯著唇角勉勵笑了笑，“再過些時日，我就要被派去別的宮里了，若是落到劉公公手里……”

　　謝騖行的話讓霧玥越發(fā)不踏實，還想說什么，聽見遠(yuǎn)處有腳步聲傳來，她警惕的回身去看，等再轉(zhuǎn)過頭，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沒了蹤影。

　　霧玥追著尋了許久都不見他，泄氣的停下，低下眼睫看著自己裙上的血跡，眉眼間掛滿了擔(dān)憂。

　　霧玥蹲在池塘邊心不在焉的洗著裙上的血跡，方才聽那小太監(jiān)的話，他一定是開罪了劉公公，若是劉公公存心不放過他，他在宮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艱難，甚至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霧玥不自覺攥緊捏在手里的裙擺，被湖水打濕得得裙擺輕易就皺成一團(tuán)，一道道印子就和她的思緒一樣煩亂。

　　她動足了腦筋，還是想不出辦法幫他，若是她再有本事一些就好了。

　　霧玥心念一動，松開裙擺站起身，濕噠噠的裙擺貼在她的小腿上，涼的她一個激靈。

　　霧玥顧不上去擦，她沒有法子，但她可以找人幫忙。

　　……

　　富順驚訝看著突然造訪的霧玥，又看看天色，凝聲詢問：“公主這時來尋奴才，可是有什么要事？”

　　霧玥兩根食指勾繞在一起，緬腆著笑容說：“我來是想請富順公公幫個忙。”

　　富順見她不似有什么急事，也跟著笑笑，“公主請說。”

　　“公公可缺個小徒弟？”霧玥生怕他不同意，緊著說：“他才進(jìn)宮不久，很老實，也聽話，日后定會好好孝順公公。”

　　富順聽得糊里糊涂，捉了重點問：“公主是打哪兒認(rèn)識的那個太監(jiān)？”

　　“我就是撞見他總被人欺負(fù)，瞧他可憐，所以想幫幫他。”霧玥說著再次揪緊了眉頭。

　　富順沒有直接應(yīng)下，公主單純，他卻是從小太監(jiān)一路過來的，對方或許就是借這一點，想尋個出路。

　　“公主先將那人的名字告訴我，改日我去監(jiān)欄院瞧上一瞧。”

　　霧玥點點頭，一張嘴才想起自己到都還不知道那小太監(jiān)叫什么。

　　霧玥臉有點紅，“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想了想說：“不如我現(xiàn)在就帶公公過去。”

　　“不急。”富順連忙攔下她，指指變黑的天，“天也不早了，公主若再不回宮，蘭嬤嬤只怕要來尋了。”

　　霧玥這才想起看時辰，心道糟糕。

　　“那等我明日去問了他的名字，再來告訴公公。”

　　霧玥急急說完，提裙迎著眼看就要沉沒的夕陽往回跑。

　　霧玥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還是不及月亮升起的速度，等回到長寒宮，天都已經(jīng)黑透。

　　蘭嬤嬤站在宮門口，神色焦急的往甬道那頭張望，看到霧玥回來，提高的心才落下，匆匆?guī)撞阶呱锨啊?br />
　　“我聽云妃說，公主去了太子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蘭嬤嬤壓低著聲音，語氣嚴(yán)厲。

　　霧玥原也沒想瞞著蘭嬤嬤，本是打算從太子那里回來就跟她說，只是沒想被小太監(jiān)耽擱了，蘭嬤嬤遲遲不見自己回來，只怕是急壞了。

　　霧玥趕忙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完，只是下意識略去了關(guān)于小太監(jiān)的部分。

　　蘭嬤嬤一直到聽霧玥說完，眉頭始終皺緊在一處。

　　霧玥知曉嬤嬤是怕自己被欺負(fù)，抿著乖巧輕松的笑，“嬤嬤別擔(dān)心，太子哥哥還喚我五妹呢。”

　　蘭嬤嬤忽然側(cè)過頭看著霧玥。

　　霧玥話斷在嘴邊，咬住唇把笑收起，老老實實一聲不吭的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連卷睫都不敢扇動。

　　蘭嬤嬤深吸一口氣，“不早了，公主快隨我進(jìn)去。”

　　霧玥偷偷看著蘭嬤嬤的表情，無比乖巧的點頭。

　　用過晚膳，蘭嬤嬤就去了西側(cè)云兮柔的屋子，霧玥獨自坐在浴桶中，用手掬著水，有一下沒一下往肩上淋。

　　也不知嬤嬤去和云娘娘說什么了。

　　霧玥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視線透過水霧落在自己胸前一側(cè)鼓鼓起的峰巒上，迷惘的眸子漸漸凝起驚慌。

　　怎么會有血的？

　　霧玥緊緊抿著唇，呼吸變得粗重，發(fā)著顫，一副想哭又極力忍著的模樣。

　　她就知道不對勁，原本白白軟軟的這處，在幾日前開始變得又漲又疼，還鼓囊囊的變大，嬤嬤與她說過沒事。

　　可若沒事，怎么還會出血。

　　霧玥心慌極了，一直憋得眼眶都紅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細(xì)指，顫巍巍的觸了觸干涸在巒頂?shù)难椤?br />
　　溫?zé)岬乃鳑_開凝結(jié)的血跡，溶成氤氤氳氳的成粉色，霧玥又拿指蹭了蹭，怎么好像不是她的血？

　　霧玥干脆用手托起柔軟的下緣，低著腦袋仔細(xì)看，又發(fā)現(xiàn)鎖骨上被水沖的七零八落的血跡殘留。

　　想起先前小太監(jiān)把頭垂在自己肩上，霧玥蒙怔地眨了眨洇紅的眼，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是他的血。

　　霧玥一邊松出口氣，一邊又惦記他的傷勢，不過好在自己替他尋了后路，跟著富順公公，他就不用再被欺負(fù)了。

　　聽到門被推開，知道是嬤嬤回來了，霧玥趕忙捧著水去擦身上的血。

　　蘭嬤嬤已經(jīng)挑簾走進(jìn)湢洗處，霧玥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擦干凈血跡，只好撥散肩頭的發(fā)絲來遮掩。

　　蘭嬤嬤走上前，拿起搭在浴桶上的帕子幫霧玥擦身。

　　霧玥心虛的緊，拿指節(jié)勾繞住發(fā)絲的尾端，好讓它緊緊貼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