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死去了嗎？</br> 摒塵雙眼無神盯著灰白的天空。</br> 他露出一抹極為苦澀的笑。</br> 緩緩閉上眼。</br> 腦海里，師父的圓寂，霜羽的拋棄，又一次浮現。</br> 轉身前，祁連得意又輕蔑的笑，揮之不去。</br> “我的……我的……他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鬼！”</br> 摒塵雙眸血紅，如同破風箱一般嘶啞的聲音從他嘴里溢出。</br> 一開口，一股又一股壓不住的鮮血不斷往外冒。</br> 心中的恨意和不甘，讓他渾身青筋暴突，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越來越重。</br> ‘砰——’</br> 只聽一陣清脆的聲響，像是玻璃打破的聲音一般。</br> 摒塵兩眼一黑，驀然睜眼。</br> 思緒混沌，他大口喘息著，艱難從地上坐起。</br> 身體被無數利刃刺穿疼痛猶在，他身上的魔氣也在不斷擴大，瘋狂吸食著周圍的白霧。</br> “殺了你……殺了你……”</br> 嘴里喃喃自語著，摒塵搖搖晃晃站起身。</br> 也是這個瞬間，躲藏在白霧中的鬼修驀然襲向他。</br> 黑色陰氣包裹的身體中，森森白骨的爪子驀然顯形。</br> 只聽‘撲哧——’一聲，摒塵的腹部被捅穿。</br> “哈哈哈……甚好，甚好，待本座吸食了你的神魂后，便將你的身體做成傀儡……”</br> 以為自己得手了，那鬼修發出尖銳的大笑，明明連肉身都沒有，卻能聽見他清晰的吞咽口水的聲音。</br> “呵。”</br> 低著頭的摒塵，嘴角涼薄翹起，緩緩抬眸。</br> 那雙被藥水掩藏的異瞳，透出如同黑墨一般的幽深。</br> 下一秒，鬼修身上的陰氣開始大幅度潰散，竟是被摒塵給吸了去。</br> “該死！”</br> 發出凄慘的嚎叫，那鬼修立刻想要抽出自己的手。</br> 摒塵卻死死拽住他的手，又往深處捅了幾分。</br> 似是察覺不到疼痛一般，他瘋狂吸食對方身體里的陰氣，薄唇越揚越高，越揚越高。</br> “放開我……尊者救我……”</br> 看不到鬼修的表情，卻能聽到他聲音里飽含的恐懼。</br> 包裹著他的陰氣越來越稀薄，越來越稀薄。</br>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br> 最終，徹底偃旗息鼓。</br> 濃濃的陰氣，被摒塵盡數吸食。</br> 魔氣過于充裕，那雙被藥水掩藏的異瞳再也藏不住，一紅一金，透著妖冶的詭異。</br> “羽……”</br> 微微垂眸，摒塵看向了仍然在昏迷狀態的霜羽，低喚一聲。</br> 霜羽的情況明顯不對。</br> 摒塵因為痛苦，肉身一直在抽搐，發抖。</br> 而霜羽因為幻境，臉色潮紅，嘴里還時不時溢出隱忍的淺吟。</br> 他看到了什么？</br> 幻境中與他翻云覆雨之人，會是誰？</br> 摒塵一瞬不瞬盯著，猩紅的眼幾欲滴血。</br> 一步、兩步、三步。</br> 他緩緩走向霜羽，蹲下，寬厚的一雙手掌，箍住了霜羽纖細瑩白的脖頸，用力縮緊。</br> 強烈的窒息感襲來。</br> 霜羽發現封神經這個變態驀然掐住了他的脖頸。</br> “唔……”</br> 他表情變的痛苦不堪，用力去掰他的手。</br> ‘蹦噶——’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再次響起。</br> 身體失重的感覺襲來，霜羽兩眼一黑，再次恢復明亮，掐住他脖頸的人，竟是變成了摒塵。</br> 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怒氣蹭蹭往上冒，他抬腳，就要踹摒塵。</br> 察覺到他醒來，摒塵驀然松手，單手扣住他的后腦勺，重重吻了上去。</br>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被堵住，霜羽差點兩腿一蹬就這么去了。</br> 他瘋狂掙扎。</br> 可他越是掙扎，對方就越瘋。</br> 嘴巴里一嘴的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摒塵的。</br> ‘茲拉——’</br> 衣服被撕裂的聲音響起。</br> 摒塵終于松開了霜羽。</br> “咳咳咳……”</br> 他一邊猛咳一邊大口喘息，下一秒又倒吸一口涼氣。</br>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身上多了無數個牙齒印。</br> 摒塵仿佛要將他肉都撕下來一塊，脖頸上，鎖骨上，全是牙印，有的還冒著血。</br> “你瘋了嗎！”</br> 霜羽疼的不停吸氣，怒罵。</br> “你在幻境里做了什么，幻境中和你翻云覆雨之人，又是誰？！”</br> 摒塵抬眸死死盯著他，質問。</br> 霜羽瞪圓了眼，怎么都沒想到他會發現端倪，頓時有些心虛。</br> “呵……”</br> 摒塵露出一抹絕望又憤怒的笑。</br> 沒給他喘息的時間。</br> 霜羽疼的生理淚水狂飆，差點沒一口老血嘔死。</br> 媽的，這叫什么，我醋我自己系列？</br> 你他媽自己切片怪我咯？！</br> 關鍵是他還有口不能言，言了摒塵這瘋批也未必會相信，指不定還會認為他在找借口。</br> “還能走神，看來是我還不夠努力……”</br> 摒塵涼薄一笑，眼神寒冰攝魂。</br> 霜羽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給自己點了跟蠟。</br> 很好，老腰不保！</br> *</br> 幻境中死亡的情況有兩種。</br> 或像霜羽那般，沉溺于情愛或實現夢想之中，在極致的體驗中死去。</br> 或像摒塵那般，被過往的痛苦折磨著，帶著不甘和絕望死去。</br> 只有意志極為堅定之人，方能破陣，活著走出幻境。</br> 但這樣的人，世間極少，畢竟，只要是人，就會有欲望，就會有悔恨。</br> 幻陣，是把雙面刃。</br> 一旦陣法被破除，布陣之人就會受到反噬。</br> “噗！”</br> 祁連噴出一口心頭血，只覺得五臟六腑移位一般疼痛不已。</br> “本尊又小瞧了你……如此厲害，用作陣眼再適合不過……無礙，總會有機會的。”</br> 一邊咳嗽，他一瞬不瞬盯著棋盤中一枚黑子，喃喃自語道。</br> 霜羽和摒塵，又一次破壞了他的計劃。</br> 新仇舊恨，總有一天會清算。</br> 如今他受了反噬，若是和兩人相遇，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倒不如從長計議。</br> 嘴里發出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祁連毫不耽擱，立刻離開。</br> 幾乎是他才離開一刻鐘，小愛就找來了。</br> 【奶奶個熊，來晚了一步，哼，算你跑的快！否則大爺我非揍的你滿地找牙！】</br> 他氣呼呼的罵了一聲，沖到了棋盤前。</br> 棋盤上，白子黑子加起來近二十枚。</br> 不同于尋常的圍棋下法，而是圍成了陰陽陣的模樣。</br> 顯然，這就是陣眼了！</br> 而這些棋子，如無意外，應該就是被困在陣中的修士。</br> 【哼哼，吃大爺一記龍爪手！】</br> 小愛如同蓮藕似的胖乎乎的小手一頓亂揮，棋盤被他攪成了一鍋粥，至此，陣法破。</br> 得意洋洋掏出一只雞腿，小愛啃著雞腿回去復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