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br> “霜羽，你做鬼差幾年了？”</br> 地藏王手執黑棋，詢問對面樣貌清雋，卻一臉清冷禁欲相的俊美男子。</br> 霜羽臉上露出一抹遲疑，回答：“快三百年了吧。”</br> 他沒有死前的記憶，醒來的時候，魂魄已經站在了閻王殿里。</br> 閻王說他生前造下了孽債，目前有兩種贖罪的方式。</br> 一是打入十八層地獄，直到身上罪孽消除方可重新投胎。</br> 二是成為鬼差，進入三千小世界抓捕死去的靈魂累積功德消除身上孽債。</br> 雖然已經死了，但霜羽也不想死后還要受罪，堅定的選擇了成為一名鬼差。</br> 鬼差，是個枯燥且乏味的工作。</br>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和那些鬼魂打交道，漸漸的霜羽的性格也變的冰冷麻木。</br> 對于人類而言，三百年很長。</br> 但對于他這種生前有過罪孽的鬼差而言，三百年只是個零頭，他作為鬼差的日子，還長。</br> “以你的情況，要想還清孽債重新投胎，至少還得萬年吧？”</br> 地藏王笑瞇瞇再問。</br> 霜羽有些警覺看過去，對方雖然笑容很和藹，他卻聞到了一股子陰謀的味道。</br> “您想讓我做什么？”</br> 他直接問道。</br> 后者非常滿意他的識時務，直言道。</br> “這幾年怨靈越來越多，陽間惡鬼作亂不斷，三界紛紛叫苦，不久前十殿閻君們開了個會議，決定專門派出鬼差去解決這些滯留在人間的冤魂。”</br> 惡鬼，是讓鬼差們頭疼不已的存在。</br> 專門緝拿惡鬼，和惡鬼斗智斗勇，這明明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br> 霜羽已經有了拒絕的想法。</br> “你別著急拒絕，這可是個肥差，不用和惡鬼苦戰，只需鬼差重生到惡鬼生前，幫助他們完成心愿消除怨氣。</br> 惡鬼消除怨氣就能重新投胎，而鬼差也能獲得多倍的功德，還不用整日辛苦往返陰陽兩界，這可是一舉n得的美事兒，若不是你天天來陪老頭我下棋，這種好事怎么會輪得到你這種小菜鳥。”</br> 地藏王趕緊解釋。</br> 沒有拒絕的理由，霜羽認真思考以后，點頭應下。</br> 他倆關系確實不錯，他閑來沒事就會被地藏王招來下棋喝茶，對方確實不會坑害他。</br> 將注意力放在棋盤上的他并未注意到，地藏王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br> “時間緊迫，這是新的令牌，你拿著且去陰司殿報到吧！”</br> 霜羽接過全新的鬼差令牌，手觸碰到令牌的瞬間，令牌上出現了他的名字。</br> “這么急，這盤棋還沒下完？”</br> “晚一步惡鬼就要作亂了，趕緊走！”</br> 地藏王催促著霜羽離開。</br> 他身影才消失，十殿閻君紛紛冒頭。</br> “搞定了？”</br> “你們這是在為難我胖虎，誰不知道那小子性格冷漠懶散是條咸魚，若不是看在和我的交情上，這事兒肯定要黃！”</br> “這不是火燒眉毛才出此下策嗎，那殺神都快打到冥界……”</br> 其中一個閻君話還沒說完，地藏王的宮殿就被劈成了兩半。</br> 一名身穿黑金色長袍渾身煞氣的男子飄在半空中，手執冒著紅光的黑色長劍，頭頂黑色的長角，眉心的紅色蓮花印記和猩紅的鳳眸相互輝映著。</br> 他面無表情睥睨著瑟瑟發抖的眾鬼神，眼中絲毫溫度全無。</br> “這不是修羅王么，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br> 地藏王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眾閻君們，端著討好的笑上前詢問。</br> 他們眼前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三百年來攪的三界不得安生的煞神，阿修羅王——封晏。</br> “本座在找一個人，聽說……有人曾在冥府見過他。”</br> 封晏薄唇輕輕上揚，以漫不經心的語氣開口，那雙鳳眸卻一絲笑意全無，有的，只是無盡的殺戮之意。</br> 咕嚕嘟。</br> 地藏王不安的吞了吞口水，配合說道：“阿修羅王，您數百年前就曾將整個地獄鬧的人仰馬翻，我雖不知您找的是什么人，但您再次既然親臨了，自是不能讓您空手而歸，您稍等，我這就將冥界所有居民……”</br> 半個時辰后，冥府所有鬼差和魂魄都匯聚在了忘川河畔。</br> 封晏懶懶靠在躺椅上，一旁是弓著腰卑微伺候的地藏王。</br> “這是孟婆釀造了三百年的酒，您嘗嘗……”</br> 他倒了一杯酒，遞上。</br> 封晏正要喝，恰逢牛頭馬面帶著鬼差和魂魄出現。</br> 他眉心一蹙，再顧不上喝酒，犀利的視線飛速掃過全場。</br> 密密麻麻的鬼群里，卻找不到讓他心悸的那個人。</br> 他，不在冥界。</br> 他又一次跑空了。</br> 猩紅的鳳眸里，一滴晶瑩的淚滾落，滴入如同忘川河水一樣渾濁的米酒中。</br> 封晏仰頭，將辛辣的酒液灌入，淡淡的酸澀和苦溢滿唇間。</br> 他頓住動作，閉上眼，仔細品味這渾濁的酒。</br> “阿修羅王，可有找到您要找之人？”</br> 地藏王顫巍巍詢問。</br> “他，不在此，是本座叨擾了，這便告辭。”</br> 封晏睜開眼，恢復了昔日的冷靜，臨要離開之前，他視線掃向案桌前的酒壺。</br> “孟婆這酒釀的不錯。”</br> 地藏王只覺得修羅王的話匪夷所思。</br> 孟婆熬孟婆湯有一手，釀酒技術卻是真的臭，釀出的酒又苦又澀，根本沒辦法入口。</br> “您若是喜歡，我讓孟婆再給您備些？”</br> “不用，這一壺，足矣。代本座謝過孟婆，他日定再來拜訪。”</br> 封晏手輕輕一動，酒壺出現在他手中，他露出一抹爽朗的笑，身影消失。</br> 這煞星，終于走了。</br> 地藏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癱坐在地上，還好沒遇上，否則依著那位爺的性子，知道人藏在這，定會將冥府攪的天翻地覆。</br> 弒神殿，封晏仔細研究著酒壺壺底。</br> 坐下四大護法修羅王紛紛為他出主意：“您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不如干脆三界六道大開殺戒，總會找到那位……”</br> 封晏漫不經心開口：“我可以不敬天命，可世間再無人能將我治罪，就算我毀掉了三界六道，他也不會再出現。”</br> 眾修羅王們還想再勸。</br> 卻見封晏驀然露出一抹瀲滟風華的笑。</br> 不同于平日的皮笑肉不笑，讓人毛骨悚然。</br> 他這抹笑，可謂是冰雪消融，如同暖陽一般徇爛。</br> “這個賭約，本座接了，修羅界交給你們看管，本座離開一段時間。”</br> 封晏將酒壺捏碎，話音落下的同時，身影消失。</br> 空留四位修羅王滿臉懵逼。</br> 賭約？什么賭約？</br> 或許，他們能在酒壺上找到線索。</br> 四位修羅王好不容易將酒壺拼湊完整，最終在壺底發現了一行小字：三千世界，茫茫人海。你如此執著于他，可若沒了記憶，你們還會相愛嗎？</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