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上午,正值雨過天清之時,街道上仍有水漬,陣陣雨后青草味從城外傳來。
杰森和阿浚二人正在往北方走去,目的地是城外郊野空地。
由于旅館位處城鎮邊界,兩人不消幾刻就到了北城門。哈露堤斯不愧為以繁華著稱的都市,城門人來人往,既有作著流浪打扮的旅人,亦有佩刀帶劍的傭兵,更多的是拖著一隊馱貨牲畜進出的經貿商人,好不熱鬧。
見得商隊馱貨的牲畜并非以往所見的馬匹、驢或駱駝,而是一種兩腿粗壯的長毛大鳥,阿浚的眼光禁不住露出稀奇的神色。
“那是伯加天,是一種在蘭斯很常見的魔獸。”杰森解說道:“不單軍兵官員會用,連有點錢的民家都會養一兩只當作交通工具的。”
“唔…’阿浚仔細觀察這種名為伯加天的魔獸,外貌跟地球的駝鳥還真有幾分相像。
“可惜家里沒錢,不然我也想養一只哩。”杰森羨慕的道:“伯加天生來都很強壯,只要一點點食物和水就能生存很久,而且又耐勞,連續跑幾天也不用怎么休息,所以養起來其實不用甚么成本的啦。只要我攢點錢,家里就能多一只伯加天,爸他接單子開工也不用自己跑個老遠啦。”
“不過哩,團長他說要鍛煉團員的腰腿,不準使用任何代步工具……’杰森繼續口若懸河的道:“唉呀,看來要威風一下也有點難度哩。”
靜靜聽著杰森的說話,阿浚沒作任何回應。
未己,二人順著人流出了城門,見得其他傭兵團亦有人在所屬地盤各自練武,使的多是刀劍斧頭一般的兵器,以實而不華的風格確保戰力。在杰森的帶領下,阿浚來到了城墻下的一個練習場,見有數十個別著斧頭紋章的傭兵在各個設計不同的練習場比劃著,看來就是大斧傭兵團慣常的聚集地了。
“就是這里啦。”杰森回過頭來向阿浚說道:“團長跟傭兵公會的會長交情好,才要到比較大的地方讓大家練習的。”
這練習場以一個空曠的競技圈為中心,旁邊擺放幾個不同設計的練習場,既有狹長隧道,亦有架空決斗高臺,讓傭兵練習不同場地的對敵方法。
“其實這些場地都是官府撥給傭兵公會的,然后由公會出錢建起這些設施,再租給我們使用。”杰森手舞足蹈的道:“所以既然租了就別浪費,要好好的練習哩。”
阿浚左顧右盼一輪,不見漢恩在此地,猜想是去了招募更多的人手了。
“喂,新丁。”一個同樣是別著大斧紋章的陌生傭兵主動走來打招呼道:“來練習嗎?旁邊那個是新人啊?”
“對啊。”與面對萊德時相比,杰森表現得輕松:“今天是他第一次來哩。”
“新人,戴上了這個紋章就是兄弟了。”對方拍拍阿浚肩頭,熱情的自我介紹道:“我是肯特,叫我肯也可以的。你叫甚么名字?”
“浚。”阿浚直視眼前這人的樣貌,肯特長得一張國字臉,蓄著一頭短發,話音圓渾有勁,感覺是個忠厚的人。
“前幾天都是肯特前輩指導我劍術,有品質保證喔。”杰森豎起拇指推薦道。
“太抬舉我了。”肯特擺擺手,沒把杰森的恭維話放在心上:“總之,咱們就別浪費時間了,趕快開始今天的訓練吧。”
“好!”杰森一握柄就將劍拔出,擺出一副正統的作戰架式出來,看來有模有樣。
“很有精神嘛。”肯特贊賞道:“先復習之前的一站二看三反應,之后我再來教你新的東西。”
“是的。”話畢,杰森開始勤奮的練習起來。
“浚,有用劍的經驗嗎?”肯特轉向阿浚,問道。
阿浚搖搖頭,表示沒有。
“那好,我從基本教起吧。”肯特指示道:“先拔出你的劍。”
右手摸向系在腰間的劍柄,阿浚緩緩將長鐵劍拔出。阿浚動作之緩,并不是淡然悠哉的自信,而是無可奈何的嘆息。
“我教人素來都有個口訣:一站二看三反應。”肯特徐徐說道:“就是說先有正確的站姿,其次是觀察對手,最后才是應付對手的動作。我就先教你一個戰士應該怎樣站吧。”
肯特走到與阿浚并排而立的位置,抽出自己的劍擺出一個姿勢道:“盾在前劍在后,腳也要配合的前后分立。”
阿浚依樣畫葫蘆,仿效著肯特的姿勢。
“就是這樣。”肯特接續道:“沒盾的話,就要用手上的兵器盡量爭取距離,距離愈遠愈安全。但要注意的是這時候拿劍的手要握緊一點,不然很容易被對手打掉武器。”
“理論就講到這,實踐最重要。”肯特轉身面對阿浚,擺出戰斗架式道:“用身體來感受一下吧。”
雖然不是正式實戰,但見得肯特那副認真的神情,阿浚也猜得出對方不會放水,不由得暗自緊張起來,握劍的手心也微微濕潤。
“我來了!”肯特大喊一聲,鐵劍高舉過頭的就向阿浚揮來。
按下身體重心的阿浚咬咬牙,左手握緊握把就舉盾防御,劍盾相撞就傳出清亮的一聲。
“防御得不錯。”肯特沒有停下的打算:“再來幾下!”
阿浚看準肯特的劍勢,接二連三的將攻擊擋下。
“盡量別用盾邊擋劍,不然即使擋住了左手的負擔也很大。”肯特一邊動作一邊指示道:“多用盾面就能避免防御時被打得東歪西倒。”
防御練習進行了一會,肯特認為夠了:“防守部份就到這,再來就是攻擊了。”
“盾借來。”向杰森要了塊盾牌,將劍回鞘的肯特向阿浚說道:“比起防守,攻擊要注意的地方多上許多。除了只在攻擊的時候緊握劍柄外,攻擊的方向、位置、時機也很重要。我會暫時將攻擊大致分為直劈、橫砍和突刺三種,方便你理解和練習。”
“來攻擊我試試看。”肯特左手舉起盾牌,右手握左腕加強防御力度:“盡量將我所說的三種方式都用遍。”
阿浚依言照作,先舉劍向肯特砍劈,使起力來相當順暢,然而劍身重重地敲在盾牌上,發出的卻是悶啞的一聲,跟方才阿浚擋劍時完全不同。
“成功用盾面擋劍的話,就是這樣的聲音。”肯特解說道:“剛剛你用盾邊擋,所以才會這么響。”
盾牌以鐵鑲邊,鐵劍敲上去自然響亮;盾面則是木制,鐵劍不論如何去砍也不會有太大的聲響。阿浚見盾牌構造如此,心想肯特所言果然有理。
“繼續。”雙手持盾,肯特發出指示道。
阿浚再砍幾下都被肯特擋住,倒是長鐵劍傳來的反作用力將阿浚右手虎口震得酥麻,要再緊握劍柄也有困難。
“手有點麻了吧?”肯特笑道:“正常的,剛開始的時候都會這樣。再來試試橫砍吧。”
阿浚點一點頭,置佐拉弓的長鐵劍一下橫斬過去,再次落在肯特的盾牌上。
“感覺怎樣?不像直劈那樣好使力吧?”肯特解說道:“一般人用武器都下意識的用直劈,因為感覺最順手,而且傳遞的力度也最大。但職業戰士不能只懂直劈,也要會用橫砍。”
“橫砍多數不會用來作主力攻擊,而是用作直劈的間隔招數。在沒法進行直劈的情況下,許多時候就只能使用橫砍。換句話說,橫砍是用來補足直劈的。”肯特詳細解釋道:“另外由于橫砍不像直劈那么好使力,所以需要更多的練習才能上手。”
“那么,再來幾次吧。”肯特拍拍手上盾牌道,阿浚就順著意思去做了。
讓阿浚大致摸到橫砍的感覺后,肯特再開始新的課題:“最后就來試試突刺吧。別小看突刺喔,這個可是最困難的一招。”
阿浚用劍向肯特刺去,然而突刺的感覺并不如直劈和橫砍那么好抓,劍尖一歪就被肯特輕易卸開了。再作嘗試,阿浚連番突刺也是沒能抓好感覺,都是被肯特格開化解。
“出劍時不要急,專心讓劍身和突刺的角度保持平行。”肯特抽出佩劍,給阿浚示范一次:“就像這樣,先拉弓用劍尖瞄準,再一口氣突刺過去。”
聽從肯特教導,阿浚先冷靜的擺出預備姿勢,看準時機才一舉向肯特突刺過去。
“啊!”劍尖一下刺穿盾牌,幾乎就要直刺到肯特的顏面,幸而肯特經驗老到,即時反應作出閃避,同時亦不忘教導阿浚說:“看到了吧,這就是突刺的作用了。”
“基本的攻擊和防守動作就這么多。”肯特將盾牌抽出,再拔出自己的佩劍,擺出戰斗架式道:“這次就來個綜合練習吧。”
阿浚暗自復習剛剛所學,同時雙眼緊緊盯著肯特,全神貫注的戒備對手動作。
“嘿!”肯特一舉劍就發起攻勢,今次阿浚學乖了,出盾前先較準角度,恰好以盾牌擋住鐵劍。
“學得真快。”肯特贊賞一句,就發動連續進攻,阿浚也是見招拆招,盡力以盾面防御,五招下來共有四次成功。
“以初學者而言算不錯了。”肯特下了句評語。
阿浚反被動為主動,揮劍向肯特攻去,后者也是用盾牌全數擋下。雖是虎口漸麻,阿浚亦沒有住手的打算,繼續攻向肯特,將他迫得連連后退。就在一次防御成功后,肯特突然向阿浚猛推過去,盾牌一下子打在阿浚顏面上。
“太急于進攻會露出破綻的。”肯特說道。
擦擦鼻血,阿浚咬緊牙關再組攻勢,連砍帶斬的向肯特攻個三四下,就適時的停下后退喘息。阿浚一停下手,肯特就開始反擊,進攻節奏與阿浚的大同小異。將三下攻擊應付過去,阿浚看準最后一劍的來勢作側身回避,蓄勢待發的長鐵劍就向肯特盾牌敲去。
“未走好就想學飛啊?”肯特嘿嘿一笑,竟是主動用盾接劍,順著去勢將劍卸向一旁,另外附加一記沖撞反擊阿浚。
“咕!”阿浚不料肯特有此一著,當下就被撞倒了。
“哈哈,小子資質不錯。”肯特整頓架勢,再補一句道:“可惜還要學學聽人說話。”
阿浚迅即爬起身子,重新進入戰斗態勢。
“好,這樣就對了。”肯特笑道:“可以放心試用突刺,我不會出事的。”
聞言,阿浚又揮劍攻向肯特,接連五下砍擊,最后再補一記突刺。
“還不夠狠。”眼利的肯特看到阿浚動作滯緩的理由:“不要猶豫,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殺人人就殺你。”
阿浚嘴角一抿,動作果然變得稍為利索起來,然而眉宇間卻多了一股痛苦之色。
“不是這樣!”肯特厲喝一聲,行動忽地敏捷起來:“讓我來示范給你看看!”
肯特目露兇光,整個人氣勢猛地兇狠起來,宛如一頭猛場上的野獸一樣狂放。從肯特身上傳來的這份危險氣息,名為“殺意”。
這不是阿浚首次臨陣對敵,然而這份生命受威脅的感覺卻是頭一遭,腎上腺素令阿浚心臟急跳、呼吸快促,難以沉靜下來面對肯特緊接而來的攻勢。
“吼呀!!”肯特一下吆喝,一劍砍來既狠又猛,取的位置更是阿浚的頸肩,奪命之意再明顯不過。
“嘖!”自忖來不及閃避,阿浚舉起盾牌勉力格擋。然而即使作出防御,肯特一劍傳來的勁力也是將阿浚整個人震退半米,持盾的左手更是麻痛起來。
接下一劍后,阿浚心知與肯特正面沖突絕無優勢可言,便馬上后退避其鋒芒。然而肯特得勢不饒人,見阿浚后退就立即搶身上前,叫阿浚一絲喘息氣間也沒有。
“咕呀呀呀,!!!”肯特毫不留情的進行猛攻,將阿浚打得全無招架之力,握盾的手亦因麻痹而逐漸松開。
肯特兇猛之余亦不失冷靜,見阿浚持盾左手出現破綻,就一劍打向阿浚左手,將阿浚盾牌挑開。
“糟榚…’中門大開的阿浚被肯特再次撞倒在地,正欲爬起身的時候就被肯特用劍尖指著顏面了。
“戰斗中若沒有這份覺悟的話,就跟送死沒多大分別。”肯特一邊微喘著氣,一邊道。
阿浚別過面去,顯得有些喪氣。
“要克服戰斗中的迷惘是要點時間的。”收起了那駭人殺氣,肯特又恢復那副親切的模樣,向阿浚伸出手來。
肯特的好意,阿浚卻沒有領,只是悵然若失的逕自爬起來。
“殺人或是被殺嗎……’
沒把阿浚的失禮放在心上,肯特只是一笑置之,收劍說道:“來,試試拋開猶豫,抱著殺死我的想法來攻擊我吧。”
看著肯特雙手持盾準備的樣子,阿浚默不作聲的擺出作戰姿勢。
“要我二擇其一的話,我寧愿被殺……’
沒有出口的這句話,只在阿浚心里回蕩著。
手上繼續著攻守練習,肯特方才那殺意滿盈的表現非但沒有令阿浚的行動變得干脆,反而是更加的縛手縛腳,動作直是遲滯得可以。
“練習差不多到這里吧。”肯特見阿浚表現每況愈下,只好說道:“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基本的攻防你都知道了,剩下的地方例如戰斗意識、行動時機等都講經驗。將我教你的都練幾天吧,現在我也沒甚么好教了。”放下盾牌,肯特交代道:“我現在去看看杰森小子怎樣。”
看著肯特暫時離開走去指導杰森,阿浚舒一口氣,將長鐵劍收回鞘中就走到附近一張長椅坐下歇息。
“難道…就沒有不傷害人的生存方式嗎……’
正當阿浚苦惱著的時候,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打擾他的思緒。
“喂,新人來練習嗎?”
聲音并不陌生,阿浚朝話聲看去,來者竟是今早恃著前輩身份欺侮杰森的萊德,旁邊還站著幾個面目不善的跟班,看來就是狼狽一黨的樣子。
阿浚心里正煩著,亦不屑與這種人物交談,便裝作聽不見的無視對方。
“還敢跩啊,臭小子?”萊德向跟班使個眼色,幾人就分散開來,圍著阿浚站立,不軌之意再明顯不過。
“今早的教訓還不夠嗎?”阿浚語帶威脅,以期能讓對方知難而退。
“哼,那是你小子搞偷襲才會成功。”萊德有恃無恐的道:“現在前輩可是有朋友在這里,你就別想象早上那樣可以逃得掉。”
萊德所言不錯,阿浚武藝未精,早上一役僅是以氣勢取得先機,再加上對方大意才能得手,否則阿浚根本無以壓倒萊德這個具沙場經驗的傭兵。現下阿浚不單沒法乘虛而入,更要以寡敵眾,勝算可謂相當渺茫。
然而即便如此,阿浚仍沒有要低頭的意思。
“怎樣啊,臭小子?”萊德肆無忌憚的一把抓住阿浚后頸,使勁捏得他暗暗生痛:“害怕了嗎?要尿褲子了嗎?說話啊!”
“……’阿浚以沉默應付。眼見肯特正專心指導著杰森,向他求援恐怕不可行,招攬自己入團的漢恩又不在場,阿浚除自己以外別無倚靠了。
阿浚斜瞟萊德,正欲孤注一擲之際,卻又來了另一個人打擾萊德的興致。
“只知道欺負新人,你這黃毛小子就不能帶種一點?”
放話者是個粗壯漢子,話音沙啞低沉,外貌約莫三四十歲,雙目透發出虎威之勁,堅實下巴讓他看起來相當硬朗,濃密須渣散發著重重的雄性氣息,裸露雙臂布滿了一塊塊的肌肉,加上他那強健的體魄,看來就似是在沙場打滾多年的老兵模樣。
“你誰啊?”正要教訓眼中釘的時候又出現一個不明來路的人,萊德自然相當不快:“這是我們團里事,你憑甚么管?”
“憑甚么管?嘿。”老兵冷笑一聲:“你小子是眼睛長到屁股去了,還是腦袋留了在糞坑啦?”
“大叔就回鄉下耕田啦。”萊德打打手勢,跟班們就圍了在萊德跟前:“硬要管年輕人事情,閃到腰就不要怪我們啰。”
“奶還沒戒的渾小子。”老兵嘲弄的攤攤手,忽地就壓下身子疾速闖至萊德眾人面前來,揮動不知何時經已出鞘的長劍朝他們的太陽穴拍去,眨眼間竟是將對方全數拍得昏眩倒地。
“老子來教教你們甚么叫尊敬長輩。”那老兵朝萊德側腹踢了一腳,一腳踩住他左臉以劍尖威嚇道:“說對不起啊。”
老兵速度之快、出招之狠嚇得萊德兩眼發直,只聽他忙不迭的求饒道:“對、對不起,以后不敢了……’
“聽不清楚,大聲點。”老兵意氣風發的用劍面拍拍萊德嘴巴,說道。
“對…對不起!!以后不敢啦!!”身為待宰羔羊的萊德沒法反抗,只能屈服。
“跟我念一次,“我是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沒鳥得只敢欺負菜鳥,應該閹掉去當太監!”’老兵命令道。
“嘖……’雖是不敢得罪老兵,然而這種對白委實侮辱,萊德是說不出口的。
“說啊。”老兵腳下使勁,踩得萊德臉部生痛。
“我…我是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沒鳥得只敢欺負菜鳥…應該閹掉去當太監……’
“大聲點啊!!”老兵目露兇光的向萊德吼道:“咕噥咕噥的鬼聽到你在說甚么?!”
“我是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沒鳥得只敢欺負新人!應該閹掉去當太監!!”萊德著實是豁出去了,連自尊都丟下不管,只想要盡快從這只魔鬼的腳下逃脫。
“一早乖乖的不就好了。”老兵終是挪開腳,一臉不屑的走開。
“今天是交了甚么霉運,總是碰上這種瘋狗……’萊德抹抹臉上腳印,心里極不忿氣,卻又不敢向老兵或阿浚發作,只能遷怒于自己的跟班:“走啦!還桿在這里做啥啦!”
看著萊德和一眾跟班們夾著尾巴逃走,阿浚沒有半點幸災樂禍,只因他的注意力都在那老兵身上。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小屁孩嗎?”老兵亳不客氣的向阿浚問道。
“不知道。”阿浚眼盯著老兵,一邊戒備著他的動作一邊猜測其意圖為何。
“那你又是不是那種沒鳥的家伙?”老兵用劍尖對著阿浚,發出挑戰道。
“重要嗎?”阿浚反問道,氣勢一點不輸老兵。
“起來,讓我看看你有多少斤兩。”老兵挑釁道:“你底下那兩顆不是假裝的話,就給我應戰。”
阿浚眉頭一抽,不是因為對方的說話踐踏到他的尊嚴,而是因為阿浚著實厭煩被人挑戰。
為甚么總有人要迫我戰斗?為甚么總要迫我去傷害人?
阿浚不住的這樣想著。
“夠了。”
平靜的聲線中隱藏著怒氣,阿浚從椅子上起來,兩眼直瞪著老兵看。
“真那么想打嗎?”阿浚全然不受方才老兵的舉動所嚇,正面的接下對方挑戰:“若然如此,我就奉陪到底。”
“你小子有意思。”老兵嘿的笑了,倏地臉容一緊就瞬即動了身形,剎那間劍尖已經來到阿浚面前不到半米處了。
老兵故技重施,早有防備的阿浚雖未及抽劍,也能用盾牌格開老兵的劍,同時以盾牌掩護自己拔出長鐵劍來準備戰斗。不待阿浚喘息太久,老兵佯攻過來誘使阿浚舉盾,旋即就閃至阿浚盾牌后的盲點,一劍刺入阿浚防守的破綻中。
“嗚!”劍尖筆直的從盾沿刺來,阿浚急忙運起全速回避,僅僅是肩臂位置被輕微割傷。
阿浚從老兵身邊退開幾步,方才一著實在教人捏一把冷汗,竟然連對手的盾牌都利用,好掩護自己的突擊。究竟需要累積多少年的戰斗經驗,才能使出這種驚人戰術?
投鼠忌器的阿浚處處綁手綁腳,對老兵而言是絕佳的機會,一個箭步就闖至阿浚面前,劍一抬又是一刺,勁度大得讓劍身貫穿盾牌大半,阿浚的防守形同虛設一般沒法阻攔老兵的猛烈進攻。
“嘖!”阿浚嘗試抓住老兵進攻后的空隙反擊,無奈速度相差太遠,長鐵劍未揮至一半對方已經抽劍后退避開,連邊也沾不到。
“盾廢了哦?”老兵嘲笑的指指阿浚道。
阿浚望了望手上的盾,見它已是爆裂大半,中劍位置更是破出一個大口子來。這樣的盾莫說是再受一劍,便是阿浚自己輕輕一敲也會馬上崩爛。沒有其他辦法,阿浚只有選擇棄盾,改以雙手持劍應敵。
“這樣才對嘛。”老兵來勁的笑道:“老是龜在盾后有甚么好玩的?”
失去了盾的保護,阿浚就沒有扎實的把握可以擋下老兵的快攻,阿浚的神經因而更加繃緊。
“我來了!”全無花巧可言,老兵直直的沖前來就給阿浚一劍。
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阿浚馬上調劍格擋,恰好趕及卸開刺向顏面的劍尖。兩人身形錯開,旋即就轉身面向對方,繼續兵刃相向。
興奮一笑,老兵弓身屈膝又極速移動,沖向卻非阿浚,而是另一個方位。正當阿浚思疑對方行動之際,老兵忽而用勁在地一踏,竟是以高速保線直角拐了個彎。阿浚大驚,皆因老兵這一奇招若然連續使出,將會令人難以捉摸攻勢,最后在無法反應的情況下中招。果然一如阿浚所料,老兵接連轉向,宛如閃電一般瞬間掠至阿浚背后,洶洶一劍就朝阿浚背項突刺而出。
時間不允許阿浚細想,只能竭盡全力靠著本能轉身揮劍,以期化解這一致命攻勢。
“喀鏘!”
傳出一下鐵器撞擊聲,老兵身影掠過阿浚一米后停下,維持著出劍后的姿勢不動。
“哼哼哼…哈哈哈哈!!”
老兵沒來由的豪氣大笑,慢慢解除戰斗姿勢道:“這小子真是太有趣啦!”
阿浚腦袋一片空白,方才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完全來不及理解發生何事,只知道若不出劍自己鐵定命喪此地,本能的揮劍自保,結果就如現在所見。
“力沙大叔啊,這么久沒見,一回來就要跟新人玩啊?”
直至肯特開口說話,阿浚這才發覺他和杰森,還有幾個大斧傭兵團的團員都在駐足觀戰。
“我要看看沒我在的團還行不行。”被稱為力沙的老兵昂昂頭,架子甚大的回道:“看來好像多了些廢渣,不過也出現了個有趣家伙。”
肯特意會的望望阿浚,心有戚焉的點頭說道:“是哩。”
與力沙僅僅過了四招,阿浚已是相當的激動,一時三刻沒法子平伏下來。肯特見此,就拍拍他肩頭,說道:“放松點,他不是敵人啊。”
阿浚大口大口的透著氣,望望身邊的肯特,這才遲疑的松開握劍的手,轉身過來面對力沙。
“擋下了啊?剛剛那劍。”力沙饒有興趣望著阿浚,說道。
回想那半秒不到的瞬間,阿浚壓根兒不認為那是自己的實力:“只是一時僥幸……’
“是嘛?”力沙收起劍來,模棱兩可的道。
先前一戰阿浚旋身斬擊擋刀,不論時機、出劍角度、力度都配合得天衣無縫。阿浚自己可能不察覺,然而對于在旁觀戰的老手如肯特,甚至與阿浚對戰的力沙,這點卻是逃不出他們的眼睛。
“不過話說回來…’力沙轉向肯特,以一副說教的口吻道:“從以前就跟你說不要用盾牌,怎么你還在叫人用?用盾的都是龜兒子,只敢躲在盾后打人。”
“總不成叫每個新人都冒那么大的險啊。”肯特提出理據道:“又不是每個人都能立刻在沒盾的情況下迫出潛力來。”
“這小子不就使出來了嗎?”力沙指指阿浚道:“趁現在讓他戒盾好了,省得他又龜回盾后面去。”
對方輩份和資歷都比自己大上許多,肯特無奈的嘆息一下,攤攤手道:“沒辦法哩……’
“那就好。”力沙滿意的點著頭:“漢恩老弟在公會那邊吧?”
“老大他還在那邊招人。”肯特語帶恭敬的答道:“說甚么接了張大單子,要多些人來做。”
“很好。”力沙二話不動就動身起行:“我還有話要跟他說,先走了。”
“不送。”肯特話音謙和,就差還沒有鞠躬了。
阿浚目視著力沙的身影漸漸遠去,暗暗猜忖著這人的身份。似與大斧傭兵團有密切關系,肯特又對之必恭必敬,甚至膽敢稱漢恩為弟,來頭肯特不小。
老兵力沙,究竟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