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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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固安縣城，馬隊順著平坦的官道一直往南走。固安縣城再往南走不到九十里就是霸州城，劉凌他們上路的時候霸州府衙的院子里和門前的大街上已經(jīng)凍了一層紅色的冰。臘月里，水潑在地面上很快就能凍成冰。熱乎乎的血潑在地面上，比水凍的更快。
    留守霸州的千余名漢軍并沒有被楊一山的人斬盡殺絕，大約六百人被關(guān)在霸州府衙的后院，十夫長以上的軍官都被殺了，剩下的士兵們被繳械后捆綁起來就在院子里凍著，一日一夜下來，傷重的幾十個士兵身體已經(jīng)僵硬如石。
    士兵們都在沉默著，如同這沉默寒冷的天氣一樣。從昨夜丑時之后院子外面就忽然傳來一陣陣的廝殺之聲，還有漢軍士兵們熟悉的馬隊集群沖鋒時候馬蹄踏地的轟鳴聲。士兵們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些假扮成漢軍官兵的馬賊又在殺什么人。他們身為大漢的正規(guī)戰(zhàn)兵，被一群馬賊擊敗俘虜，這在他們看來是奇恥大辱，雖然那些馬賊是打著漢: 軍旗號進的城驟然發(fā)難，但敗了就是敗了。
    喊殺聲持續(xù)了一個多時辰，外面平靜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然黑著。能看到院墻外面的火光，士兵們互相打量著彼此疲憊憔悴的臉色，甚至沒有人有興趣交談。
    忽然間，被鐵鏈鎖死的院門忽然被什么東西重重的撞開。隨即，在一片火把照耀下，許多身穿大漢騎兵鎧甲的士兵魚貫而入。
    一名黑甲將軍闊步進了后院，站在院子里看著坐在地上被捆著的士兵們皺了皺眉頭。
    “還有軍官活著嗎？站出來見我！”
    黑甲將軍喊了一聲。
    被捆綁著的漢軍士兵忽然反應(yīng)過來，大家艱難的站起來，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隊形。雖然他們?nèi)甜嚢ゐI又凍了一夜，雖然他們的手腳僵硬血脈不暢，雖然他們很多人身上都帶著傷，雖然他們的雙手還被捆綁著，但當他們站起來的那一刻，他們昂起了胸膛。
    “稟告將軍，霸州衛(wèi)戍營前日遭突襲，十夫長以上軍官全部戰(zhàn)死！”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伍長向前邁了一步，看著那黑甲將軍如實的回答道。
    黑甲將軍嗯了一聲道：“你叫什么名字，從軍多少年了？”
    那伍長大聲回答道：“卑職叫王振水，大漢大統(tǒng)元年入伍，伍長！”
    黑甲將軍點了點頭道：“從今日起你就是霸州衛(wèi)戍營的千夫長！”
    他一揮手，站在他身后盔甲鮮明的士兵們上前將那些被俘漢軍身上的繩索割斷。然后被釋放出來的士兵也幫著袍澤們解開繩索。很快，六百名士兵都解脫了出來，他們的身體很僵硬，很多人的手臂都是紫色的。士兵們試探著活動著身體，讓血脈漸漸的流淌通順。
    王振水有些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下子升為千夫長。
    一名騎兵郎將走過去將他身上的繩索割開后說道：“大漢懷化大將軍趙將軍就在你面前，還不參見！”
    懷化大將軍？
    王振水愣了一下，隨即驚醒。
    大漢正三品的懷化大將軍，姓趙的只有一個！
    卑職參見大將軍！
    王振動作僵硬的行了一個軍禮，因為手臂僵硬所以動作不是特別的標準，但卻十分的肅穆。
    趙二點了點頭道：“昨日的事我已經(jīng)都知道了，那些馬賊已經(jīng)全部誅殺，現(xiàn)在帶著你的人去換件干凈衣服，吃過早飯后整頓全城秩序，安撫百姓，清理戰(zhàn)場。我還要趕回幽州大營，給你補足士兵，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千夫長，大軍回師之前霸州城就交給你了。”
    趙二拍了拍王振水的肩膀說道：“王爺已經(jīng)知道了前日的事，王爺說了，這事不怪你們，你們心中不要太過自責。好好看守城池，安頓好受傷的兄弟，厚葬死者！”
    王振水挺胸道：“卑職明白！”
    趙二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大步朝著外面走去。霸州府衙外面的大街上，數(shù)千名雄壯的騎兵已經(jīng)列陣待發(fā)。獵獵燃燒的火把照亮了黎明，在火光下，騎兵的身姿顯得那么威武霸氣。趙二走到自己的戰(zhàn)馬前翻身上馬，伸手往前一指。一隊騎兵呼嘯而出，率先朝著城門方向馳去。趙二隨即催動坐騎，帶著大隊人馬離開了霸州城。
    王振水看著騎兵們離去的背影，眼里有熱淚奪眶而出。
    “看到了嗎兄弟們！王爺派了懷化大將軍救了咱們！王爺說他已經(jīng)知道了前日的事，王爺說不是咱們的錯，讓咱們安心守城！”
    數(shù)百名聚集在王振水身后的士兵們猛地舉起右臂喊道：“安心守城！漢王威武！”
    “漢王萬歲！”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句，聲音中還帶著一些稚嫩，但卻是那么真情實意。
    場面頓時靜了下來，大家都順著聲音朝著那個喊話的年輕士兵看去。那士兵紅了臉，隨即醒悟這樣喊有些問題。漢王若是萬歲，那萬歲是什么？管他呢！年輕士兵昂起胸，再次舉起右臂：“漢王萬歲！”
    王振水笑著看著那年輕的士兵，然后舉起大拇指。
    劉凌的馬隊走到中午的時候才走了三十幾里，在牛頭村尋了戶人家。給足了銀錢然后吃了一頓雖然簡陋但十分香甜的午飯。休息了一陣后繼續(xù)上路，劉凌看著這個在后世已經(jīng)改名為牛坨村的地方，想到自己前世的時候曾經(jīng)幾次到過這里心里生出一陣淡淡的懷念。下午的時候馬隊速度加快，在日落的時候趕了幾十里路到了霸州城外。
    因為這兩日經(jīng)歷了兩次殺戮之事，霸州城里顯得頗為冷清。若不是趙大派人亮出了監(jiān)察院的身份，已經(jīng)關(guān)了城門的守軍是斷然不會放他們進城的。監(jiān)察院在大漢的地位獨特，而軍方和監(jiān)察院的關(guān)系要親近的多。軍方作戰(zhàn)離不開監(jiān)察院提供的情報，這是制勝的關(guān)鍵，所以士兵們對監(jiān)察院的黑衣人都沒有什么排斥心理，相反還覺得有幾分親切。
    “大人，可是從幽州來？”
    心提拔起來的百夫長問一名銀衣監(jiān)察衛(wèi)道。
    那銀衣笑了笑道：“正是，兄弟守城辛苦。”
    這不過是兩句平淡至極的話語，可是在那個百夫長心理卻是溫暖的。王爺能那么快派騎兵來救他們，在他看來這絕對是監(jiān)察院的功勞。
    銀衣吩咐道：“不要聲張，大人不喜！”
    那百夫長使勁點頭，然后讓開了道路。
    劉凌騎馬從那百夫長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那百夫長對他點頭微笑致意。在這百夫長看來，那相貌俊朗的人很親切，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就是他心目中如同一輪紅日般存在的漢王殿下。劉凌很喜歡那百夫長的笑容，很真誠，不虛假。
    雖然已經(jīng)報出了監(jiān)察院的身份，但劉凌一行人晚上并沒有在霸州衛(wèi)戍兵營住宿，也沒有去霸州府衙，而是選了一個頗為干凈的客棧住下。吃過晚飯后劉凌吩咐趙大道：“說不得一會兒趙二提拔的衛(wèi)戍營千夫長就要來，你見一見。大軍南返之后霸州是要舍棄的，安排一下他們的退路。告訴他，百姓們一針一線都不要搶，否則殺無赦。至于霸州府庫里的東西，補充軍需后剩下的都分發(fā)給百姓。雖然霸州城里的百姓已經(jīng)漢化的契丹人不在少數(shù)，但將來那都是我的子民，沒什么區(qū)別。”
    趙大應(yīng)了一聲，就在客棧大堂里等著。果然，沒過多久王振水就一身便衣帶了幾個百夫長進了客棧。看著那個坐在椅子上的黑衣官員，王振水就知道那位就是今日進城的監(jiān)察院官員了。但他卻沒有想到，專程在這里等他的會是監(jiān)察院指揮使大人。
    就在趙大安撫王振水的時候，劉凌坐在床榻上泡腳。
    敏慧蹲在劉凌的身邊，仔仔細細而又動作輕柔的給劉凌洗著腳。
    “王爺，霸州算是一座大城了，怎么看起來反而比才經(jīng)過的固安小縣還要冷清些？”
    劉凌沒有告訴敏慧霸州之前發(fā)生的事免得她擔心，所以劉凌解釋道：“北方戰(zhàn)亂，行商們都變了路線或是暫時停了生意。且這里才被我打下來沒多久，百姓們還沒適應(yīng)。你也看到了，這大街上開著的店鋪少之又少。若不是舍不得離開家園，舍不得自己的家業(yè)，百姓們說不定已經(jīng)逃難去了。”
    敏慧嗯了一聲道：“打仗，受傷害的總是百姓。”
    劉凌溫和的說道：“你說的對，無論戰(zhàn)爭的目的是什么，無論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人是誰，無論正義還是邪惡，也無論最終是誰取得了勝利，遭殃受害的都是百姓。今日你家人馬殺過來，明日我家人馬殺回去，殺來殺去，死的還不都是普通百姓？這燕趙之地沃野千里，可是你看看現(xiàn)在荒涼成了什么樣子。這就是戰(zhàn)爭的代價，很殘酷。”
    敏慧想了想說道：“王爺……為什么而戰(zhàn)？”
    這是敏慧第一次問出這樣的問題，劉凌想了想回答：“為止戰(zhàn)而戰(zhàn)。”
    他笑了笑道：“天下有大野心的人多如牛毛，而逢此亂世，想要趁勢而起的也大有人在。你家王爺我也是有大野心的人，可是天下有野心的人太多了，彼此爭斗天長日久勞民傷財。都是同樣的野心，我憑什么就讓給別人？難道這世間還有比我做的更好的人？所以我決定由我來結(jié)束亂世，而很多人不同意，我要怎么辦？”
    敏慧想了想說道：“戰(zhàn)！”
    劉凌揉了揉敏慧的頭發(fā)笑著說道：“沒錯，就是戰(zhàn)。不服的打服他，死都不服的就讓他死好了。大家爭來奪去的目的看起來雖然差不多，但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大部分參與這場爭斗的人都是為了成為那個坐在龍椅上的至尊，可是椅子只有一把，誰都要搶。可我跟他們還是不一樣的，王爺我可不是為了那把椅子而戰(zhàn)的。”
    他笑了笑道：“我是為了不讓別人坐上那把椅子。”
    敏慧低著頭想了想，沒明白。
    劉凌也不想跟她解釋這些事，想要在亂世立足，沒有點舍我其誰的霸氣能成？不成！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搶過來變成我的。我能讓天下百姓生活安穩(wěn)，太平無憂，誰能做得比我好？如果真有人做的比我好，那好吧，我打跑你打怕你甚至殺了你，反正是不會讓給你的。
    “戰(zhàn)爭不是目的。”
    劉凌想了想說道：“戰(zhàn)爭只是一種手段。”
    劉凌抬起被敏慧已經(jīng)擦干的腳伸進被窩里，拉了拉被子說道：“戰(zhàn)爭也永遠不會有徹底結(jié)束的那一天，無論到什么時候都不會。就算他日我令百姓富足天下安穩(wěn)，難道就不會有別處的人來搶？所以還是要戰(zhàn)的，只要人還有欲望戰(zhàn)爭就不會停止。其實戰(zhàn)爭說來說去只分成兩種，第一種，是搶奪，第二種，是守護。”
    劉凌笑了笑：“現(xiàn)在我在做的是第一種。”
    他攬住敏慧的腰肢，感受著少女身上溫度：“至于第二種……”
    劉凌將手伸進敏慧的胸襟內(nèi)握住一團柔軟：“等我搶夠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