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業(yè)的大爺牽著無人認(rèn)領(lǐng)的金毛狗走后,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顧亦身上。</br> 顧亦手里端著國外買回來的骨瓷杯,眉眼微垂,頓了頓才抬眸,對上一屋子的目光,笑得漫不經(jīng)心:“都看著我干什么?”</br> 猴子問:“陸嘉音真的會來?亦哥,我為什么覺得你是在‘樹新蜂’?”</br> “樹新蜂”是工作室里流傳的文明用語,其實就是“treenewbee”,吹牛逼的意思。</br> 顧亦斂了斂嘴角,沒說話。</br> 已經(jīng)是夜里11點多,總覺得陸嘉音不會來了。</br> 猴子繼續(xù)大著膽子懟顧亦:“亦哥,模特要真是被你浪沒的,回頭走秀你就自己男扮女裝去吧!別的模特別說你看不上,我們現(xiàn)在都看不上了,就覺得陸嘉音最合適!”</br> 顧亦像是沒聽見,放下杯子,慢條斯理拿起手機(jī)。</br>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多少也是有些著急的。</br> 顧亦也知道自己浪得是有點大,但他后來及時用5天的約定收了一下。</br> 陸嘉音不是那種扭捏的姑娘,無論他提出來的是什么,也無論她是否同意,顧亦都自信自己能收到她的答復(fù)。</br> 而且是當(dāng)面的答復(fù)。</br> 但今天就是第五天了,陸嘉音是不是真的沒打算聯(lián)系他?</br> 顧亦有些坐不住,找出陸嘉音的微信,一時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只能訕訕地摸著鼻尖打出“襯衫”兩個字,想了想又刪掉。</br> 打出“今天是第5天”,再次刪掉......</br> 私心里顧亦是希望陸嘉音主動聯(lián)系自己的。</br> 他甚至連理由都幫陸嘉音找好了,襯衫和5天的約定,只要她想來,隨便找個理由都可以。</br> 正想著,手機(jī)輕輕一震,對話框里多了一張截圖。</br> 陸:【圖片】</br> 是兩人的對話框截圖,上面顯示著他這邊的狀態(tài)是“正在輸入中”。</br> 顧亦眉心一松,悠地笑了,直接按著手機(jī)錄了條語音過去:“你要是不想著聯(lián)系我,你看我對話框干什么?”</br> 陸嘉音那邊也回了一條語音,時長只有一秒。</br> 顧亦點開,她冷清的聲線自手機(jī)里傳出來:“開門。”</br> 顧亦舔著嘴角笑得愉快,把手機(jī)往兜里一塞,揚著調(diào)子對猴子、叢源和叢梓說:“大傻二傻三傻,去,開門接客了。”</br> -</br> 中湖別墅區(qū)不讓陌生車輛進(jìn)入,出租車只送陸嘉音到門口,陸嘉音下車,順著石砌的小路走進(jìn)去。</br> 別墅區(qū)中央是一片人工湖,湖里游著幾只黑天鵝,一路上的景物修葺得極好,每一棟別墅都別具一格。</br> 陸嘉音也不清楚那一棟才是十字街08號,正好有一位牽著金毛犬的大爺路過身邊,陸嘉音禮貌詢問:“您好,請問哪一棟是十字街08號?”</br> 大爺中氣十足,大手一揮:“就前面,灰色的那一棟!”</br> 陸嘉音順著老大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棟別墅跟顧亦那些跑車一樣惹眼:</br> 灰色的建筑偏要做了星光一樣細(xì)碎的燈在墻體上,像是在青山綠水的別墅區(qū)聳立了一塊銀河碎片,墻邊種了些花草,攀爬在墻腳下的根莖像是扯住銀河的柔荑。</br> 陸嘉音走近,看見別墅門前掛著一塊獨特的玻璃門牌,也或許是水晶,上面的英文花體很眼熟,只墜了一個單詞——Dawn。m.</br> Dawn。</br> 黎明。</br> 陸嘉音驀地想到顧亦在肯德基里隨便畫的黑鉆,排列是北斗七星的形狀。</br> 不可否認(rèn),顧亦是個很有眼光、也很有吸引力的男人。</br> 陸嘉音偶爾也會去好奇,但好奇對她來說并不是好事。</br> 好奇是靠近的開端。</br> 她到底要不要去接近這樣一個摸不清看不透的男人?</br> 陸嘉音站在門前,第一次產(chǎn)生了一些猶豫的情緒。</br> 要不要進(jìn)去?</br> 她看了眼手里的紙袋,里面是顧亦的襯衫和房卡。</br> 也許應(yīng)該把東西放在門口,再發(fā)個微信告知,省了見面的寒暄和拒絕時的不留情面。</br> 陸嘉音翻出微信,剛找到顧亦的對話框,卻看見對方正在輸入中。</br> 她幾乎沒有猶豫,截了圖過去。</br> 顧亦微信回得很快,他的聲音透過手機(jī)傳進(jìn)陸嘉音的耳道,語調(diào)帶笑:“你要是不想著聯(lián)系我,你看我對話框干什么?”</br> 大概是鬼迷心竅,陸嘉音按著語音回了一句:“開門”。</br> 別墅深灰色的門被推開一條縫隙,燈光傾瀉出來,隨之露出半張臉,是個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br> 他探出頭,看見陸嘉音之后略顯詫異,猛地地轉(zhuǎn)身對門里的人喊道:“真的是她!”</br> 門被完全推開,陸嘉音幾乎沒看清里面的一男一女是怎么蹦跳出來的。</br> 女孩捂著嘴一臉驚喜,男人興奮地沖她揮著雙手:“陸嘉音你還記得我嗎?我跟著我們老大去過舊房子酒吧!”</br> 陸嘉音對眼前的狀況有些不明所以。</br> 他們是誰?</br> 他們?yōu)槭裁慈绱伺d奮?</br> 仔細(xì)辨認(rèn),倒是發(fā)現(xiàn)面前的三個人她都見過:</br> 女孩是在服務(wù)區(qū)時坐在顧亦跑車?yán)锏姆廴棺庸媚铮媲暗膬蓚€年輕男人么,的確是去過舊房子酒吧的。</br> 叢梓熱情地拉著陸嘉音:“啊!我好高興!我們差點都以為你不來了!我叫叢梓,你也可以叫我蟲子,是Dawn負(fù)責(zé)管賬的,亦哥是不是沒跟你說薪酬的問題?我現(xiàn)在......”</br> “哎!蟲子!讓小姐姐坐下喝杯茶再聊啊!你怎么一點禮數(shù)都沒有!”</br> 叢源在一旁急急打斷,生生拖了客廳最貴最重的一把實木雕花椅子過來放在陸嘉音身后:“我是叢源,是蟲子她哥,在Dawn是負(fù)責(zé)篩選和鑲嵌的,歡迎你來!”</br> 猴子甚至翻出了之前買的慶祝彩帶,“嘭”地拉開,金粉銀粉裹著一堆五彩的紙條散在空氣里。</br> 喜慶得像是有人要出嫁。</br> 隔著熱情吵鬧的三個人,陸嘉音看向顧亦。</br> 他靠在一張桌子上,嘴角勾著一彎愉快的弧度,那雙深邃的眸子在對上她的目光時輕輕彎了一瞬,笑道:“不是有房卡么,還要等著別人給你開門?”</br> 那天顧亦說的“隨時歡迎”,以及給她放卡的行為都像是帶著曖昧。</br> 陸嘉音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被歡迎,還是在這么難以形容熱鬧氛圍下。</br> 在叢源、叢梓和猴子的嘰嘰喳喳里,陸嘉音總算明白自己來的是什么地方了。</br> 這里并不是顧亦的家。</br> 是一家珠寶設(shè)計工作室。</br> 陸嘉音被三人熱情簇?fù)碇蚨亲呷ィ仨櫼嗍植逶谘澏道铮朴频馗谒麄冞@群人后面。</br> 二樓的琳瑯令人震驚,不是舊房子酒吧里那種玻璃酒瓶的琳瑯,而是滿眼的展柜與璀璨珠寶。</br> 陸嘉音笑了笑,也幸虧是有叢源他們在身旁勤勤懇懇介紹著,不然讓顧亦自己帶她來,她大概會在他那種不正經(jīng)的腔調(diào)里把這里當(dāng)場寶石大盜的分贓現(xiàn)場。</br> “這一套童真一點的是大前年為兒童基金協(xié)會做的展品,游樂園主題,由各界人士捐贈的珠寶設(shè)計成的,最后拍賣的錢都通過兒童基金捐出去了。”</br> “這一套叫‘白首時’,是給養(yǎng)老機(jī)構(gòu)做的慈善設(shè)計,獲了國際一等獎的。”</br> “還有這個,這個海藍(lán)寶石系列是給環(huán)球海洋保護(hù)組織聯(lián)名做的珠寶設(shè)計,也是得了國際獎項的,但沒拼過德國的一個工作室,得了第二名。”</br> ......</br> 猴子、叢源和叢梓介紹的起勁兒,陸嘉音只覺得眼花繚亂,她快被滿眼的珠寶晃瞎了。</br> 可能是面前的事物太過震驚,叢源介紹時靠得稍微有些近,陸嘉音根本沒留意到。</br> 倒是不緊不慢走在他們身后的顧亦輕輕“嘖”了一聲,干脆拉著陸嘉音胳膊把人拉到身邊。</br> 陸嘉音回神,正要躲開,卻聽見顧亦小聲地咬牙切齒:“陸嘉音,你給我點面子,怎么不見你躲別人,只躲我?”</br> 叢梓的語速很快,又介紹到了下一個展柜。</br> 陸嘉音也只被顧亦分了一瞬的神,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展柜上。</br> “這些珠寶都是真的?”陸嘉音看著展柜里blingbling的珠寶,問道。</br> “也不是啦,”叢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都是仿制品,真的早就拍賣出去了。”</br> 猴子頓時覺得很沒面子,好像他們工作室只有仿制品似的。</br> 他拉開一扇柜門,拎出一個盒子,非常驕傲地炫富:“這種的是真的裸鉆,其他寶石我們也有!”</br> 陸嘉音抬眼,滿滿一盒鉆石在燈光下閃著刺眼的白光。</br> 從陸嘉音進(jìn)門后幾乎一句話都沒插上的顧亦終于不耐煩了。</br> 他開口,語氣不善,明顯是在下逐客令:“你們幾個還沒說完?就這么相見恨晚?”</br> “說完了說完了!”叢源一拍后腦勺,拽著叢梓和猴子就往樓下跑。</br> 猴子還憂心忡忡地回過頭囑咐顧亦:“亦哥,人家好不容易來了,你......穩(wěn)著點啊,別浪得太歡......”</br> 陸嘉音目光掃著一組綠得沁人心脾的翡翠,開口:“所以,你是珠寶設(shè)計師?”</br> “要不要去三樓看看?”顧亦站在陸嘉音身后,答非所問。</br> “三樓也是珠寶?”陸嘉音沒回頭,目光停留在珠寶后面的設(shè)計理念簡介上。</br> “不是,”顧亦扯起嘴角,笑著說,“三樓是我的臥室。”</br> 她忽而轉(zhuǎn)身,直視顧亦:“你之前跟我說的靠技術(shù)賺錢到底是什么?模特嗎?”</br> 顧亦現(xiàn)下的表情有些像一只成功把人叼回自己洞窟的龍。</br> 他略帶得逞地彎著眼睛,伸出手:“陸嘉音小姐,我作為Dawn的創(chuàng)始人,誠摯地邀請你做我們的模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br> 陸嘉音沒準(zhǔn)備跟他握手,只把手里裝著襯衫和房卡的紙袋掛在他手上。</br> “模特,”她輕聲重復(fù),漂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思慮,隨后,陸嘉音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想追我。”</br> 顧亦吊兒郎當(dāng)?shù)赝故竟裆弦豢浚骸皟身椂荚谶M(jìn)行中,你想答應(yīng)哪一個?”</br> “給你個善意提醒吧,”顧亦笑著,循循善誘,“我是個工作狂,目前呢,在我心里約你做模特比追你更重要一些,你可以先答應(yīng)工作,感情方面咱們慢慢培養(yǎng)。”</br> “你一直這么公私不分嗎?”陸嘉音問。</br> 顧亦伸出食指輕輕一擺:“只對你這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