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每次小金上班都要對著吧臺里的大酒柜祈禱：</br> 希望那位最靚的崽能光臨酒吧。</br> 希望他能來搭訕陸嘉音。</br> 天都不常遂人愿，別說大酒柜了，酒柜又不是神明，頂多打掃得不夠徹底藏了點灰塵。</br> 灰塵要是都能許愿，那世界早就和平了。</br> 于是那位“撕漫男”和他扎眼的跑車，在小金的念叨里一次都沒出現過。</br> 倒是那天點拉莫斯金菲士時臉紅得發紫的男孩天天都來。</br> 每次都是一杯果汁酒，有時候坐在座位上乖乖看書做題，有時候酒吧不忙，他就漲紅著臉結結巴巴地過來搭幾句話。</br> 陸嘉音話不多，但就是這份神秘和高冷才更惹人欲罷不能。</br> 小金很快就叛變了，從忠實的“撕滿男”黨，變成了“小螃蟹”黨。</br> 小螃蟹是小金給秦正起的外號，說他一說話就臉紅，像煮熟的螃蟹。</br> “嘉音我跟你港，小螃蟹這種網易云音樂8級的男孩靠譜，閑著的時間都用來聽歌了，肯定不會亂搞。”小金像個媒婆，拍著胸脯保證。</br> 完全忘了自己前幾天吹“撕漫男”那種浪得坦坦蕩蕩的海王時，也是這個語氣。</br> 又到星期五，舊房子酒吧的老板突然大駕光臨，提出周末要親自在店里盯著，給小金和陸嘉音放假，還大發慈悲地給了她們兩張真人絕地求生的貴賓票，讓她們去晉城玩。</br> 陸嘉音當場拒絕：“你們去吧，我留在酒吧。”</br> “小陸，你現在膽子很大啊！”老板楚聿叉著腰，佯怒道，“我送你的小奶瓶你敢丟，派你去絕地求生你也敢拒絕，現在你是想篡位嗎？”</br> 酒吧里人不算多，正好是戲精出洞飆戲的時刻。</br> 戲精1號楚老板發出飆戲申請后，戲精2號小金馬上上線了。</br> 小金一臉“我很怕怕”的表情，情真意切：“老板，你一定不能讓嘉音篡位成功啊！我知道的太多了，她三個月換了5個男朋友這種秘密我都知道，讓這個小妮子上位，我一定會被賜一丈紅的！我會變成后街垃圾桶里陰魂不散的女鬼！”</br> 眼看著兩人從宮斗劇一路飆到鬼情未了，陸嘉音無語地搖了搖頭，用指尖把頰邊的碎發掖到耳后：“我缺錢。”</br> 陸嘉音缺錢楚老板是知道的，他思索了不到半秒，沉痛地訴苦：“小陸啊，我begbeg你去吧！那地方是我朋友開的，去了回來還要寫3000字的心得體會方便他改進，我他媽哪寫得出來，你替我去一下吧！”</br> “給錢嗎？”陸嘉音問。</br> “嘶，你一個出塵脫俗的仙女兒！你怎么老提錢！”楚老板灌了一口瑪格麗特，忿忿道，“太俗了！”</br> 陸嘉音平靜又大方，聳了聳肩，無辜道：“我就是很缺錢啊。”</br> 為了逃避3000字，楚聿咬牙切齒，忍痛割錢：“你去！回來給我寫份心得，按你兼職三天算。”</br> “謝謝老板。”陸嘉音欣然答應。</br> 大一剛開學那會兒陸嘉音還是個正經的白富美，到了大一第一學期末，她跟親媽鬧翻，成了學費都要自己賺的貧困孩子。</br> 生活里除了數學題就只剩下兼職調酒的工作，還有跟吃飯喝水睡覺一樣不需要走心的、偶爾更換的男友們。</br> -</br> 真人絕地求生的場子在晉城，說好了小金開車來學校接她，但陸嘉音叼著豆漿到校門口，一眼就瞧見了紅著臉的秦正。</br> “金、金金姐說她有事……那個，讓我、我跟你去。”秦正臉紅得像個番茄，磕磕巴巴，說這么一句話差點把自己后腦勺撓成無發區。</br> 不難猜出小金的用意。</br> 陸嘉音眉梢微揚，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進去。</br> 畢竟是出去玩，陸嘉音穿得隨意了些，黑色牛仔短褲配同色系短袖，臉上扣了個大墨鏡。</br> 一雙長腿又白又直，比起酒吧兼職時搖著酒杯的神秘感，還多了點酷。</br> 可惜這位酷girl包里，除了手機就是數學講義和草稿紙。</br> 一路上秦正幾次想要搭話都沒找到機會，陸嘉音垂頭看著數學，非常專注，時不時在草稿紙上寫上一些數字和公式，秦正根本不敢打擾。</br> 窗外的景色從華北的郁郁蔥蔥逐漸變成黃土高原，植被都好像被粉刷了一層黃沙。</br> 在高速上開了3個多小時后，秦正終于鼓起勇氣：“嘉、嘉音，前面是服務區，我們去休息一下？”</br> 這一聲略顯親昵的“嘉音”已經耗光了秦正所有勇氣，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是抖的。</br> 陸嘉音渾然不覺，連頭都沒抬，眼睛還盯著講義上的一行抽象概念，淡淡地應了一聲：“嗯。”</br> 車子停到服務區，秦正想要去幫陸嘉音解安全帶，手剛伸過去，被陸嘉音用手里的筆隔了一下，她向后一靠，躲得非常明顯：“不用，我自己來。”</br> “哦、哦哦，好。”秦正慌忙走開，先一步躥進服務區。</br> 9月雖是秋季，天晴時氣溫還是高的，陸嘉音買了幾瓶冰鎮飲料，拎著袋子走出服務區小超市。</br> 耳邊傳來一陣轟鳴，視線里突然閃過一道刺眼的亮藍色。</br> 陸嘉音偏過頭去，一輛星空藍色的人民幣味跑車穩穩地停在服務區的停車場里，后面緊跟著的綠色SUV停在了它左側。</br> 跑車是敞篷的，陸嘉音能清楚地看見車里坐著的人：</br> 那位挨過她一拳的“撕漫男”，以及坐在旁邊的粉色連衣裙女孩。</br> 換人速度果然快。</br> 旁邊的SUV里探出一個人：“亦哥，我去上個廁所，你喝什么不？”</br> “撕漫男”身旁的粉裙子姑娘說話了，語氣歡快且熟稔：“這話讓你說的，上廁所給亦哥帶什么喝的？”</br> 粉裙子這話一說完，SUV里爆發出一陣狂笑。</br> 但自始至終，那位“撕漫男”都沒開過口，垂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br> 能在這里碰見他，陸嘉音略顯意外。</br> 看來小金拜酒柜的舉動，還是有點用的。</br> 那輛耀眼的跑車停在秦正車子對面的車位，陸嘉音拎著裝了飲料的塑料袋回車上，正好路過跑車前，服務區人不算多，能清晰地聽見粉裙子和“撕漫男”的對話：</br> “亦哥亦哥亦哥，你要不要喝飲料？”</br> “安靜點。”</br> “人家不想安靜了啦！！”</br> “你一東北人學什么臺灣腔？再貧就去你哥車上。”</br> “我不，我想跟你坐一個車，我哥他們抽煙太嗆了！”</br> “那就閉嘴。”</br> 粉裙子像個嘰嘰喳喳的歡快小麻雀，相比之下，另一位就顯得話少又冷淡。</br> 跟后街遇見時浪得沒邊的樣子判若兩人。</br> “亦哥，我今天穿得好看嗎？粉嘟嘟的是不是很可愛！”</br> “并不。”</br> “粉色不可愛嗎？出來玩難道要穿一身黑嗎？很無聊啊！”</br> 陸嘉音：“……”</br> 她已經快要走到自己的車門邊了，聽見粉裙子這句話，陸嘉音默默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黑短袖黑短褲和黑色馬丁靴。</br> 有種無辜被cue的感覺。</br> 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一瞬間，陸嘉音突然挺想看看那位“撕漫男”額頭上的創可貼還在不在。</br> 這么想著，陸嘉音在車前停住腳步，絲毫不掩飾，驀然回眸。</br> 坐在跑車里的男人大咧咧地敞著腿，一只腳從展開的車門里伸出來放在地面上，耳朵上別了一支銀色的自動鉛筆，手里拿著一沓看起來很有質感的灰色紙。</br> 他在陸嘉音回眸的一瞬跟她對視，不躲不閃，只微微瞇了下眼睛。</br> 陸嘉音打量著他的額角，沒貼創可貼，也不難看出還留著點點淤青。</br> 這都10多天了，還有痕跡？</br> 她那天下手那么狠的？</br> 兩人對視著，誰也沒先移開目光。</br> 空氣里凝結出一種高手過招的氣場。</br> 先打破平靜的是坐在跑車里的男人，他突然勾唇笑了笑，眉宇間的疏離感瞬間消散，嘴角掛著三分調侃。</br> 他沖著陸嘉音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說：“人穿一身黑也比你漂亮多了。”</br> 話是回答剛才粉裙子的。</br> 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仍然直視著陸嘉音。</br> 陸嘉音藏在墨鏡后面的彎眉稍稍揚起，她淡淡頷首，像是回應他話里略帶調侃的稱贊，隨后利落轉身，拉開車門坐進車子，黑發在空氣里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br> 這邊陸嘉音剛坐進來，秦正也風風火火地跑過來了，他坐進駕駛位：“不、不好意思，我去了個洗手間，咱們、咱們現在出發么？”</br> “嗯。”陸嘉音帶了安全帶，攤開數學講義，“走吧。”</br> 車子發動，開出服務區停車場后，陸嘉音才掀起眼皮看了眼倒車鏡，坐在跑車里那位正側著頭跟SUV上的人說話。</br> 下頜線條流暢，還挺帥。</br> “人都走了，還看呢？”叢源趴在搖下的車窗上，意味深長地笑著，“一言不合就開撩啊？剛才你突然浪那么一句我都以為你要拋下我們跟那個美女跑了。”</br> 顧亦笑了笑，沒說話。</br> “人一看就是跟男朋友出來的，亦哥還這么明目張膽地撩.撥人，不怕人男朋友找你事兒啊？”坐在叢源旁邊的猴子欠了吧唧地貧了一句嘴。</br> 顧亦瞇縫著眼睛略略思索：“那不是她男朋友。”</br> 頓了頓，他忽而笑了，自戀道，“而且，是她先撩的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br> “得了吧，”猴子擺擺手，“人回頭沒準是看你這車呢，你是不是不知道你這車多吸引眼球？我們大伙兒都看見了，你先盯著人家美女瞧的好嗎！”</br> 說完猴子還不過癮，又來了一句：“人家車都他媽開出100米了，你還看呢，真想撩你剛才怎么不去留電話啊？”</br> “就是，怎么沒去留電話呢！”叢源大聲附和。</br> 顧亦無視這群人無聊的調侃，取下夾在耳側的自動筆，在蜜丹紙上涂涂畫畫。</br> 筆尖滑過，海藍寶石項鏈草圖旁被勾勒出一個女人的體態，細腰長腿，臉部輪廓上戴著墨鏡。</br> 他瞇著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筆尖一頓，舔著唇珠，抬眸自語：“是該留個電話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