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過后,畢竟年關將至,Dawn的其他成員先一步回國。</br> 陸嘉音踝部的扭傷需要修養半個月,顧亦陪著她留在法國,并迫不及待地給其他人定了回國的頭等艙。</br> 顧老板原話是:“沒事兒的趕緊滾蛋,別在這兒礙事兒。”</br> 酒店的工作人員很貼心,某次送餐后看見陸嘉音纏著繃帶的腳踝,非常周到地推來一臺輪椅,說是行動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坐輪椅去附近轉轉。</br> 于是推輪椅的大任就落在了顧亦身上。</br> 陸嘉音被顧亦推著輪椅在塞納河畔曬太陽,在戰神廣場給埃菲爾鐵塔照相留念,在戴高樂廣場看凱旋門,甚至還坐著輪椅去逛了老佛爺百貨商店。</br> 這家百貨公司大到讓人眼花繚亂,顧亦在人煙稀少處接電話,陸嘉音像個老太太一樣,自己轉著輪椅慢慢閑逛。</br> 這大概是她20多年人生里最悠閑的幾天,陸嘉音轉著輪椅慢慢走進一家掛滿圍巾的店。</br> 臨進店,陸嘉音像是忽地想起什么,在店門口的位置回眸。</br> 她同不遠處舉著手機的顧亦輕輕揮了下手,又指了指這家店,意思是要進去看看。</br> 給顧亦打電話的是某個珠寶公司,談的是工作上的正事,他的神色也就跟著嚴肅,眉眼間那股冷清的疏離感較平時更甚。</br> 看見陸嘉音的一刻,他彎唇,笑著頷首,示意她自己知道了。</br> 面色像是冰雪初融,溫柔得不像話。</br> 陸嘉音也跟著輕輕笑了一瞬,才繼續轉著輪椅往店里走。</br> 店員目睹了兩人的互動,嘗試著用英文同陸嘉音交流,她熱情地問:“Wouldyoulikealady'sscarforpickitforyourboyfriend?”</br> 其實陸嘉音也只是隨便逛,但過些日子回國氣溫會更冷,買一條圍巾也是對的。</br> 但,是想要女士的,還是要幫她的男朋友買呢?</br> 陸嘉音想了想,淡笑著回答:“Both。”</br> 店員看上去很高興,主動推了陸嘉音的輪椅,帶她走到一排貨架前,介紹著店里的新品,最后還沖著陸嘉音眨了下眼睛,說:“Theseareforlovers。”</br> Loves。</br> 情侶款嗎?</br> 這個單詞讓陸嘉音稍微愣了愣神。</br> 以前陸嘉音還是個常換男友的“渣女”時,經常不帶任何感情地冷眼旁觀她的前男友們的提議。</br> 有人提出建議換情侶頭像,或者送情侶水杯,也有人想戴情侶款的首飾。</br> 她對于這些提議都是淡淡一笑,置之不理。</br> 當時陸嘉音的想法很簡單,只覺得情侶關系本身就是一種牽絆,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和精力去搞那些形式上的東西。</br> 她的這種思維被小金吐槽為直男式思維。</br> 但現在面對上百條圍巾,陸嘉音突然就想起圣誕節時工作室訂的那件土豪紅毛衣。</br> 那天的顧亦浪著說紅毛衣是他倆的情侶裝,后來拍的合影里,陸嘉音看著她和顧亦穿著同款毛衣站在一起的身影,不知道為什么,還真覺得挺順眼的。</br> 情侶款啊,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br> 或者,只是面對不必要的人時,才覺得麻煩吧。</br> 陸嘉音認認真真地向貨架看去,可能是受了那件紅毛衣的影響,總覺得顧亦配上暖色調的時候,眉眼間那種不經意的拒人千里才會變得柔和起來。</br> 她的目光落在一套暗紅色情侶圍巾上,想象了一下顧亦戴上的樣子,不女氣,反而有點斯文似的。</br> 陸嘉音用英文同店員交流:“請幫我把這兩條圍巾包起來吧。</br> 顧亦掛斷電話去店里找陸嘉音的時候,陸嘉音剛付過款,他笑著踱過去:“買了什么好東西?怎么不等男朋友付款。”</br> 說著,他故作失落地嘆了口氣:“搞得我一點男友力光環都沒有,像個專門推輪椅的護工。”</br> 這口氣才剛嘆完,他面前忽地多了一只紙袋。</br> 陸嘉音還是那副平靜又淡淡的樣子:“送你的。”</br> 顧亦一怔,甚至有些訥訥地接過紙袋:“送我?”</br> “生日禮物。”陸嘉音說。</br> 顧亦面對女朋友送的禮物一點矜持都沒有,嘴角高高扯起弧度,直接把紙袋里的圍巾拎了出來。</br> 暗紅色的長款羊絨厚圍巾,樣子簡潔又百搭。</br> 陸嘉音坐在輪椅上,看著顧亦像個拿到糖的孩子,拎著圍巾往自己脖子上比劃。</br> 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顧老板想買估計連價格都不用問,買個十來條給全工作室的人發他可能都不皺一下眉頭。</br> 這會兒收到一條做自己的禮物,居然能高興成這樣。</br> 元旦那天陸嘉音觀察了一整天,工作室里的人對他的生日都毫不知情的樣子。</br> 本來以為他這種張揚的性格過生日是要大張旗鼓辦起來的,沒想到收個遲到的禮物也能這么高興。</br> 顧亦比劃完才注意到紙袋里還有一條,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哎,你買了兩條?”</br> “那條是我的。”</br> 一樣的圍巾。</br> 兩條一模一樣的圍巾。</br> 顧亦笑得眼睛彎起:“情侶款啊,我這個男朋友真是不稱職,居然不知道你喜歡情侶款的東西,好說,以后衣服褲子鞋,你要是喜歡我留個長發,連頭發都跟你情侶款。”</br> 陸嘉音:“……免了。”</br> 顧亦推著陸嘉音往店外走,步伐稍顯急切。</br> 這是干什么去這么急?</br> 難道剛才接的電話是有什么急事?</br> 坐在輪椅上的陸嘉音有些莫名其妙,扭頭去看他,從這個角度只能看清顧亦利落的下頜線,她問:“有急事?”</br> “嗯。”</br> 顧亦把陸嘉音推到一排高大的貨架前,貨架擋住了行人的視線。</br> 面前是一層又一層的mini型零錢包,陸嘉音揚起眉梢。</br> 說好的急事呢?</br> 她重新扭過頭去:“你的急事......”</br> 身后推著輪椅的顧亦忽然動了,他俯身,勾住陸嘉音的下頜,忽然靠近,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br> “我的急事是用吻感謝女朋友的禮物。”</br> 唇上溫熱的觸感,還有他身上干凈的香水味。</br> 陸嘉音的睫毛輕輕一顫,忘記閉眼。</br> 能看清顧亦那雙住著星辰的眸子里掛滿笑意,他說:“感覺到你離愛上我又進了一步。”</br> 這是顧亦第一次吻她除了額頭以外的部位,陸嘉音沒感到排斥,反而有些心跳加速。</br> 走出百貨商店,陸嘉音說:“接吻原來是這樣的。”</br> 顧亦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問:“沒什么不適吧?”</br> “沒有。”</br> “接吻不是這樣的,”顧亦推著陸嘉音走在巴黎陽光明媚的暖冬里,兩人戴著同款圍巾,浪兮兮地說,“剛才那個,也就算嘴碰嘴稍微貼了一下吧,想不想試試真正的接吻?”</br> 陸嘉音看了眼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無奈道:“……有機會再試吧。”</br> 悠閑的時光只有那么幾天,畢竟是剛得過國際珠寶設計大賽冠軍的工作室,哪怕臨近新年,也有不少大公司紛紛拋出橄欖枝。</br> 顧亦的手機總在響,后面也就沒什么時間陪著陸嘉音出去逛。</br> 但陸嘉音也不是那種黏人的性格,顧亦開始忙的同時,她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br> 某天在酒店里吃晚餐,陸嘉音發現餐廳里有一個小吧臺是專門調制雞尾酒的,她抱著試一試的心理過去同調酒師交流了一下,調酒師居然真的同意讓陸嘉音可以每天來這邊切磋交流調酒配方。</br> 調酒師還非常友善地告訴陸嘉音偶爾要出去逛逛,總在酒店會憋壞,巴黎很美。</br> 于是酒店餐廳的調酒臺成了陸嘉音每天都去的地方。</br> 顧亦忙了幾天,回過神來發現,他的女朋友比他還忙,神龍見首不見尾。</br> 這姑娘明明剛才還在客廳里翻看《數學思維的新方法》,他接個電話的時間,陸嘉音已經不見蹤影了。</br> 顧亦走到客廳的桌子前,那本數學類書籍扣在桌面上,還有一張用酒店提供的便簽紙留的字條,字寫得挺大:</br> 聽說,接吻是做.愛的前奏。</br> 顧亦拿著紙條,突然瞇縫了一下眼睛。</br> 翻過便簽,后面果然還有一行小字:</br> 人呢,希望什么就會優先看見什么,顧亦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br> P.S.我去餐廳調酒臺了——陸。</br> 顧亦捏著紙條看了半晌,突然笑了。</br> 很可以嘛,用他的套路反過來套路他。</br> 面對陸嘉音這種可以稱為可愛的小伎倆,顧亦是很高興的。</br> 他能清楚地看見陸嘉音身上的變化,她不再整天躲在數學題里,漸漸地也不再躲避陌生異性的正常接觸,這讓顧亦由衷地開懷。</br> 開懷了大概3分鐘吧,心情忽遇寒流。</br> 顧老板乘著電梯自頂樓套房到2層餐廳,這會兒不是正統用餐時間,餐廳里食客稀稀,一眼就能看見陸嘉音和站在他對面調酒的男調酒師。</br> 重要的是,這位男調酒師還長得很帥。</br> 五官立體金發碧眼,個子也高。</br> 陸嘉音的輪椅收起來放置在一旁,她坐在吧臺的高吧椅上,手里拿著一支笛形香檳酒杯。</br> 對面的帥哥調酒師接住剛剛拋起的黑醋栗甜酒,把可樂色的酒傾入陸嘉音的杯子里,又倒入白葡萄酒,笑著說了句什么。</br> 陸嘉音淡笑著點頭,她轉身,從身后的酒架上抽出一支香檳,同樣用黑醋栗甜酒,但配了香檳,給對面的男調酒師調了一杯酒。</br> 兩人舉杯相碰,看著和諧得像是要喝交杯酒似的。</br> 顧亦也是懂酒的,他能看出來陸嘉音和那位帥哥調酒師在調的都是基爾酒,只不過地域差異,配方并不很一樣。</br> 兩人算是在切磋吧,只不過這個畫面顧亦不太喜歡而已。</br> 于是,顧老板沒有打擾女朋友的愛好,臭著臉嘟嘟囔囔地回到了頂樓套房。</br> 第二天一早,陸嘉音起床走出臥室,詫異地發現顧亦已經坐在客廳里,并且正在看她那本《數學思維的新方法》。</br> 陸嘉音揚了揚眉梢:“太陽從西邊出來了?”</br> 顧亦看起來像是很投入一樣,在她說完話后的半秒才慢悠悠地把目光從書上轉移到陸嘉音身上,笑得神清氣爽:“早。”</br> “早,”陸嘉音指了指顧亦面前的書,“看得懂?”</br> “有什么看不懂的,”顧亦高傲地揚起下巴,“我覺得我有必要為自己正名,我是一個,非常熱愛數學、思維非常敏捷的男人。”</br> 陸嘉音沉默著。</br> 她有點不知道顧亦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顧亦像是想起了什么刺眼的畫面,咬牙切齒地補充了一句:“跟樓下那種,只會玩瓶子的男人是不一樣的。”</br> 陸嘉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