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彌漫著野莓金酒和甜杏白蘭地混合的味道,陸嘉音新學的這款用喜劇大師名字命名的“查理·卓別林”,帶著悠長的醇香,歡聲笑語都融合在里面。</br> 夜里11點多,眾人酩酊。</br> 顧亦這人工作起來脾氣不算好,Dawn工作室在陸嘉音來之前很少有這樣熱鬧歡樂的夜晚。自她來了之后,連裝修風格冷淡的工作室都越來越有人情味。</br> 喝多了的大家懶得回去,干脆提議把出去野餐用的帳篷拿出來支在一樓,都留在工作室睡。</br> 叢梓喝得臉頰通紅,抱著一席被子同陸嘉音說:“我太喜歡這樣了,像小時候一樣。”</br> 陸嘉音看向叢梓,她其實想象不到童年和帳篷有什么關系。</br> 但叢梓說完這句話就從儲物間退出去了,抱著被子踉蹌又興奮地跑回客廳,跟著眾人一起支起了帳篷。</br> “也就是你在,他們才敢這么作。”</br> 顧亦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靠在儲物室的門邊,看了眼客廳里光著腳丫子用枕頭互相打鬧的醉鬼們。</br> 他按了按眉心。</br> 腦仁疼。</br> 儲物室里除了門邊,三面墻壁都是實木打造的儲物格,一直上沿到天花板。</br> 一樓的吊頂比較高,陸嘉音站在高高的儲物柜下面,高挑的身影居然顯得有些嬌小。</br> 她一只手插在牛仔褲兜里,另一只胳膊下面夾著一個深藍色的枕頭,靠在儲物柜上,大概還在揣摩叢梓那句話。</br> 顧亦打了個響指,笑著替她解惑:“她說的是過家家游戲,支個帳篷或者用被子什么的搭個‘家’,小時候都這么玩兒。”</br> 陸嘉音把夾在胳膊里的枕頭放回柜格里,挑起眉梢:“你也玩過?”</br> 她抬手放枕頭的動作牽扯到上身的短款針織衫,衣擺升起,露出一截細膩的沒有一絲贅肉的腰。</br> 顧亦的目光在玉琢似的皮膚上停留半秒,舌尖抵了下腮:“玩過啊。”</br> “聽說,過家家是要有人扮爸爸的,”陸嘉音靠著棕褐色柜格,勾著一縷垂在頰側的發絲別到耳后,“扮媽媽的姑娘漂亮嗎?”</br> 客廳里是醉鬼們的尖叫狂歡,顧亦被陸嘉音這句話逗得笑著靠住門框。</br> 他說:“哎,你這個陳年老醋吃得很可愛啊。”</br> 陸嘉音聳肩:“你說起這個,不就是想看看我吃醋的樣子么。”</br> “現在這么了解我?”</br> “一般了解吧,起碼你最近在忙什么我還沒看懂。”</br> “這個不需要你看懂,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顧亦笑得眼睛都彎了,眼底帶了些神秘的曖昧,“不如你猜猜,我現在準備點干什么?”</br> 陸嘉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人準沒什么正經事。</br> 果然,不等她回答,顧亦向儲物間里邁著步子,手輕輕一勾,門隨著他的動作緩緩關上。</br> 陸嘉音和叢梓進來時并沒開燈,是靠著滿客廳明晃晃的燈光找東西的。</br> 現在顧亦把門關上,只留了一小條細細的光源在門縫處,連吵鬧聲都被掩了些在門外。</br> 儲物間陷入黑暗,人影輪廓都隱隱約約。</br> 沒等陸嘉音適應這樣昏暗的光線,顧亦的聲音已經在她耳邊響起。</br> 他唇間溫熱的氣息輕輕掃在她的耳廓上:“想找個單獨跟你在一起的時間真不容易,趁著他們都喝多了,我來偷個香。”</br> 話音剛落,他的唇落在陸嘉音的耳廓上。</br> 溫柔繾綣,慢慢向下位移。</br> 陸嘉音閉了閉眼:“你很喜歡開發臥室以外的地方。”</br> 上一個開發地點是廚房。</br> 做了不少不怎么正經的舉動。</br> 陸嘉音想,這個儲物間以后可能也要淪陷了。</br> “臥室的床太顯眼,惹人沖動,我怕我忍不住想做點更過分的。”</br> 顧亦今晚也沒少喝,身上混合著清冽的香水和酒香,他的輕吻很快變成炙熱的侵入。</br> 陸嘉音已經不會再排斥這些了,她甚至</br> 回應得很熱情,甚至在顧亦抬起頭時極不明顯地用手勾了勾他的脖子。</br> 那是挽留。</br> 顧亦輕笑出聲,聲音里夾著低啞和愉快:“這么舍不得我停?那我稍微過分一點吧。”</br> 第二天上午,Dawn的全體成員開著車去棲湖公園野餐。</br> 最后的野餐地點還是聽了猴子的,選在水邊,只因為陸嘉音隨口問了一句“湖邊是不是能看到小魚”,顧亦本來冷笑的臉瞬間就變了,與同猴子爭辯時判若兩人。</br> 顧老板當時目光寵溺,聲音溫柔:“你喜歡那就去吧,水邊也很好。”</br> 所以昨晚小會議室里的爭論,最后以一群人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離開而結束。</br> 出發前陸嘉音坐在顧亦車子的副駕駛位,顧亦扭頭看了她一眼,剛伸手過去想幫她系個安全帶,結果被陸嘉音迅速拍開手。</br> 勁兒還不小,“啪”的一聲。</br> 顧亦“嘶”了一聲收回手,再看向陸嘉音時他突然想起什么,撐著車門框肆意大笑。</br> 趁其他人沒上車,顧亦重新把手伸到陸嘉音面前晃了一下,壓低聲音:“哎,你剛才想什么呢?光天化日陽光明媚的,我還能在車上對你做點什么嗎?”</br> 陸嘉音偏過頭看了他一眼。</br> 這張冷清的臉上帶著些近似于羞憤的表情。</br> 昨天晚上陸嘉音也露出過一模一樣的神情。</br> 她從儲物間出去,神色本來很平靜,盡管她唇上的潤唇膏已經消失殆盡。</br> 但剛走兩步,顧亦不緊不慢地也從儲物間踱出來了,他輕輕招了招手:“哎。”</br> 陸嘉音回頭,神色平靜:“又怎么了?”</br> “沒什么,”顧亦的笑里帶著點邪氣,指了指儲物間,“你剛才脫下來的私人衣物,忘了拿。”</br> 陸嘉音臉上的平靜像是被投了小石子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她快步走回儲物間,黑色的內.衣整整齊齊地被擺放在柜格上。</br> 再次從儲物間出來時,陸嘉音臉上的表情就同現在一樣。</br> 壓抑著羞憤。</br> 像一朵被陽光烤得火紅的玫瑰。</br> 開心的人不止顧亦,其他人的那些小郁悶也像是被陸嘉音的“查理·卓別林”治愈了。</br> 猴子在網上翻到最新動態,看見“ZAZ與東雯珠寶公司合作,成為東雯的珠寶設計顧問”這樣的消息,大家也只是頂著顧亦同款嘲諷臉“呵呵”了幾聲。</br> 這天天氣很好,適合野餐。</br> 棲湖被陽光照得閃著粼粼波光,畢竟是春天,都到那兒都有生機盎然的意味,讓人心情也跟著舒暢。</br> 一群人在湖邊的草坪上鋪了一塊淡灰色和米白色交織的格子餐布,圍坐在一起,打開準備好的便當盒。</br> 陸嘉音盒子里慢慢的都是壽司,魚子醬、烤鰻魚還有蟹肉和北極蝦,顧亦正跟她說著話,隨手也打開叢源遞過來的壽司盒。</br> 他垂頭看了一眼,口中的話頓了頓,扭頭看向叢源:“解釋解釋,這是什么?”</br> 陸嘉音也看向顧亦的便當盒,忽地笑了。</br> 他那個便當盒里躺著滿滿的白飯團,飯團倒是揉得很圓,但每個上面只沾了一顆指甲大小的蝦米。</br> 叢源對上顧亦的眸子慫了吧唧地縮了縮脖子,隨即突然很有底氣地挺起胸:“這是給帶領大家走向貧窮的老板的、的特別壽司。”</br> “你管這個叫壽司?”</br> 顧亦用筷子戳起一個,光.溜溜的飯團上連個蝦米都沒有。</br> 叢梓探過頭:“每個都放了蝦米的啊,這個可能是掉了吧,湊合吃吧。”</br> “湊合湊合得了,什么時候能賺錢了再吃好的。”猴子說。</br> 幾個人正沉浸在欺負老板的歡樂中,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哭,隨后是一個不耐煩女聲:“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把你丟湖里喂魚!”</br> 穿著風衣的女人拎著一個7、8歲男孩的耳朵,一路罵罵咧咧走上車,臨開走眾人還能聽見她在說那個小男孩:“哭他媽什么!養你還不如養只狗省心,真是煩死了!”</br> Dawn這邊忽然就沉默了。</br> 陸嘉音的眉心輕輕蹙起又放平,垂下眸子看著便當盒里的壽司,卻沒有再動筷子去夾。</br> 顧亦有意逗她開心,伸了自己的筷子去夾陸嘉音的烤鰻魚壽司,被她攔下來。</br> 陸嘉音揚著眉梢看向顧亦,顧亦在陽光里沖她笑了笑,說:“想到不開心的事了?”</br> “一點點。”陸嘉音說。</br> 叢梓趕緊開口:“都過去了嘉音,很多家長都不配當家長的。”</br> “就是就是,自己都是心智不全的歪瓜裂棗,當了家長倒是孩子的災難。”</br> 一群人就這個問題討論起來,可能是想要給陸嘉音點力量,大家說了各種道聽途說來的悲慘家庭,像是比慘大會。</br> 叢源推了推眼鏡,看向顧亦,得到老板的點頭后,叢源才開口:“嘉音,其實有件事我們想跟你商量,就是......這段時間我們也沒什么工作,去年租了個展館本來想春末時候展一些國外搜羅來的小眾珠寶的,但現在……”</br> 叢源的話沒說完,但陸嘉音點了點頭,她明白。</br> 現在網上到處是“正義使者”,都在討伐Dawn如何崇洋媚外,這個檔口上展出國外的珠寶確實不合適。</br> “我們有個想法,展館早就付了租金,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br> 叢源有點緊張地看著陸嘉音,兩只手的手指交疊在一起握來握去,“不幸福的童年有很多,我們想做一個治愈主題的展覽。”</br> 這個展覽的想法很好,但大家很怕觸碰到陸嘉音的傷心事。</br> 顧亦的手伸過來,握了握陸嘉音的手。</br> 陸嘉音笑了笑:“做吧,我很期待這樣的展覽。”</br> 野餐過后的時間大家各自躺在帳篷里,陸嘉音剛躺下,顧亦鉆了進來。</br> 陸嘉音對上他的目光,忽然問:“你很希望我答應吧?”</br> 她在心里揣摩,也許顧亦是希望她通過這樣的方式走出去?也或者他認為這樣的展覽也能給她一些鼓勵?</br> 顧亦真的是個心思很細膩的男人。</br> 但顧老板在關鍵時刻永遠語出驚人。</br> 他笑了笑:“是希望你答應,不過只是覺得你說那兩個字的時候很性感,想多聽聽。”</br> “哪兩個字?”</br> “做吧。”</br> 陸嘉音:“......”</br> 去他的心思細膩。</br> 帳篷外猴子正拿著手機錄像:“看看,這個藍色的帳篷是嘉音小姐姐的,兩分鐘前,我們不要臉的老板也鉆進去了,我懷疑他要做點什么不要臉的......”</br> 這邊猴子的話沒說完,顧亦突然從帳篷里摔了出來,整個人仰在了草坪上。</br> 猴子愣了愣,一聲大笑,舉著手機笑得手都抖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快來看!顧亦被嘉音踢飛了!”</br> 顧亦:“......閉上你的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