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市到海市的航班是3個多小時,陸嘉音和顧亦卻選了火車，需要坐30多個小時不說，高級軟臥的票價跟機票還差不多。</br> 換個人都不會愿意在火車上呆30多個小時,整個工作室的人看顧亦像是看怪物,偏偏陸嘉音還是挺高興，跟著顧亦去了火車站。</br> 其實這次出行坐火車不是顧亦臨時起意,他早就想同陸嘉音一起坐一次火車。</br> 那年陸嘉音獨自回上谷市，他跑遍了上谷市所有的肯德基才找到她,她獨自坐在快餐店里落寞的情景已經讓顧亦很心疼了。</br> 后來陸嘉音搬進Dawn的工作室，偶然一次收拾東西,在一本數學類書籍里掉出張車票，正是那年她回上谷市的車票,居然是一張硬座。</br> 淡藍色的車票被顧亦捏在手里,他的眉心隆起,唇抿成一條直線。</br> 很難想象，他的玫瑰他的寶貝，是怎么坐在深夜的火車廂里,吹著冰涼的空調風,思量著回到家鄉與唯一有血緣的人斷絕關系。</br> 那是十一的假期，火車的硬座車廂一定擠滿了人,會有酣睡的中年人,聊著天的學生,和歡快吵著想吃零食的孩童。</br> 但這一車廂的熱鬧,一定也都溫暖不了陸嘉音半分，她只會寂靜坐在那兒,沉默地刷著數學題。</br> 顧亦就是在看到車票那天,暗自做了個決定：</br> 他要和陸嘉音坐一次火車,好讓她再回憶起乘坐火車的往事，不止有那些不愉快。</br> 他要填滿她曾經所有的彷徨不安和隱忍孤勇。</br> 高級軟臥的30多個小時也沒有那么難耐，包廂里一面是上下鋪，一面是獨立衛浴和沙發，還有一張大小適中的餐桌。</br> 兩個人坐在下鋪的床上，一個看調酒類書籍，一個拿著鉛筆在記錄靈感。</br> 火車順著軌道轟隆隆地滑去更遠的地方，路過一座座城市。</br> 顧亦在某個瞬間抬眸，正好看見陸嘉音斜倚在那張桌子上，發梢搭在肩頭，陽光透過車窗覆上她光滑白皙的皮膚，而她眼中帶著淺淺笑意。</br> 顧亦把畫了珠寶草圖煙灰色蜜丹紙丟在一旁，在紙上描摹岀陸嘉音的輪廓。</br> 珠寶畫得太久了，人物柔和的線條有些手生，顧亦畫得格外認真，畫到后面其實已經不用抬頭去看了，她所有的樣子都深刻在他心里。</br> 還是陸嘉音湊過來問了一句：“在畫什么？”</br> 顧亦才堪堪停下手里的鉛筆，把畫紙揚給陸嘉音看：“畫我家親愛的老板娘啊。”</br> 畫紙上的陸嘉音同現在的陸嘉音表情如出一轍。</br> 那是開在顧亦心間的玫瑰化形成人的樣子。</br> 高級軟臥車廂人少，也相對安靜，但還是有飯菜的香味順著門縫悄悄溜進來，顧亦吻了吻陸嘉音的額頭，笑著問：“餓不餓？”</br> “要不，我們吃泡面吧，桶裝的那種。”陸嘉音提議。</br> 從前陸嘉音最不喜歡這些商店里能買的速食，以泡面為首，被母愛忽略的童年多半都是用這些速食果腹的。</br> 她不動聲色，但并不是沒有感受，所以總在避著。</br> 跟顧亦在一起后，陸嘉音像是暴雨后在清新空氣中重新探出觸角的蝸牛，所有感知變得嶄新且迫不及待。</br> 這世界沒有什么需要躲避，一切都值得愛。</br> 包括列車和泡面。</br> 等顧亦端著兩桶泡面回來，陸嘉音已經把長發挽起來，準備好享受她的午餐。</br> 一籃一紅，鮮蝦魚板和紅燒牛肉。</br> 泡面薄薄的蓋子被顧亦用叉子別在桶壁上，防止熱氣冒出來。</br> 他手臂上還掛了個塑料袋子，怕陸嘉音吃不飽似的，里面裝著火腿腸、雞爪子、鹵蛋，還有小瓶的水果罐頭。</br> 這是一趟很平常的出行。</br> 平常到，連零食都普普通通。</br> 但又令人欣喜，好像愛上顧亦后，每一件平凡的小事都變得不再平凡。</br> 火腿腸切成兩半，一人放了半支在泡面桶里，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br> 陸嘉音最近食欲好得出奇，吃過泡面后還用小叉子吃了半瓶水果罐頭。</br> 飯后，顧亦去丟垃圾，敞著軟臥包廂的門沒關。</br> 再回來時，一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口，不知道在同門里的陸嘉音說什么，笑得還挺開心。</br> “嘖，”顧亦醋壇子又翻了，淡著臉走過去，喚了一聲，“老婆，我回來了。”</br> 明明只是去丟個泡面桶，語氣讓他說得跟出差好多年終于回家了似的，什么“我的老板娘”、“我的大模特”都不叫了，上來就是“老婆”。</br> 杵在門邊的男人火速逃離，陸嘉音挑眉迎接顧亦走進來，玩笑了一句：“剛才的泡面有老壇酸菜味的？屋子里怎么一股醋味。”</br> 顧亦托起她的下頜：“這么快就忘了？我幫你回憶回憶？”</br> 說完吻了過去。</br> 這趟拍攝遇見了兩個熟人，一位是男化妝師Vick，現在陸嘉音已經能輕松接受男性化妝師跟妝了，還能同他閑聊幾句。</br> 另一位熟人，顧亦就不是很喜歡了。</br> 起先顧亦還沒看到，是剛拍攝完坐在傘下乘涼的陸嘉音，目光忽然隨著另一側看去，有些迷惑地自語：“那個人看上去有些眼熟。”</br> 顧亦正把吸管戳進椰子里，遞給陸嘉音后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br> 這一看，又把陽光明媚的沙灘看出了“老壇酸菜”的酸味。</br> 都不用看清五官，光是那一身整齊的西裝就知道，那人是自家親媽口中的男神，隔壁鄰居家的周酩遠。</br> 陸嘉音還是對陌生人的相貌記得不是很清楚，被顧母拉著手站在別墅院子里看了好幾次“美男下班”也沒能記住周酩遠的相貌，只覺得有些眼熟。</br> 顧亦扯起嘴角：“周酩遠！”</br> 不遠處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的男人緩緩回眸，在太陽下瞇了瞇眼，目光寡淡地落在顧亦身上，不驚喜也不驚訝：“好巧。”</br> 顧亦起身去同周酩遠寒暄，兩人聊了一會兒，顧亦指了指身后的陸嘉音，不知道說了什么，周酩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來，沖著陸嘉音輕輕頷首。</br> 從顧亦起身去找周酩遠后，陸嘉音的神色就略有些古怪，只勉強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br> 顧亦折回來坐在沙灘上，用一支干凈的吸管輕輕一挑陸嘉音的下巴，笑道：“我們那個小區，大小一起長大的孩子一堆，長得最好的就是我和周酩遠，鄰居投票選什么長得最好的孩子，我居然差一票輸給他了，知道為什么么？”</br> 陸嘉音搖頭。</br> “我媽和我爸胳膊肘往外拐，倆人兒都投的是別人家兒子，我爸投給趙叔家了，我媽，想都不用想，投的周酩遠。”</br> 顧亦想到小時候的事頗有些義憤填膺，問：“你覺得我和周酩遠誰帥？”</br> 就周酩遠那種冰塊似的家伙，他的嘉音才看不上呢。</br> 顧亦這么問完，沒等到回應，偏頭去看陸嘉音，才發現她雖然笑著，卸了唇妝的唇色卻變成了裸粉色。</br> 這意味著她不舒服。</br> “怎么了？中暑了？”顧亦也不鬧了，拿了瓶冰鎮香檳去貼陸嘉音的額頭，“哪里不舒服？”</br> 陸嘉音搖搖頭，避開了那瓶冰涼的香檳。</br> 顧亦蹙起眉心：“拍攝組有隨行醫生，我去叫一個來？”</br> “顧亦。”</br> 陸嘉音的聲音有些虛弱，顧亦把人攬進懷里，正想著要不要抱她去看醫生，懷里的人忽然“嘔”了一聲。</br> 顧亦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松開了緊攬著陸嘉音的手臂，僵著背。</br> 不是吧。</br> 他跟周酩遠比顏值，不但沒比過，還、還被“嘔”了？</br> 要知道，自從陸嘉音抵觸異性的心理問題好了之后，他從來都沒被“嘔”過！</br> 陸嘉音卻笑了，眸色堪稱溫婉，抓著顧亦的指尖：“我想送你一個遲到的結婚周年禮物。”</br> 顧亦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瞬間就沒了，空白了一瞬，隱約有些預感。</br> “月事晚了十幾天都沒來，顧亦，你要當爸爸了。”</br> 顧亦怔了怔，緊緊握住陸嘉音的手：“我的老板娘，辛苦了。”</br> 傍晚，海市沙灘的余輝落盡，升起一簇簇煙花炸開在夜空，陸嘉音的長裙外裹了一層毯子，坐在海景房的乘涼席上，顧亦正在一旁細心地替她吹涼椰子雞湯。</br> 她就是在那一刻做了個決定：</br> 就讓孩子叫“顧黎”吧。</br> 感謝你給我的暖，給我的愛，給我的家。</br> 以及，給我的黎明。</br> 我也想要，送一個“黎明”給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