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連我買什么都知道……”顧錦深吸一口氣,準備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一只表而已,他自己留下來了很合理對吧。好歹他也是個要經常出席活動的公眾人物,給自己買點撐場子的飾品一點都不奇怪對吧。
陸行簡微弱的聲線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可憐,“我不是故意的,但拍賣會上有人特意發消息告訴我。”
大集團的人脈總是如同古樹的根系般縱橫深入,很多時候哪怕陸行簡本人不想知道,也會有人為了討好他事無巨細地匯報自己看到的事情。
顧錦揉了揉他后頸的發尾,有點艱難地被比自己高的人依靠,“我又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和你生氣。但是那塊表——”
顧錦心虛地頓了下,“我自己留下了。太便宜了,我看雜志上都說你用的手表是專屬定制,而且為了防竊聽什么的從來不接受別人的禮物,所以我就,就沒想到要給你。”
顧錦心跳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小。他其實還挺擅長撒謊的,但是被騙的人此時就毫無戒心地抱著自己,一副依賴信任的樣子,顧錦感覺自己說出口的每一個帶著欺騙的字音都讓他心虛到不行。
顧錦對著陸行簡一頓挨挨蹭蹭,“你要是喜歡以后我攢錢給你買貴的。”
“……如果是你給我的禮物,無論是什么我都會帶上。”陸行簡輕聲說道。
這就是可以瞞過去的意思,顧錦一下子放下心來“嗯”了一聲。
“但是,顧錦。”
“嗯?”
“除了我以外,你還會給別人買禮物嗎?”
……!
那一瞬間,顧錦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
“什么?”顧錦干巴巴地扯出一個笑,艱難地詢問到,“我當然會給朋友買禮物,陸總你不會連這點醋都要吃吧。”
“我說的不是朋友。”陸行簡的聲線沒有什么樣的變化。
不動聲色這個技能對于陸行簡來說已經足夠熟稔,但是所有在工作中練出來的能力,在顧錦面前來說是沒有用的。陸行簡甚至在慶幸此時自己的表情不會讓顧錦看見,不然他臉上的嫉妒該該讓顧錦多抗拒。
他不想讓自己以那樣難堪的樣子出現在顧錦眼中。
現在就很好。
陸行簡壓在顧錦的肩上,一字一句地問出了壓制在心中的話,“我是說,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人也會得到顧錦你的垂青嗎?讓你想要和他一起出行,一起休息,為他挑選禮物,對坐于餐桌兩邊,然后睡在一張床上。”
顧錦心跳停止。
“怎么可能,我最愛你了。”顧錦感覺自己的下意識反應完全就是欲蓋彌彰,但他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控制住自己。
“……”陸行簡感覺自己的心臟一下子就重新有了溫度,沉默片刻后小聲而快速地問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顧錦斬釘截鐵,“我怎么可能去喜歡除了你以外的人。”
陸行簡抿唇不說話了,顧錦按著他的肩,強行讓陸總站直,像是擺弄一個大型娃娃一樣開始對著未婚夫鬼扯。
顧錦認真盯著他的眼睛,實則心跳飛快耳廓通紅,“陸行簡,先不說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就從單純的利益來說,我簽在云瑞旗下,合約十年,如果我不想自己以后被雪藏的話,是不是得乖乖的?”
陸總沉靜地垂眸看他,黑瞳深處有一點點來由不明的不安。
顧錦察覺了,心下就是一酸。
他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在騙路上的小流浪狗一樣,關鍵是流浪狗還夠傻,他說什么就信什么。同樣的眼神,他上一次見到時還是十一歲騙顧九再不吃小蛋糕自己就要死了,讓懵懵懂懂的顧九繞開白知秋女士的檢查,偷一塊給自己。
顧錦脊背都繃緊了,但面上分毫不顯,繼續哄騙。
“更何況,你這么好,我有什么必要去找別人。甚至是浪費時間挑選禮物,我又不是人渣。能讓我那么費心的只有你。”
陸行簡很輕地抿了一下唇,看上去像是一個被忍下來的笑意,“真的只有我嗎?”
顧錦趕緊乘勝追擊,一雙桃花眼清清泠泠,其中只有陸行簡的倒影,無端就讓人覺得自己是唯一的存在。
“當然。我怎么可能會不喜歡你,我要是對你沒有感情,當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該跑了,反正我從來都不打算接手盛名,干嘛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在上面。從最一開始,讓我留下來的就只是你這個人而已。”
顧錦不是什么情話小王子。
但情話這種事情,三分在說,七分在情。
陸行簡這邊的情況屬于只要是顧錦說的,陸總就全信。
陸行簡微微俯身,捧起顧錦的臉,輕輕吻在鼻梁上方一點的位置,帶著溫柔的愉快。顧錦仰頭,順從地接住,手指在陸行簡的手背微微摩挲。
下了床,陸行簡的任何親近都是克制而輕柔的,就像是撲到臉上的蝴蝶翅膀,或者是撫過臉頰的小動物尾巴。
顧小錦同志總算是放下了心,開始給陸行簡上眼藥,保證下次不會出現這樣的翻車預警。
“都是誰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剛才一直不高興不會就是因為這些流言吧。之前我也和顏曙星傳過緋聞,當時鬧得滿城風雨,怎么沒見你那個時候來找我吃醋。”
“……”
陸行簡輕輕舒了一口氣,“是洛安。”
顧錦:……
……誰?
云瑞內部有和洛安同名同姓的股東?
陸行簡像是在心中完成了某些不為人知的證明題,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是我的錯,”他小聲道歉,“我太,敏感了,我不該懷疑你的。”
顧錦已經麻了。
他今天到達這顆由云瑞掌控的機械星球時,想過的最可怖的場景也不過是賽博朋克或者ai叛變。但是他現在發現,原來還有比科幻片恐怖一萬倍的現實。
顧錦感覺自己都沒辦法控制臉上的表情了,“洛安他……是剛才和你談項目的股東?”
陸行簡即使已經極力掩飾,但神情間的還是添了幾分暗色,“他說,他最終會和你在一起。讓我早點離開。抱歉剛才騙了你,但我沒辦法控制自己。”
“……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顧錦抬手按住陸行簡的后腦,將人稍稍壓向自己,準確地吻住了他的唇角。
顧錦并不擅長親吻,他只是理論知識豐富而已。但現在也顧不上那么多了,他需要讓陸行簡趕緊忘掉剛才的事情。
陸行簡眼底劃過一絲詫異,但隨即就是羞澀和愉快,順從但又帶著那么點強勢地與顧錦淺淺交換氣息。
而顧錦,非常慌。
他上來所乘坐的電梯是單向的,可以看到其他三條電梯里上下的員工,而那些員工看不到自己。現在是上班時間,頂層又是無大事不使用的狀態。顧錦確定自己上來的時候沒有見到任何人下去。
那不就是說——洛安現在還在頂層的會議室里?!
他可能是在等著什么,也有可能是單純地想要在會議室里沉思片刻。
但無論哪種,洛安都有可能隨時出來見到他正在和陸行簡卿卿我我。
……對了,自己剛才說留在家里的,有著愛情故事的,從拍賣行買回來被陸行簡記掛著的那只表大概就在洛安手腕上。
不對,既然陸行簡剛才沒有注意到,那洛安要么把表收起來了,要么被外套罩住。但不管是那種讓顧錦謝天謝地的選擇,都只能在剛才那段瞞住陸行簡。
但凡洛安走出來,看到顧錦的海,冷笑一聲把表掏出來往陸行簡眼前一展示,再說點什么“雖然他和你在一起,但心中有的人終究是我”“感情中不被愛著的才是第三方,名正言順只是世俗目光”。
顧錦感覺自己今天就得交代在這了。
唇分時兩人都有些氣喘,不同的是,陸行簡是仍然生澀,畢竟這么多年的練習對象只有顧錦一個。
而對于顧小錦同志來說,則完完全全是腦子里事情太多,直接忘記了還要呼吸這一點。
陸行簡用拇指壓了壓顧錦有點艷的下唇,“抱歉。”
顧錦強顏歡笑,“這有什么好道歉的。對了你剛才不是說要帶我去看訂婚的場地,走吧。”
一通順毛之后,陸行簡其實已經不那么慌亂了。
畢竟從頭到尾想想,洛安那么妒忌那么尖銳那么急切反而是證明了顧錦對他的感情沒有那么深,否則他根本不需要來找自己。
只是多了一個在暗中窺伺的情敵而已。
只是自己需要更加警惕而已。
至于洛安說的,顧錦對他的報復代表的念念不忘……
陸行簡強行按捺下心底的冷意,手下稍稍收緊了一點。這個可以慢慢處理,具他所知,所有有前任的人,大多都是針鋒相對。
顧錦這樣,什么都不能說明。
自我安撫好的陸行簡理了一下顧錦耳邊的碎發,“對不起,剛才是我太急切了,如果你想先參觀總部的話,我可以——”
“不用。”顧錦果斷,“我就想去看看訂婚宴所在的位置。”
說著拉陸行簡走向電梯。
“都是我的錯,陸行簡,確實是我沒有給夠你安全感,這些天和洛安的聯系也太緊密了點。所以我們去選訂婚里上用的花吧,剛才突然想起來,你之前跟我說典例上用的花定了白色和紫色的,但這兩種顏色是不是太素了,我想看看其他的設計。”
顧錦信誓旦旦承諾,“等到訂婚以后,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
陸行簡沒察覺他的險惡用心,只點頭,“好,我讓設計師過來。”
顧錦的一顆心,緩緩地,緩緩地,放回了曾經的位置,開始恢復正常跳動速度。
而就在這時,顧錦的通訊器震了一下。
仿佛有所感應一般,那股不安揭竿而起,踩著顧錦的神經就開始跳舞。
顧錦看了眼身邊正在聯系紀秘書的陸行簡,僵硬地掏出通訊器快速掃了眼上面的消息提示。
【洛安:小錦,我是不是該慶幸,比起陸行簡,我受到的欺騙少一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