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支著頭,食指在臉上敲了兩下，像是在斟酌一個回答。
    “我不信。”
    他要做的只是將這三個人的攻略進度刷滿而已，這已經是在游戲系統的強迫下不得不做的事情了,憑什么還得聽系統的改變喜好。
    顧錦眨了一下眼睛，表情淡淡的。
    “還是說，在你的測試里,我必須要愛上洛安才算完？”
    【你生氣了。】
    游戲系統篤定地說道。
    顧錦也沒藏著掖著，“只要是個正常人,被莫名其妙關進一個所謂的攻略游戲世界都會生氣。我只是礙于你的權威沒辦法表現出來而已。”
    顧錦又不是沒有脾氣，只是在敵我雙方實力相差太大的情況下,主動選擇蟄伏聽話而已。
    耳邊安靜下來,顧錦直接拉開車門朝醫院走去。
    和一般醫院不同,門禁是有專門的警衛把守的。顧錦剛走到一定范圍內,身穿制服的警衛就走了出來,同時兩個掃描儀也自動開始確認顧錦的身份。
    顧錦上前稍微解釋了一下，就在要求下進行登記。
    【顧錦，你是在試探我嗎？】
    顧錦腳下一頓。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看似生氣實則是試探的舉動會被游戲系統這么快發現。
    游戲系統的電子音聽不出情緒，慢吞吞地也不知道是在認真分析還是想借此恐嚇顧錦,【你想讓我生氣，然后看看我對這個世界的掌控能到什么程度,以此判斷自己的處境是嗎？】
    顧錦在心中嘆了口氣。
    這東西真是比他想象得還要聰明。
    下一刻，仿佛有人牽住了他的手。顧錦一驚，就想要掙脫開，但根本沒有用。無實體的觸覺順著手指攀升到手臂內側,祂像是知道了顧錦這處的皮膚比較敏感一樣,在那里流連了一會。
    “你想干什么？”顧錦惱火地問道。
    游戲系統一個字都沒有回答,但觸感已經到了鎖骨頸側。
    軍區醫院的人很少,和顧錦常去的私立醫院不同，裝修和其中走動的醫護人員都有著不常見的嚴謹莊重。四處安安靜靜，掛在大廳上方的國徽肅穆冷然。
    顧錦就算是臉皮再厚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被激起了幾分羞澀。
    但游戲系統還是沒有放過他，觸感順著脊朝下，顧錦根本沒法預測祂接下來要碰的是胸口還是其他更隱秘的部位。
    顧錦耳廓通紅，服軟般地請求，“如果我剛才的試探讓您感到不快，我表示很抱歉，以后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你總是這樣，顧錦，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是道歉就能解決問題的，你得學會為自己的舉動付出代價。】
    觸感漫不經心地停了下來，在顧錦頸側流連了一下，祂似乎是捏了一下那里的皮膚，隨即放開。
    顧錦從這句話中品出點不對的意思來。
    “……我以前，得罪過你？”
    “嘶！”
    頸側的皮膚痛了一瞬，顧錦下意識捂住那里。他知道，這是游戲系統對自己再一次逾矩的小懲大誡。
    “您好，您站在這里已經很久了，請問有什么事情嗎？”
    一個干練的女聲從身后傳來，顧錦捂著頸側倉皇回頭，眼眶還有沒消去的紅暈，讓護士猶豫地蹙了下眉。
    顧錦張了張嘴，耳邊的聲音已然消失，游戲系統干完剛才的垃圾事以后就留下他一個人跑掉了。
    顧錦難得氣惱，但還是快速壓下心中的情緒，“我是來看洛安的，你們的工作人員有打電話給我。”
    聽到洛安的名字，護士愣了下，隨即了然地點頭。
    “顧先生是吧。”
    顧錦沒反駁，公海襲擊事件牽涉甚廣，估計在他打電話那段時間，身份就已經被調查清楚了。而剛才過門禁的時候，他已經來到醫院的消息應該就被放到了好幾個管理人員的桌子上。
    主腦掌控一切的時代，信息從來都是按秒進行傳播的。
    護士帶他走的是左側特殊通道，坐電梯直接上十二層轉住院部。
    護士應該也是經過訓練的公職人員，背脊筆直，話不多，神情嚴肅。顧錦跟在她身后，無形地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別緊張。”護士按了開門密碼，回頭笑了一下，眉眼英氣十足，“洛安就在前面的三號病房，我在這里等你，二十分鐘以后必須出來，然后我們兩個去住院部登記信息。”
    顧錦微微側身，“多謝。”
    洛安是孤兒，這點顧錦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所以現在，作為利害關系人，顧錦可以走正常的家屬探視程序來見他。
    當然，顧錦能來這里，倒不是因為他對洛安有多關心，他就是過來看看洛安到底傷成什么樣。
    就像顧錦對游戲系統說的那樣，只看外表性格和履歷的話，洛安才是那個最符合顧錦期待的伴侶形象。
    但顧錦沒辦法控制自己對洛安身上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壓迫感的抵觸。
    這人就像是顧錦曾經在怪物獵人中后期才點亮的一只怪物，一只站在巨大石柱上，安靜低頭看著下方玩家靠近它的黑色巨鳥。
    那只怪物其實很溫順，溫順得不可思議。
    如果玩家克服心中的恐懼，就會發現它古老神秘而美麗。但正因為它的安靜，玩家也會錯過最佳攻擊時間。
    如果在最初的三分鐘內不選擇攻擊巨鳥，就會被悄無聲息彌漫上來的霧氣籠罩。玩家會失去行動能力，被無聲展開羽翼飛下來的巨鳥叼回巢穴壓在窩中轉化成它的孩子。
    洛安就和那只巨鳥一模一樣，溫柔卻危險，美麗但靠近卻要付出代價。不能時候顧錦不喜歡這樣的特質，顧錦是害怕這樣的人。人類總是下意識害怕能將自己完全掌控的強大存在。
    門前的機器人上下掃描了一遍顧錦以后，就讓開到了一旁，同時頭上的顯示器開始倒數二十分鐘，一點都不帶耽擱的，
    顧錦推開門朝里看去，房間不大，和之前他被顧晟打了以后住的單人房沒法比，也沒有護士在這里，只病床上白色的被子隆起一片。
    顧錦本來是沒什么感覺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有了一種不肖子孫在外面花天酒地，留生病家長無人照料，凄慘度日。
    他都快被自己逗笑了，反手關門上前兩步。
    洛安的下巴陷阱柔軟的被子里，長發散在枕頭上，平時就已經沒什么血色的唇瓣此時更加淺淡。
    顧錦皺眉，抬頭想看旁邊的藥品上面都寫了什么字，確定洛安的傷勢，手腕就冷不防被人抓住。
    “你！”顧錦被嚇到了。
    洛安淺淺睜開眼睛，淡淡地看著顧錦。大概是因為傷勢的緣故，他的動作幅度并不大，只稍稍調整了一下視線，“小錦。”
    “……都醒了怎么還裝睡？”顧錦沒掙扎，“怎么傷到的？”
    洛安的目光從顧錦臉上挪開，不經意降到他的頸側卻在那里停了一下。
    “過來的路上遭遇不明襲擊，吸入了過量的催眠氣體，和你上次的情況差不多。”洛安瞇著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顧錦的手指，“國安懷疑是有人在盛名的策劃中動了手腳，現在事情結束為了掩蓋某部分真相對我下手。”
    顧錦剛想點頭，洛安就突然問了個問題。
    “被誰親了？”
    “嗯？”顧錦茫然。
    洛安拉著顧錦的手臂，力道不大但不容置疑。
    顧錦順著他的力道彎腰，下一刻，就感覺洛安的手指按在了他的頸側某一處，稍稍有些發疼。
    顧錦：……
    這不是剛才游戲系統那個狗日的弄痛他的位置嗎？
    洛安蹭了一下，眼底一片暗色，“才弄出來的……”
    顧錦笑著擋開他的觸碰，“我只要五分鐘的探監時間，算算也快到了，你好好休息，等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呀。”
    窗外的風撩起窗簾，顧錦轉身就走。
    狗日的游戲系統。
    洛安沒攔，就這么盯著顧錦的背影轉身出門。
    他扶了下床坐起身，從枕頭底下拿出通訊器抵在耳邊。另一邊傳來了一陣愉快的笑意。
    “看樣子洛總您的小情人不怎么聽話啊，二十分鐘的探視時間壓縮到五分鐘，結果待了不到兩分鐘就直接走人。恕我直言，洛總您該反省一下人格魅力了。”
    洛安“嗯”了聲，長發有幾縷順著他的動作垂下來，讓他看起來更多了幾分病弱，“在這點上，我該向圣羅菲爾先生學習。今天晚上小少爺就能回家了，聽得出來您現在心情不錯。”
    解決掉自己的心頭大患以后，圣羅菲爾先生連說話都帶著笑意。
    “恕我直言，如果想留住一朵白薔薇最好的方式是將它摘下來封入玻璃棺。”
    “受教了。”洛安淡淡回道，“對了，我現在在醫院，勞煩先生幫忙處理外界的事情。”
    洛安是明面上的身份，必須將所有的嫌疑洗凈。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有關部門將他查得干干凈凈，以防后患。
    “當然，這點洛總放心。那我就提前祝洛總得償所愿。”
    另一邊，顧錦做完登記以后走出醫院。
    看洛安倒是沒花多少時間，但登記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顧錦有些疲憊地捏了下眉心，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就算是顧錦也忍不住地感到累。顧錦低頭定車時，頭都有點暈。
    “顧錦。”
    顧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陸行簡的通訊在屏幕上提醒時，顧錦才后知后覺地看向了前方。
    黑色的低調懸浮車停在馬路對面，陸行簡降下車窗朝他招了招手。
    顧錦三兩步跑到車前，在陸行簡打開車門的瞬間，一下子撲到了陸總的懷里。
    陸行簡詫異地接住他，神情間被激得有些無措。
    顧錦還以為他的第一反應是說自己兩句，誰知道陸行簡先是讓智能管家關上車門，接著抱住他換了個姿勢。
    “怎么了？”陸行簡低聲問道。
    顧錦笑了一下，“累了，一整天沒休息也沒吃飯，又累又餓。”
    說著他還委屈了起來，“本來打算在游輪上解決午飯的，結果現在都晚上了。”
    陸行簡處理過很多艱難的大型項目，雖然多是成功案例，但也不乏虧損的。畢竟小少爺想在幾百年的商業帝國中站穩腳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沒有哪一次能像今天這樣，讓陸行簡感到自責。
    “抱歉，世界活動遇襲是我沒有提前做好安保準備。酒店里已經準備了飯菜，是你上次說喜歡的菜色。”
    “沒力氣。”顧錦抱著陸行簡的肩膀把頭埋在他胸口深深吸了口氣，手下的軀體略微有些僵硬，“沒力氣吃飯。”
    陸行簡沒反抗，就像是條被強行翻出肚皮的德牧一樣，生澀卻順從。
    “那我，喂你？”
    顧錦哼笑了一聲，把陸行簡笑得臉側發紅。
    “讓我睡一會。”顧錦低聲誘哄般，“睡醒起來再喂我。”
    陸行簡沒見過這樣的顧錦，指尖頓在顧錦的腰上，片刻后輕輕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