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當初在深空工作的時候,單明德經常讓他去做項目匯報，顧錦要是只長得好就算了,一雙桃花眼還見人三分笑，一兩個小時下來就算他無心也總有人被撩得起意。
    不少被長輩帶著來擴寬人脈的少爺小姐見到顧錦的第一句話就是“顧先生，我對您的研究方向很有興趣。”第二句就是要約顧錦去某某俱樂部某某球場細聊。
    約他去學校的，陸行簡是第一個。
    顧錦沉默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分鐘，陸行簡緩緩收緊了手指，神色有些黯然，“不可以嗎？”
    顧錦哪能受得了他跟只被趕出門的大狗一樣可憐巴巴的樣子，趕緊答應下來。
    他哭笑不得地拉著陸行簡朝前走，“陸總,請您正視自己的身份和年齡，別總是撒嬌好嗎。”
    身后半天都沒有聲音，直到兩人坐上懸浮車的時候，身邊人才開口說話。
    “可是你好像你喜歡顏曙星撒嬌，我,不行嗎？”
    顧錦：……
    關窗的手僵在原處。
    他有一種被死去的前男友攻擊的感覺。
    顏曙星那個狗東西到底給他留下了多少爛攤子。
    陸行簡也不想提顏曙星，但他看過顏曙星和顧錦相處的直播。每次只要顏曙星一放軟聲音叫哥哥，顧錦就會同意他的所有要求。
    陸行簡知道自己學不來那個，但那些看過的片段就像是一根刺梗在心頭，沒事就跳出來提醒一下他。
    顧錦眼看著陸行簡的表情越來越淡，垂眼就要坐到旁邊去和他保持距離,趕緊上去抱抱。
    “我和顏曙星就是逢場作戲，簽了合同要營銷的,我總不能在那么多粉絲的面前給他難堪吧。”顧小錦開著哄人技能軟聲撒嬌,“他哪能和你比,別生氣了。”
    陸行簡覺得自己簡直像是一個在打滾要寵愛的小孩子,脊背不自覺僵直。
    但……顧錦像是只貓一樣往他懷里鉆撒嬌的樣子可愛到讓人心軟。
    陸行簡不自覺抿了抿唇，“你——還讓他叫你哥哥。”
    顧錦討好，“那現在我叫你哥哥行了吧。陸哥哥，咱們別和外面的阿貓阿狗比長短了好不好？”
    陸行簡完全受不住這個，自家小未婚夫長了張大美人的臉，性子卻纏人到不行，陸行簡只覺自己的指尖都被叫得酥麻，垂眼不說話。
    顧錦還就喜歡他這樣，癡纏上前捏著人家大總裁的下巴非要陸行簡看自己。
    “喜歡哪個？是喜歡簡單點的哥哥，還是帶個稱呼——阿簡哥哥、行簡哥哥……”
    陸行簡忍無可忍，就著顧錦的動作親在了人額頭上。
    顧錦笑得不行，“陸總，你好純情啊，我覺得自己在早戀。”
    陸行簡“嗯”了一聲，倒也不在意這個，抱著顧錦按在了懷里。
    “……見星是我。”
    陸行簡悶悶的聲音響在耳邊的時候，顧錦還在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到這四個字和大腦對接上時，顧錦的笑意一點點淡去。
    即使是在國安了解到顏曙星的所有身份和圖謀以后，顧錦也還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和顏曙星的相遇又甜又意外，只是后來被染上了陰謀的顏色。
    卻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是冒名頂替的。
    顧錦：系統，系統你在嗎？能不攻略顏曙星那個狗玩意了嗎？在我們那邊，這種人一般會被送去火葬場的。
    游戲系統沒有被召喚出來，用沉默代表了顧錦提議的不被允許。
    顧錦嘆了口氣，這次是真的開始心疼陸行簡了，“怎么之前不說？”
    現在想想，有些被他淡忘的記憶里，那個名叫見星的玩家所表現出來的沉默寡言和被他靠近時的生澀和顏曙星一點都對不上。只是后來發生的一切都太順了，顧錦才沒有往偽裝的方向去想。
    “……我用的是測試號。”
    陸行簡只說了這一句顧錦就明白了，任何實感游戲的測試號都只能保留一份數據備案，測試完成后不保留賬號數據。
    “你是拿了苦情片女主的劇本嗎？陸行簡，我上一次看到這樣的故事還是在幼兒園聽小美人魚的時候。”
    顧錦還以為陸行簡至少會羞惱一下，事實證明，陸總對他的縱容是沒有邊境的。
    顧錦覺得自己的頭發被人親了一下。
    “謝謝我的小王子沒有相信女巫。”
    顧錦：……
    心臟又被捏在掌心揉了揉，陸行簡撩人反正是不看時間的。
    顧錦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進入首都大學內網覆蓋區域的前一秒。
    當他的通訊器因為自動核實身份被首都大學人工智能分校內網接入的一瞬間，一直隱藏的兩個圖標就重新出現在了屏幕上。
    連帶著一起回來的，還有積壓快半年的消息提示。
    顧錦掏出手機，順帶著看了眼，本來只是想清理一下，卻是一眼就被論壇的題目吸引。
    【有人知道上次來演講的高管是哪個公司的嘛~他好帥我好愛。】
    【嗚嗚嗚彌撒老師的重修為什么一直不給我通過啊，他一個星期都不看郵件的嗎？】
    【是誰對清潔機器人做了程序修改！！！媽的伸著八條胳膊在走廊里晃！一大早看見還以為我主降臨了！】
    【這只貓是誰的麻煩私聊我一下，它偷吃了我給寶貝蛇蛇準備的小白鼠，吃得一只不剩。我家妮妮最近抱窩，沒人聯系的話我就讓它幫妮妮孵蛋。】
    上了消息推送的帖子都是討論度過一千的，非常有意思，顧錦沒忍住點進去了好幾個，忍著笑追完了。退出來以后接著朝下翻。
    事實證明，第一學府的學生并沒有像是外界想象的那樣成天拿著書研讀不休，一開口就是高深莫測的專業知識。正常學生該有的生活他們也同樣有。
    半年的推送并沒有多少，顧錦手一劃就翻到了最下面，目光就是一凝。
    【深夜emo，想和大家聊聊愛情，有人要聽嗎？關于洛安和顧錦的。】
    顧錦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身邊的陸行簡，手下默默點了進去。
    他能怎么辦，他只是個無辜弱小的攻略游戲玩家，既然看到了線索在未婚夫旁邊了解一下前男友和自己的當年沒什么錯的對吧。
    顧錦垂眸，看見的卻不是帖子，而是“本帖已被管理員刪除”的提示。
    ……
    他更好奇了。
    一般來說，真相往往就被隱藏在被竭力遮掩的角落，生怕被發現。
    顧錦退出去看了眼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權限。
    ——作為當初人工智能專業的大佬，他也是管理員之一。而首都大學論壇管理員權限和內網權限一樣，都是終身開放的。除非做錯了什么被移除以后才會消失。
    顧錦復制鏈接貼在了自己的搜索欄里，重新點進這個被刪除的帖子。
    樓主是夜里三點多發的帖子，不到半個小時就被刪除，除了她自己發的部分，跟帖正好破千，和顧錦之前看到的那些動輒幾千上萬的推送貼完全不能比。
    論壇每天有成百上千的帖子，管理員都是學生兼職，只會審核跟帖破千的帖子。
    ——也就是說，管理員是在看到這個帖子的第一時間就刪掉了，連細看都沒有。
    顧錦用自己的權限查了下刪帖的管理員，指尖就是微微一滯。系統顯示的名字只有五個字母，卻足夠讓顧錦認出來。
    【luoan】
    ……
    所以這個深夜不睡覺，剛收到通知就刪了帖子禁止其他人討論的人，是洛安？
    顧錦不自覺蹙眉。
    說不通啊，雖然看帖子的名字里面應該沒寫什么好東西，但洛安要是這么在意面子的人，如今外界對他的評價就不會這么差。
    更何況洛媽媽明明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規律，不像是當年能熬到凌晨三點還看手機的人。
    顧錦沒猶豫，直接點開了帖子。
    【之前顧錦還在學校，我覺得說出來不好，現在顧大佬也畢業了，終于可以說出來了。】
    【？？？樓主是知道這倆之前的什么往事嗎？有種不好的預感。】
    【洛安我知道是西亞教授的助教，顧錦是誰啊？】
    【大四次次第一的大佬，追了洛安三年的狠人，結果談了半年被助教甩了[圖片jpg]】
    【天啦！這么好看的大美人我怎么會不知道！洛安怎么舍得啊！追了三年哎！】
    【對啊，又乖又美聽說家里還挺有錢，自己也上進沒有不良嗜好，要不是被洛安帶過論文我肯定要跟著舍友一起罵渣男。】
    可能是顧錦和洛安兩個名字在分校這邊的影響力太大，最開始的更貼都是幾秒之內的。
    【……感覺你們聽我說完以后會一起罵渣男，反正樓主現在是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
    事情是這樣的，樓主大三，之前因為“微語”那個服務聾啞人的程序開發和顧學長分到了一個小組里，屬于看著顧錦終于和洛安在一起，又看著洛安把顧錦一腳踢開的人。沒有圖也沒有視頻證據，以下我說的你們愛信不信。】
    【首先，顧錦對洛安確實一心一意，但沒有什么跟著洛安的時間五點送早飯，裝傻纏著問問題那么夸張。只是顧錦會第一時間查看洛安的簡訊，會約一起出去看展散步吃晚飯之類的。
    而洛安也全部答、應、了！
    注意我的用詞，是全部。他那個時候還沒和顧錦確定關系哦，就答應了顧錦的所有要求。我個人沒有譴責洛安的意思，但是如果一個人在相處中從不拒絕另外一個對他有好感的男生的所有要求，長達三年，本身就是曖昧的對吧。
    更何況洛安也有回約過，顧錦手邊所有的小零食都是他買的，還在情人節和七夕的時候默默生氣，直到顧錦把別人送的禮物退回或收起來以后才重新高興起來。】
    【……啊這，我還以為洛安一直很高冷。恕我直言，這不就是欲拒還迎嗎？】
    【真的？？洛安是這種人？】
    【別陰陽怪氣，說不定是人家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呀，挺甜的。】
    ……
    顧錦繼續朝下翻。
    【甜？我一開始也這么覺得。你們和顧錦相處過嗎？他真的是人間釣系。雖然我知道他對我沒意識，但是大美人見人就笑，瞇眼笑歪頭笑垂眸淺笑，踩著人心尖蹦迪啊我的天哪。脾氣好專業知識過硬，做錯了事還會撒嬌。
    洛安吧，雖然我和助教相處不多，但那位雖然話少，但長發白襯衫，往那一站空氣都是香的。兩個好看的人談戀愛怎么都賞心悅目啊。
    有一說一，雖然洛安在外面話少手黑心還狠，布置作業跟不要命一樣。但和顧錦確定關系以后是真的甜。親親抱抱低聲讓顧錦叫他學長，幫忙收拾實驗室什么的，那個時候“微語”的項目已經快做完了，我拿到了保研的通知。
    當時真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多虧了顧學長，我去拜孔子的時候還求他一輩子和洛安甜甜蜜蜜幸福美滿。】
    【然后呢然后呢？感覺要虐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樓主你為什么要求孔老先生啊哈哈哈哈哈哈。】
    顧錦看了眼時間，這一次樓主用了很長時間才出現。
    【“微語”項目結束以后的半個月以后吧，那個時候顧學長和洛安的戀情基本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當時才拿到保研的通知書嘛，特別高興就想著過來給顧學長看看，然后請他吃飯什么的。
    結果從校本部辦完手續回來的路上，我看見洛安上了顧錦爸爸的車。你們知道的，就是那個搞旅游業的盛名集團。它的公司就在陽春路三十號前面，世紀廣場那里。
    我看見洛安直接走到一輛黑色商務懸浮車旁邊讓它停下車里先是出來了一個女秘書，一直在用手攔洛安，大概是想要讓他離開。洛安和她說了兩句，女秘書的神情有點微妙，轉身和車里人說話。
    接著顧學長的爸爸就下來了，他背對著我什么表情不知道，但手一直沒規沒矩地在洛安肩膀手臂上搭，看起來關系很好。
    結果！結果兩人僵持了一段時間以后，顧學長的爸爸居然摟著洛安的肩膀把人樓上了車！
    其實我那個時候也沒有特別懷疑，只是覺得怪。就是覺得他倆關系太好了的那種怪異。】
    【其實也有可能是老丈人對女婿的看重……反正我覺得樓主可能是想多了，畢竟洛安挺優秀的，沒必要走這條路吧……】
    【呃，有點假。】
    【我知道肯定會有人不相信，反正我發完這個帖子以后就出樓，匿名論壇誰也不知道我是誰。
    繼續說，那天晚上，只有我和顧錦吃了飯。但因為我心里對洛安和顧錦爸爸的事情梗著，所以不自覺就開始關注起洛安了。結果不到一個星期，我有一天凌晨才從圖書館出來，路過一層的時候，就看見洛安轉身進了消防樓梯。
    我承認是我好奇不尊重他人隱私，反正我當時就是跟上去了。洛安在和顧錦爸爸打電話，我聽到他稱呼那個人“顧叔叔”。
    洛安在問顧錦爸爸為什么要騙他，聲音又冷又怒。因為太安靜了，我聽到顧錦爸爸笑了一會，甚至是帶了點寵溺地安撫洛安，說做都做了，他能給洛安的遠比顧錦多，說洛安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該怎么選擇。
    啊！那種中年男人的油膩當時就把我惡心到了我的天哪，真他媽惡心！跟兒子搶男人。關鍵是洛安還沉默了，看樣子是答應了，真惡心真的。】
    【然后不到三天，洛安就和顧錦分手了，后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
    我很希望這是我編出來的故事，因為我真的真的太喜歡顧錦了，我一點都不想要那么好的大美人被渣男騙。就這樣，晚安。】
    顧錦又往下翻了翻，底下的更貼只有三層，都是感嘆號，接著帖子就被受到提示的洛安刪了。
    ……
    顧錦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通訊器外壁，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閉著眼睛摸索石碑的人一樣，所有的真相就在手下，他卻一時拼湊不起來。
    “顧錦。”
    顧錦一驚，“嗯？”
    “我們到了。”陸行簡的聲音有些低，輕輕碰了一下仍然縮在他懷里的顧錦，像是商量般開口，“可以先下去嗎？”
    顧錦登時一陣心虛，趕緊爬下車。
    他能在顏曙星懷里和陸行簡玩情趣，卻做不到在陸行簡懷里大大方方出軌。沒辦法，身邊人把一顆心都捧出來了，他接著的時候總得小心一點。
    就是洛安那邊……
    顧錦垂了下眼睫，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
    即使洛安是管理員，也只能在首都大學內網覆蓋范圍內刪帖。
    也就是說，樓主發帖時，他人在首都大學？可他那個時候，不是已經去國外進修了嗎？
    身邊人牽住了顧錦的手腕，陸行簡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抱歉，顧錦。”
    顧錦：“嗯？”
    怎么又開始道歉了？
    陸總目光朝旁邊猶疑了一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顧錦，“我帶你來首都大學，不止是因為想看看你曾經學習的地方。只是想讓你以后少想一點洛安。”
    顧錦：……
    哇哦，用自己替代另外一個人在我腦中的回憶，陸行簡你還挺會玩的。
    風吹起陸行簡外套衣擺，他沉默了一下才看向顧錦，“可以嗎？”
    ——顧錦在心里嘆了口氣，心想這都是什么孽緣，才知道洛安可能在首都大學還有瞞著自己的事情，未婚夫就說要看看當年兩人談戀愛留下的痕跡。
    那不就相當于自己一邊騙陸行簡心里只有他，一邊默默懷念洛安嘛。
    陸行簡還在等他的回答。
    顧錦嘆了口氣，特別溫柔特別聽話，“你說的，怎么會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