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秘書受到陸總召喚,匆匆忙忙帶著衣服開門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自家老板正在翻網上的八卦。
關于他和顧錦的。
要不是紀秘書走到了他身后,還真沒想到陸行簡那么認真地在屏幕上點點點是在保存粉絲截的他和顧錦的圖片。
察覺到紀秘書的目光,陸行簡回頭,把屏幕朝自家秘書的方向移了移,“他們說我和顧錦很般配。”
紀秘書:……
恕他直言,一條狗子和一個大美人的畫面再美好,也只能讓人想到溫馨兩個字,和般配真是一點都不般配。
紀秘書看了眼陸行簡,肯定地點了下頭,“般配,顧少爺肯定也這么覺得。”
紀秘書把手上的衣服放在沙發上,動作卻稍稍停了下。一般來說,紀秘書是不會多問陸行簡的私人行程的。陸家這種以家族為核心的商業帝國總有不少不容外人知道的秘密,紀秘書最清楚分寸。
但今天,他無師自通地將陸行簡突然要衣服的行為和顧錦結合了起來。畢竟沙發上的大衣和襯衫雖然顏色依舊嚴肅,但款式卻偏休閑。
“您下午和顧少爺有約?”
陸行簡的手指在屏幕邊緣扶了下,又像是想要試試背板的新型涂料手感一樣略微用指腹在那片摩挲片刻。但紀秘書知道,陸行簡只是在思考一個合適妥帖的回答而已。
只不過這一次,云瑞年輕的總裁沒能像是平時在例會或者談判桌上那樣思索成功。
陸行簡抬手摸了下鼻尖,然后抿唇笑了。
“……嗯。”他看向紀秘書,眼底有點無奈又有點罕見的不好意思,“顧錦今天晚上會瞞著洛安出來找我。”
紀秘書:“像是古藍星小說里私會的戀人那樣嗎?”
陸行簡微微頷首,看起來甚至有點矜貴的驕傲,“對。”
紀秘書:……
他真的很想笑。
但體貼的秘書忍住了。
紀秘書在陸行簡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開始快速匯報這兩天集團內部的動向。
“您把事務分給分交下去以后,到目前為止并沒有出現明顯異常的走向。國安雖然查出了兩年前,分公司和盛名的資金往來,但因為分公司在聯邦,主要負責人目前也沒有答應接受調查的原因,推進艱難。
同時我也試著用郵件聯系了您父母,夫人說讓我告訴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先生那邊則沒有回應。”
“如果就這么發展下去,國安會因為證據不足暫且擱置對于云瑞和盛名的調查,轉而從其他地方入手。未來狀況不明。”
紀秘書這段話說完,這片空間陷入了沉寂。
陸行簡這段時間幾乎沒有過問過云瑞的事務,表現出一副特別聽國安話,任憑調查的樣子。但事實上,陸總是想要看看,會不會有人在這段時間露出馬腳。
公海襲擊案牽扯到了顧錦,陸行簡也決不允許在他掌權下的云瑞內部有人隱瞞他進行會將集團拉入政府黑名單的活動。
但在國安如此步步緊逼的嚴查密審下集團內部都沒有出現任何類似于掃尾的動作,要么就是參與公海襲擊事件的參與人又能沉得住氣又確定自己不會露出痕跡,要么就是目前的云瑞內部已經沒有相關人員了。
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業務范圍為星際運輸的分公司確實存在,也確實有一筆款項說不清緣由,這種情況下,集團內部的普通員工中高層又都沒有參與其中。問題就只可能出在陸家人身上。
“——我知道了。”陸行簡低聲說道,“你再盯一頓時間,不要放松,流水儲蓄不動產都審查一遍。”
“好。”
陸行簡不是話多的人,交代完任務就開始看記下個季度的安排。紀秘書不自覺捏了捏手指,最終還試探著開口。
“那個,行簡。”
陸行簡抬眼,紀秘書既然不用工作上的職位稱呼他,就代表兩人之間接下來要說一些私事。
紀秘書有點猶豫,但思索片刻還是把心里堵著的話說了出來。
“我總覺得,洛安對于顧錦的管束太寬了一點,有點……不正常。”
“你認為他的目標并不是顧鴻安而是顧錦。”陸行簡一語道破了紀秘書的未盡之言。
紀秘書瞬間就沒了剛才談工作時的專業,“他又沒血緣關系,又沒正當理由,怎么看怎么圖謀不軌。”
顧鴻安是個人渣,可在紀秘書看來,洛安也沒好到什么地方去,還拿長輩的身份壓陸行簡,也不看看他到底夠不夠格?
關鍵是紀秘書不明白陸行簡為什么就忍了,難道真看不出來嗎?
“我知道。”陸行簡垂眼。
可能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他在提到顧錦的時候總是抑制不住地軟化下來,仿佛顧錦這兩個字含在唇齒間就很甜蜜了一樣。那種濃烈的感情只有一點被主人表現在了外面,但已經足夠外人感受并心驚。
紀秘書有點恨鐵不成鋼,“那為什么還聽他鬼扯。”
“——因為最近這個狀況,顧錦其實不適合與我在一起。在沒有確定集團內部干凈之前,我擔心有人在做掃尾工作的時候牽連到他。”
聽到陸行簡這么說,紀秘書一愣。
他完全沒往這邊想,畢竟他一直默認陸行簡身邊非常安全,下意識就忘了思考這次鬧出這么大的事會不會有人在國安的步步緊逼之下想著魚死網破。
陸行簡還是比他想得周到。
然后,在紀秘書佩服的目光下,陸行簡抬指在文件上敲了下,“還有就是——”
紀秘書:“嗯。”
“我不管洛安想拿到什么身份,既然他用顧鴻安做擋箭牌,那我也很樂意讓他坐穩顧錦繼母的位置。”
紀秘書:“嗯??”
陸行簡:“嗯。”
兩人間靜默片刻,紀秘書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起身,去幫陸行簡定晚餐去了。
所以說大家族出來的就是大家族出來的,雖然不屑宅斗,但需要的時候也熟練掌握其中技能。
……
盛名的酒會定在了s市郊區的某個私人俱樂部內,據說是其中一個董事的資產。顧錦懶得管這些,反正他對盛名的歸屬利益糾紛沒有任何想法,出來只是為了看看陸行簡而已。
或者用“看看”不太合適,像是他們這樣背著封建大家長偷偷見面的表現應該叫做私會。
洛安垂眼掃過顧錦白皙的后頸,他能察覺到顧錦的愉快。
顧錦只是隨便一抬眼,沒想到正好和洛安那雙淺色干凈的眼瞳對上。顧錦小小地騙了下頭,讓自己看起來又無辜又乖。
“這么高興?”
顧錦知道自己今晚肯定是要渣洛安的,出于人道主義,顧錦親昵地攬住洛安的手臂,“因為和你一起。”
洛安:……
他抬手,捏住了顧錦的臉頰。后者被迫仰著頭看他,雪白的皮膚被揪得有點泛紅。這動作熟稔又幼稚,有點像是警告但更像是小情侶之間的打鬧。
顧錦眨了一下眼睛,特別聽話地沒有掙扎。
他這個樣子著實讓人心軟,讓人忘掉這小混蛋之前都做過什么,只想輕易帶過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享受當下。
洛安就著現在的動作摸了摸顧錦的臉頰,“待會跟在我身邊,別亂跑,今天晚上的事比較多,我可能沒時間顧著你。”
顧錦心想我就是記知道這點才跟你來的。
顧錦雖然從始至終就沒插手過盛名的運營,但他也能隱隱感覺到在洛安手上的盛名大概和顧鴻安手上的完全不一樣。
在任何一個原本不由自己主導的利益團體內開始嶄新的任務,都意味著利益團體認可新的領袖。
很明顯,盛名如今就是如此。
但同樣的,在更換之初,團體內肯定有些不服管教或者利益與新領袖方向不相類似的老人要找麻煩。顧錦猜八成今天洛安帶他來,就是為了給某些人一個態度,一個他不會對顧鴻安曾經的老部下下手的態度。
洛安順手幫顧錦理了理衣領,“待會大概有不少人想要和你說話,顧鴻安手上的股份雖然絕大多數都已經移到了我的名下,但還剩百分之六點幾,以后都是由你來繼承。他們會拉攏你,方便以后在董事會和我打擂臺。”
顧錦微微揚起下巴,“嗯。”
洛安抬眼,“如果有誰和你說了關于我的事情,別相信,等結束以后問我,好嗎?”
顧錦輕輕嘆了口氣,“盛名現在就這點市值,能有什么爭權奪利的大戲。”
……
洛安莫名沉默了兩秒。
“小錦,你知道盛名已經開始星際航線開發了嗎?”
顧錦:???
星際航線開發幾乎是這個時代最賺錢的商業項目,簡單來說,它很類似于古藍星的航海大探索運動,主導方擁有新航線沿途資源星旅游星的先行開發權。
但華國這項權利屬于國家權利,其他國家政府雖然允許私人開發航線,但是需要政府批通行證。而通行證的價格,一般都是天文數字。
洛安的目光堪稱寵溺,但莫名有種看小傻子的無奈。
“云瑞的運輸產業勾結緩沖帶星盜勢力的丑聞曝光以后,盛名作為合作方,拿下了它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項目,其中就包括聯邦里迪斯區域的航線探索。這件事情外界還不知道,但也瞞不了多久了,今年年底清算的時候就要公開。
所以小錦,你手上的股份至少也能買下一顆礦星。你這樣笨笨的,要我怎么放心。”
被一大堆錢砸頭上的顧小錦同志有點暈。
他不想知道洛安是用什么手段從底子不干凈的陸家支系手上搶到通行證的,也不想知道他現在能動用的財富到底有多少。
他只知道,洛安說他會比陸行簡強那句肯定是真的。
他這邊要是真的翻車了,誰都救不了他。
“呦,洛總。”
突如其來響起的招呼聲打斷了顧錦和洛安,兩人同時朝走廊另一邊看去,連排起伏的圓球狀燈頂下,一個皮笑肉不笑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過來。
看上去非常來者不善。
洛安最后撫了下顧錦的衣領,松手站在原地,也朝來人笑著打了個招呼。
“陳總。”
“不敢不敢,我哪還敢在您面前稱總啊。我不過就是當初和顧總關系好了點,和他一起湊了啟動資金,這才幸運地成為股東之一。當初也就是幾千萬的事,哪能想到現在翻了這么多。我這樣躺在老本上賺錢的,還真不敢和您爭高下。”
和洛安顧錦兩人連個秘書都沒帶的簡潔不同,這位陳總身后整整跟了十幾個黑西服黑西褲人高馬大的保鏢。氣勢上反正是一點不輸。
“陳總好大的火氣。”洛安隱隱站在顧錦之前,態度雖然溫和,但其下的強硬不容忽視。
對面人很重地冷笑了一聲,“我哪敢啊,我現在可是連投票權都沒有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手上的股份只能分紅呢。”
兩人話說到這里,顧錦差不多就明白了。
現在盛名的市值一記天一個價,按理說曾經跟著顧鴻安干的老人該感謝洛安這個財神爺才對。但其中,就是有那種不僅想要錢還想要權的。
比如說兩人面前的陳總,就是想要讓洛安聽他的話。
不過局勢很明顯,他手上那點股份根本影響不到洛安,只能在這里無能狂怒罷了。
洛安的從容激得那人火氣更上幾分,但走廊上安安靜靜,陳總自認也是個場面人,憋得胖臉通紅,瞪了洛安幾秒以后,突然冷笑了一聲轉向顧錦。
“我剛才還奇怪洛總怎么來談公司事務身邊還帶個小情人,原來是小顧總啊。”
顧錦羞澀地笑了下,“陳伯伯謬贊了,我沒參與過公司事務,稱不上小顧總。”
其實從姓陳的轉向顧錦的一瞬間,洛安的眼神就冷了下來。對面人察覺了,卻沒有在意。
畢竟顧錦今天能出現在這里,其中就有一份是他的功勞。
“哎呀,還和我客氣什么。顧總身體差,擔子遲早是要架你身上的。既然你叫我一聲伯伯,那陳伯伯也提醒你一句——”
陳總不懷好意地看向洛安,“你爸爸手上的股份之所以沒全部給你,可都是洛總的功勞,你小心哪天最后剩下的那點也給他騙走了。”
雖然早就知道今晚的酒會不會安生,但有人能一開始就給在顧錦面前挑撥離間,卻是洛安沒有想到的。他還以為這幫蠢東西會等一等。
——所以,顧錦會在意嗎?
雖然兩人這段時間的關系已經緩和了不少,雖然顧錦看起來完全不在意盛名。但畢竟都是人,是人就會有欲望。
“我想您誤會了。”顧錦的聲音清清朗朗地在身邊響起,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陳總莫名,“什么意思。”
“是這樣的。”顧錦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醫生說我胃不太好,得吃軟飯。出于身體原因考慮,我覺得讓洛總努力賺錢,躺著拿分紅的日子挺好。”
陳總再傻也知道顧錦已經和洛安站在了一起,怒極反笑,“是嗎,別怪我丑話說在前頭,你爸不止你一個兒子。你現在跟在洛安屁股后頭,等你爸好了,一分錢都落不到你身上。”
“那就不勞您擔心了。”顧錦禮貌點頭道別,拉著洛安轉身離開身后人視線。
陳總盯著前面兩人消失在轉角處的身影,氣得血壓都有點高。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不知道給誰發了條短訊。
只是沒人注意到,他的身邊有個并不起眼的保鏢淡漠地盯著已經空無一人的走廊,不知道在想什么。
酒會的大廳已經到了一半的人。
顧錦剛進去就嗅到了火藥味,其實看看眾人的站位就知道,以最中間最高的香檳塔為界限,大廳里的眾人松松垮垮狀若無意地分成了兩邊。在顧錦和洛安到了以后,氣氛更是劍拔弩張了起來。
顧錦笑著簽了下洛安的手,指了下上面,“我不參與,你結束了以后給我發消息。”
洛安不經意地側身擋住一部分目光,低聲問顧錦,“真不聽一下?”
顧錦超乖超聽話,宛若一只吃飽了完完全不會耍心眼的狐貍崽子,“我相信你。”
洛安像是想說什么。
他一邊想讓顧錦留下來,把他未來關于盛名的所有規劃都說給他聽。洛安不想讓他們之間再像以前一樣有任何誤會。
但如果顧錦留下來,顧鴻安的舊部肯定會用各種惡心的言語誆騙他。他好不容易才讓兩人之間的隔閡消失……
洛安最終還是后退了一步,“好,等結束了一個我去找你。”
顧錦在心里歡呼了一聲,手指不老實地在洛安手心撓了撓,撩完人以后就快樂地上樓去了。
洛安抬頭盯著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握了握手心,輕輕笑了一記下。
二層是休息室,但朝外伸出的花園是連在一起的,顧錦只要翻出去就能跑到旁邊被陸行簡定下的房間。
顧錦握住柵欄趴著朝外看了一眼,確定高度以后,就開始找好落腳的地方翻柵欄了。
而樓下,陳總故意等著所有人都進去以后才姍姍來遲,弄得自己跟什么主角一樣。
他站在門口故作高深地揮了揮手,“你們都在門口等著吧,別進來了。”
洛安身邊有人嗤笑了一聲,和旁邊的人低語,“他在和誰擺架子呢?”
洛安沒說話,在顧錦離開以后,他又恢復成了那副淡淡的模樣。
所有人都到齊以后,大廳的門就被合上,隔音層將所有聲音都擋在了木門里。
今天就陳總一個人帶了保鏢,十來個人零零散散地站在走廊上,他們所在的安保公司并不多高端,現在也沒人看沒人搗亂,所有人都放松下來。
先是有個人拍了下同伴,“我去抽根煙。”
那人擺了擺手。
不過一會,又有幾個人走開,反正也沒人管,只要在陳總出來之前回來就行。
沒人注意到,有個沉默的身影繞過這條走廊,轉身進了另外一個房間。
陸行簡受到顧錦短訊的時候剛到這片會所了樓下,為了防止撞上洛安,他比盛名定的時間晚了十五分鐘,所以需要顧錦等他一下。
陸行簡有點無奈有有點心疼地看著通訊上顧錦給他發的照片,他的小未婚夫正在跟他抱怨欄桿特別高,翻起來好麻煩啊。
【我馬上就到,等我一下。】
顧錦沒回,通訊器在震動的時候他才握住另外一邊花臺的欄桿。
顧錦當然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看通訊,反正待會也不遲。
只是顧錦沒有想到,他反身跳下臺子時,直接撞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那人把他往上托了托,親了下他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