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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的宮廷戲曲,沿襲前明舊制,由教坊司□□和太監承演。先帝順治爺在位時,宮中太監曾演過《鳴鳳記》與《讀離騷》。
康熙年間,直到平定三藩后,才成立升平署,隸屬內務府,開始張羅起戲曲演出。后宰門搭起長方形的高大戲臺,青條石攢青磚結構,勾欄形制的上下臺攔,毗臚帽形狀的臺冠,加雕花罩隔扇,臺頂裝天花板。
升平署招募了一些民間藝人,教授年輕太監與藝人子弟專為宮廷演出,其中還用到活的老虎、大象、馬等家畜野獸。自從宮里開始表演戲曲后,年末辭舊迎新之際或是其它重大節日,必要上演《勸善金科》,又稱《目連救母》。
戲中主角目連出身富庶人家,極為重視修道行善,且十分有孝心。但其母既貪婪又吝嗇,肆意殺生,毫無善念。母親死后,因生前罪孽深重,被打入陰曹地府,備受酷刑懲罰。
目連為了解救母親脫離苦海,早登極樂,便出家修行,獲得神通,去往地獄尋母親。眼見母親受困餓鬼道,東西入口,化為火炭,痛苦難當。目連求助于佛,于七月十五建盂蘭盆會,借助十方僧眾之力讓母親吃飽,得以轉世為狗。后目連又誦經七天七夜,令母親脫離狗身,上入天堂。
這個從西晉時期口口流傳的佛教故事,無非就是勸人向善,勸子行孝,同時也隱喻“天下無不是之父母”。
皇帝當初選中這出戲成為宮中節令戲,自是看中其談忠說孝、懲戒人心的意味,而戲中接二連三的神佛鬼魅情節也非常適宜臘月里驅鬼除疫的習俗。多年來,《勸善金科》的劇情得到不斷豐富,全劇達到二百四十出。
既是宮中經典不衰的曲目,太后的圣壽自然也要上演。正對戲臺的福壽園是專供皇帝、太后就坐的看臺,福壽園兩側是兩層群樓,左側是王公宗室、皇子們的看臺,右側坐的是后妃、公主及宗室女眷們。不過,右側的看臺都掛上竹簾,男女避諱。
燈燭明亮,鑼鼓喧天,好戲開場。
對于在座的大多數人來說,這出戲的劇情都大致了解,畢竟也是看過多次。胤礽在左側看臺的首位,福全、常寧等依次排去,弘昰破例坐到胤礽跟前,要和阿瑪一起看大象、老虎。
這出戲雖意味深長,可對于弘昰這樣的小不點兒來說,無懼妖魔鬼怪。哪怕戲臺上制造出地獄的恐怖氣氛,被打入地獄的亡魂遭受各種慘不忍睹的酷刑,哀嚎聲凄涼可怖,但天真無邪的弘昰拉著胤礽,東張西望,“阿瑪,這個不好看,我要看大老虎?!?br/>
鬼神的存在,一旦信了,也就怕了。多年反復的演出,自也是往大家的意識里打下烙印,種下警示。就連胤礽都不可避免受到影響,把兒子攬在懷里,小聲地解釋道:“戲臺上的那人犯了錯,大老虎一會兒就來咬她,弘昰,你怕不怕?”
“我都有聽額涅的話,好好吃飯,我不怕,快叫他們牽大老虎來?!?br/>
胤礽本來還因戲臺上的氣氛覺著有些不自在,這會子看著兒子黑白分明的眼眸流露出無所畏懼的澄澈,胤礽也釋放出不適,身心放松了不少。
戲臺上的地獄場景繼續中,德妃蒼白著臉中途退場了。女兒是為自己贖罪而放棄生命,她是不是也要遭受這樣的折磨?那么溫順的孩子,上不了天堂怎么辦?德妃的心在滴血,她頭一次討厭這出戲討厭到了極點。
德妃前腳才離開,胤禌拿了把弓箭進來,一雙燃著熊熊烈火的雙目盯著戲臺。
胤禌原先也和九哥、十哥等人坐在皇子的座位區,隨著一個個場景的轉換,戲臺上目連的母親遭受百般刑罰,胤禌眼里卻都是嫻靜乖巧的七妹正在替母受刑。他越來越坐不住,真是恨不得自己沖上去把七妹換下來。
離開戲院,胤禌沖回住所,拿起自己的弓箭,折返回去。壓抑在心底的怨恨被點燃,他一遍遍地詰問,憑什么?憑什么大人們的勾心斗角,要讓兒女們來承擔惡果?就因為給了我們生命,就可以隨意支???父皇的一言一行不是時時示范著孝道善行嗎?結果如何,周圍還不是遍布陰謀陷阱。
一切都是假象,偽善。
胤禌的箭頭綁縛浸滿油脂的棉布,點燃棉布后,他毫不猶豫朝著戲臺的幕布射去。他滿腦子別無它念,就是要毀掉這個戲臺,再也不要上演這出毀人不倦的戲。誰要干壞事,誰就自己承擔惡果,別把無辜的人卷入其中,痛苦不堪。
這種場合,都是皇家宗室,侍衛們都在外圍。再者喜慶的日子,誰能料到胤禌拿著弓箭進來火燒戲臺。倒是見著他背負弓箭進去,都沒當回事兒。
火箭飛上戲臺,為制造氣氛而擺放的那些易燃道具馬上就竄出火苗,很快燒成一片。原先大家還以為是舞臺特效,為表演的逼真驚嘆不已。待臺上尖叫的尖叫,撲火的撲火,逃離的逃離,看戲的大家伙兒才意識到這不是表演,是真正走了火。
頓時,戲院內亂作一團,毫無章法。
察覺情形不對,胤礽把弘昰塞到程圓懷里,讓他帶弘昰馬上離開。振臂一呼,胤礽站上高臺,大聲指揮胤禔、胤祺帶人過去福壽園護送父皇與皇祖母離開,胤祉和胤禛過去女眷區有序疏導撤離,福全與常寧負責帶離王公宗室,胤祐與胤禩把弟弟們送回阿哥所。
而胤礽自己則與負責周圍值守的鑲黃旗內大臣尚之隆一道指揮侍衛、內監快速出動,有效滅火。
火勢一旦蔓延,便是難以控制的,因為建筑物都是木質結構,很容易就會形成一片火海。也是胤礽反應急速,再加上王公們都坐在一起,在胤礽的調配下及時穩住陣腳,投入各自的工作,所以整個戲臺燒起后,看戲的人都已差不多撤離完畢。
火焰燒向兩側的群樓時,雖然救火的人員已增加兩倍,但大家還是倒吸了口涼氣。再燒下去,就是福壽園,那么整個戲院將毀于一旦。
皇帝被大家護在遠處,不時根據傳回的消息調撥人手。胤礽則站在最前沿,與幾位趕來的內大臣群策群力,努力阻止火勢的擴散。
天空淅淅瀝瀝落下雨點時,大家都愣住了。十月已是入冬,雨水甚少,偏偏就在這危急關頭,老天爺開眼了。
人工救火沒有中斷,冬雨也越下越大。方才還張牙舞爪的火焰漸漸微弱,有一簇火苗眼看著就要挨上福壽園時,大家伙兒一股勁兒潑上去,火苗化作一縷黑煙,就此宣告敗北。
傍晚時分熱鬧喧天的戲院,到了凌晨時分,就已唯獨余下福壽園,孤零零面對一堆廢墟。所幸,沒有人員傷亡,大家也是長吁了一口氣。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沒有隨著火焰的熄滅就此抽身,一直滴滴答答敲擊著屋頂,綿綿不斷清洗所到之處。
當看到火光沖天、人員四散時,胤禌清醒過來。自己一時泄憤的所作所為,竟是帶來了嚴重的后果。后悔莫及的胤禌沖入撲火的侍衛群,抓起木桶來回奔跑提水、滅火。
大火被撲滅后,面目烏七八糟、衣衫襤褸的胤禌,跌跌撞撞走向乾清宮,恭伏身軀跪在乾清宮門前的月臺上,全身濕透,任憑冰冷浸骨寒體。
拂曉時分,胤礽才回到擷芳殿。熱水備好,嫤瑜過來喊他沐浴,他卻因疲憊不堪,歪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歇下不到半個時辰,乾清宮就來人請他過去。
梳洗換裝過后,胤礽的雙眼還是布滿血絲。雨還是下個不停,嫤瑜吩咐備下轎輦,里頭放上食盒,裝了熱騰騰的奶茶,還有才出鍋的翡翠燒賣、水晶餑餑,好讓胤礽去往乾清宮的路上吃些東西,補養精神。
“十一弟真是昏昧糊涂,闖下這樣大的禍事?!眿﹁みB聲感慨著送胤礽到門前,把傘撐開遞給胤礽,“二爺,妾身覺著,打一頓罵一頓,都是好的,就是不要再冷落十一弟,那樣無疑就像是要放棄了他一樣。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轉過彎來,就不會再闖禍。”
胤礽接過傘,本想像往常那樣拉過嫤瑜的手,卻見她把手縮到身后,沒有多想,便改為彈了彈嫤瑜的額頭,“你呀,你夫君我是孩子嗎?連撐個傘的力氣都沒有?”
真是拖兒子的福,如今嫤瑜照顧他,簡直就是細致入微。
“十一弟的事,我心里有數,我會處理。你自己也夠忙的,別累著?!?br/>
看著胤礽下臺階,在雨霧中走向宮門,嫤瑜這才把右手抬起,朝著剛才被蒸汽燙傷了的手腕瞅了瞅。紅了一片不說,還起了兩個大水泡,火辣辣地生疼。
扶柳打來涼水用濕帕子給嫤瑜敷著,又去取膏藥與紗布。折梅從寧壽宮回來,向她稟報太后那邊的情形。
出了這樣的事情,被安全送回寧壽宮的太后哪兒能安睡,早早就醒了,只是沒下床。宜妃聽聞是自己的兒子闖了禍,著急忙慌沖去乾清宮要求見皇上,為兒子求情。誰知,皇上下令,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許靠近乾清宮,所以宜妃被擋在隆福門不得入內。
宜妃轉而跑向寧壽宮,跪在寧壽殿不起,懇求太后出面,饒過胤禌。太后本就不喜宜妃,索性不出現,也不轟走人,就晾著不搭理。
“你確定宜妃娘娘是去請太后為十一弟求情,而不是為十一弟請罪?”扶柳往嫤瑜的傷口上涂藥,雖盡量輕手輕腳,但嫤瑜還是不時疼得縮手。
聽過折梅肯定地回答,宜妃是為了求情而去,嫤瑜連連搖頭,暗自嘆息。宜妃愛子心切,可此舉欠考慮,反而會雪上加霜。
嫤瑜起身,打算換身衣服,前往寧壽宮。葛嬤嬤進來稟報,說是五阿哥夫婦進宮,五阿哥已先去乾清宮,五福晉過來想與嫤瑜一道前往寧壽宮看望太后。
嫤瑜請她稍等,馬上就出去。這時,葛嬤嬤忍不住近前勸說:“太子妃,五福晉怕是為宜妃娘娘與十一阿哥而來。這種時候,您不要出頭,皇上對十一阿哥······”
葛嬤嬤頓住,一言難盡,只得一語以蔽之,“懇請您聽奴婢一句,若是皇上又想起十一阿哥命帶煞氣,誰勸都沒用。您只管寬慰太后,保重身體就好。”
進宮這些年,嫤瑜從太后、蘇麻喇嬤嬤、承妃處也聽了不少后宮的事情,自己也親自處理過一些,各宮所的情況心里大致有數。
“嬤嬤,我不會沖動行事的。站出去,我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東宮,我懂得計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