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覺得不覺得最近晏家老二不正常???”
村里人下地干活, 累的時候坐在邊上的田壟處喝口茶, 歇息會兒,趁休息的功夫也閑聊點話。
“晏老二, 那個二流子?他有啥不對的?”
最近晏褚可是村里人的熱門話題, 幾十年了, 新華國成立到現在他可是村里頭一個收到錦旗被褒獎的,換做村里的任何一個人, 都不會引起那么大的波瀾。
偏偏他是晏褚啊, 從來不干好事的那個晏老二,村里人可不得稀罕好一陣子啊。
“對對對, 就是他。”
提起這個話題的村民喝了口濃茶猛的點頭。
“你們這是不知道啊,昨個兒不是我們家老太太五十九大壽嗎, 我們兄妹幾個想著老太太這些年不容易, 就給好好操辦了一次,我大哥拎來了兩條魚, 我大姐拿來了一個鱉, 我小妹特地從縣城的商場里買了三斤雞蛋糕,我還狠了狠心殺了只雞,一半燉湯一半紅燒,把這壽宴辦的熱熱鬧鬧的?!?br/>
“這不是很好嗎?”
有人納悶了, 孩子們都有孝心, 老太太享福,可是這和晏褚有什么關系,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 他們倆家也沒什么親戚吧。
“這問題才大呢?!?br/>
說話的那人一副你們怎么都沒想明白的表情,深深地嘆了好幾口氣。
“壽宴那天,親戚都到場后,我們把門給鎖了,把窗戶門縫都用布條給堵住,這不是晏老二還在村里嗎,大喜日子人家要是上門,我們也不好意思趕人啊?!?br/>
原身也不知道是怎么養的,村里老人孩子的生日,他比任何人都記得清,每到那一天他總要去人家家門外溜達一圈,看看有沒有做什么好吃的。
這也算是喜日,說聲道謝的話你還不好趕人,村里多少人家吃了晏褚這啞巴虧,做了一桌招待親朋好友的飯菜,被他霍霍大半。
這不,到了老太太生日這一天這一家人都警惕著呢,都想好了晏褚要是來敲門了,該怎么應對。
結果等到菜都涼了,一家子都沒敢下筷子,可這樣依舊沒等來晏褚。
他們想想不對啊,難道是把門窗堵的太死,晏褚沒聞到香味走了?
因為這些年沒次家來哪個長輩過壽晏褚都得來上一遭,這次忽然不來了,全家都覺得心里不得勁兒。
于是一家子又把門窗都打開,這下好了,香味應該都傳出去了,這下子那二流子總該上門了吧,結果等到他們實在按耐不住開始吃吃喝喝起來,晏褚都沒出現。
第二天那人還特地跑去住在晏褚現在住的那屋子旁的人家問了,晏褚那一天都好好在家呢,還在院子里鼓搗了小半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不是他想的那般,可能離開村子,所以沒空來他家。
“那是挺不正常的?!?br/>
村里人出奇一致的認可了說話人的觀點,沒道理做了一桌子好菜晏褚不上門啊,難道是腦子出問題了?
“要不誰去找晏家老太太問問,別是上次討債的人上門把他腦子給打壞了吧?”
“我覺得也是,我家胖寶都和我說了,這幾天他拿著糖塊從晏老二身邊走過,他都不搶他手上的糖了,估計是真的壞腦子了?!?br/>
不蹭飯,也不欺負小孩子,這還是正常的二流子嗎,這一定有問題啊。
所有人都難得認同這個觀點,然后在下地后,幾個跟晏家沾親帶故的人家就過去找老頭老太太說話了,明里暗里都提醒他們,要不要攢錢帶那個已經分家的小兒子去看看腦子,很有可能在討債的上門那一天,就被打壞了。
*****
“大妮兒啊,你說褚兒那腦子是不是真的被打壞了???”
老太太心里那叫一個酸啊,都怪她這個當娘的沒用,都沒錢給小兒子看病,那天流了多少血啊,她光給抹了一把草木灰就完事了,現在好了,腦子摔壞了,以后怎么娶媳婦啊。
“媽,你聽那些人瞎胡說?!?br/>
江大妮現在冷靜了,她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傻,全村人都是傻的。
自己小叔子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老老實實一個人呆著,也不霍霍村里其他人,結果一個個賤兮兮的,就因為小叔子沒有跟往常一樣去他們家蹭飯,搶他們家孩子的糖果,就急得跟鐵板上的螞蟻一樣。
江大妮簡直太滿意現在的生活了,如果小叔子現在的行為真的是因為當初討債人的那一棍子,她到希望他腦袋壞一輩子,再也別好了。
“我可憐的兒子誒?!?br/>
老太太聽江大妮一分析,也覺得有道理,可一想到兒子現在這樣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傻了,還是有些心疼,忍不住抹了抹淚,哭訴了幾句。
“媽,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等會兒我攤完餅你給小叔子拿幾張過去,順道看看他這些天到底在家里干些什么?”
江大妮這話一出口,又想給自己倆巴掌,這餅也是需要糧食攤的,她這一張嘴幾張餅子就送出去了。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江大妮忍著心疼,決定將送給小叔子的餅做的小一點。
“大妮兒啊,媽幸好有你這個媳婦?!?br/>
晏老太太感激地看了大兒媳婦一眼,當初她給兒子娶了這個潑辣名聲在外的媳婦,所有人都覺得她這個媳婦娶得不好,現在瞅瞅,整個村里能找出這么一個通情達理的媳婦來。
看著婆婆感激的眼神,江大妮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是看在這對不作妖的公婆身上,也忍著點小叔子吧,比起村里那些喜歡壓榨兒媳婦的婆婆而言,她的日子已經算是輕松了。
尤其現在小叔子還被打壞了腦子,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
“媽,我也要跟著奶一塊去?!?br/>
四歲的晏傳宗說話已經很溜了,也很能理解大人說的那些話了。
以前他對自己的小叔的印象不好,記憶里那就是一個每天跟他搶雞蛋吃的壞蛋,不過現在他還挺喜歡他小叔的。
聽自己的那些朋友說,小叔本來是能夠拿自己賣錢的,那些錢能夠買好多好多的雞蛋,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那種,可是小叔居然沒有把他賣了,可見在小叔的心里,他比雞蛋重要很多。
這是多么深刻的情感???
晏傳宗覺得,如果有人愿意花一屋子的雞蛋把他買走,他自己是很愿意的,到時候他每天吃三個,蒸的燉的炒的,那日子該多美啊。
不管這個小不點心里想些什么,反正晏褚在他心里的地位空前提高那也是事實。
得了,又被哄了一個。
江大妮看著傻乎乎的兒子,覺得這個家里此刻清醒的似乎就只有她一人了。
“行了,你到時候跟著你奶去,再跟著你奶回知道嗎?”
江大妮對大兒子叮囑了一句,然后就專心致志攤自己的餅了,當然她也沒忘記,在攤那幾張送給小叔子的餅的時候,特地攤小了一圈。
*****
“褚兒,媽來看你了?!?br/>
晏老太挎著個籃子,一手牽著自己的大孫子,步伐矯健地朝老宅子的院子走去。
只是越靠近這屋子,她這步伐就越忐忑,心里的苦水一陣陣往外冒。
她兒子,那個小時候頂頂可愛的兒子,現在傻了。
都怪她這個娘沒用啊,不能出錢給他去治腦子。
這么想著,老太太又想抹眼淚了。
“媽,你怎么來了?”晏褚這幾天沒出門,琢磨著怎么靠自己手上的幾百塊錢錢生錢呢,雖然這輩子許愿者對原身沒有任何要求,不需要對方出人頭地,也不需要對方升官發財。
可是既然是來度假的,總得放松心情到處走走逛逛吧,沒錢度什么假?窮游嗎?
所以晏褚想著,他首先得賺一筆錢,然后舒舒服服的玩一圈,放松放松心情。
這些天他在琢磨著哪種賺錢方式輕松簡單來錢快,再加上這些日子因為錦旗的事,村里人都拿他當大猩猩,就算是為了避開村里人探究的眼神,他也得在屋里躲躲啊。
他哪里知道,因為他的不作妖,已經讓村里人腦洞大開聯想到他傻了的地步。
“中午的時候你大嫂攤了幾張餅,你不是最喜歡吃大餅裹大蔥了嗎,媽特地給你拿了幾張過來?!?br/>
老太太眼神如炬,跟探照燈一樣掃視了一圈院子和屋內的景象,這房子本來就不大,攏共一個廚房兼糧倉,一間堂屋,兩間臥室,外加一個院子。
廚房里堆了點柴,灶頭還擺著一副碗筷,看來家里還是在生火的。
院子里的晾衣繩上掛著幾件濕衣裳,說明兒子沒因為一個人過日子就變得邋遢,老太太還挺滿意,她原本以為自己今天過來,還得幫兒子把堆積的衣裳給洗了呢。
“給,傳宗,吃糖。”
晏褚習慣了上輩子看到孩子就送點糖,上次去縣城的時候忍不住買回家一大袋糖果,偏偏他一個人也吃不了這些糖,看著晏傳宗眼神撲閃撲閃好奇地看著他,忍不住隨手就掏出一把糖來,遞到侄子的手中。
其實說起來,晏傳宗和晏傳嗣兩兄弟都長的挺可愛的。
他們不像自己親爹晏愛國,反倒更像晏褚這個小叔一些,而原身的樣貌,在附近幾個村子里都是很有名的。
他要不是打小就長得好,可能也不會被寵成今天這幅模樣。
小時候的原身多可愛啊,白乎乎的就跟糯米團子一樣,也不知道是怎么長的,那時候家家戶戶都處于勉強吃飽的狀態,所有孩子都黑瘦黑瘦的,唯獨他不一樣,跟畫報上的小仙童一樣。
這附近有人家結婚,幾乎都會請他去做滾床童子,做滾床童子那是有紅包拿的,除此之外還能蹭一頓好菜好飯,原身就這樣被寵的五谷不分,覺得只要張張手,就能有錢有吃的了。
即便是現在,晏褚的模樣也是一頂一的好。
好在原身專心致志只愛賭錢,沒有將心思花到禍害好人家的姑娘身上,不然就憑他的長相,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們,怕是都玄了。
所以長相肖似原身的晏傳宗和晏傳嗣也都是模樣可愛的孩童,不然也不會被原身賣那么高的價格了。
晏褚也挺想不明白一個人的心是怎么才能黑成那樣的,對著這樣一張和自己肖似的臉,原身到底是怎么才能狠下心將這兩個孩子接連賣掉的。
“糖,給我的?”
晏傳宗的眼底一下子涌起了水泡泡,他小叔果然傻了,不跟他搶雞蛋居然還給他糖果了。
“褚兒——”老太太也是,說話的時候都帶上顫音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糖太難吃,我長這么大就沒吃過這么難吃的糖,你要是不喜歡吃就扔了。”晏褚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崩壞了。
他一臉不屑地將糖果往四歲的小侄子手上一塞,滿臉不屑地說道。
“你們等著,等我掙了大錢,我一定要買這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到時候我吃一顆扔一顆?!标恬夷7轮砣澜缥易钆1频哪?,一臉驕縱地說道。
老太太笑了,晏傳宗眼底的淚花也收了回去,兒子/小叔還是那個兒子/小叔,怪不得把糖送人呢,原來是不好吃的糖。
以前原身也是這樣的,自己喜歡的東西總是要搶到碗里的,但是他不喜歡吃的,比如韭菜花,總是很大方的分享給自己的哥哥,老太太欣慰了,覺得兒子一點都不傻。
四歲的晏傳宗把糖果都塞到了自己的布兜兜里,他要去告訴胖寶他們,他小叔沒傻,只是舌頭出了問題,所以才不搶他們的糖果了。
在晏傳宗看來,糖是世界上和雞蛋一樣頂頂好吃的東西,怎么會有難吃的糖呢。
老太太安心下來又跟兒子說了會兒話,在確定對方一個人生活沒什么大問題后,放心地帶著口袋里裝滿糖果的小孫孫回家去了,一路上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晏大姐,你家小二沒事吧?”
村里人看著她從晏褚那兒回來,好奇地張嘴問了一句。
“沒事,我家褚兒說他這些日子沒出門是琢磨著怎么掙錢呢?!?br/>
老太太這話說完,大家伙都笑了。
晏家老二的腦子看來是沒毛病啊。
二流子那都是什么性子?滿口大話,就知道做不切實際的美夢,而晏褚現在不就是那德性嘛。
地都租給了自家親哥,也不想著找一份踏實點的工作,就想著一夜暴富,這思想很不正確啊,但是在晏褚身上,這不正確的思想就再正確不過了。
“晏大姐恭喜你啊,可了了一樁心事了?!贝謇锶思娂娊o晏老太道喜。
“只要他沒事,我心里頭就放心了?!?br/>
晏老太太也是一臉慶幸感嘆,只要兒子腦子沒壞就好了,最主要的是他現在也不想著賭錢了,光在家做做白日夢也挺好,反正每年老大一家都會給他糧食,自己在偶爾偷偷貼補一點,日子也過得下去。
村里恢復了曾今的熱鬧,善良的村民都替晏家感到高興,也慶幸那二流子找到了一個新的愛好,估計在他沒想明白自己有啥發財的方法之前,是不會禍害他們了,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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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大哥大嫂,我明天得去市里一趟,估計一兩個月不回來?!?br/>
晏褚要出遠門,提前來哥嫂這兒通知一聲,以防老太太去老宅子那兒找他找不到人著急。
“去市里干什么?”
老太太心里一驚,難道是鎮上的賭場已經滿足不了兒子了?
“我打算去市里看看,有沒有什么適合我的營生?!标恬蚁氲搅艘粋€賺錢的法子,打算去市里試試水。
他們這兒的縣城畢竟還是太偏僻,購買力比不上市里的人,如果想要短時間內賺一筆錢,那還是得去市里或省里。
全家人包括四歲的晏傳宗都朝他甩了一個不信的眼神,就他那性子,像是會找正經營生的?他明明連地都不肯種,就想著躺在炕上白吃糧食。
對著這幾波不信任的眼神,晏褚深吸了一口氣,一臉被你們發現了的表情,不太好意思地說了一句:“就是我那哥們兒在市里發了財,凈說市里的日子有多好過,我想著他既然說的那么好,干脆就去他那兒住一段時間,起碼能吃好的喝好的,等哪天他不耐煩我了,我再回來?!?br/>
果然這話說出口,全家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果然是這樣,他就是想到市里去蹭吃蹭喝去的表情。
原身做人太失敗,晏褚無話可說。
“你這樣去白吃白喝人家能樂意,褚兒,聽媽的,好好在家待著,跟你哥學學怎么耕地,到時候攢點錢,娶個媳婦才是正經的?!?br/>
老太太覺得兒子最近還是偶爾能聽進去她說的一些話的,忍不住就勸了幾句。
“我不管,我那家里現在就只有地瓜苞米的,我要吃雞,我要吃魚,你們就少替我瞎操心了,反正我身上一分錢沒有,別人也休想占我便宜。”
晏褚一副光棍模樣,攤了攤手說道。
“順道我也看看,他們到底是怎么發財的,沒準到時候我回來還能給你們帶點雞鴨魚肉的,省的你們一天到晚叫我二流子,好像我從來不干好事似的?!?br/>
晏老頭很想告訴自己這個兒子,他確實從來不干好事。
不對,最近他還是干了一件好事的,他幫著公安抓了一群人販子。
誰都說不出什么阻止的話來,更何況按照往日原身的德性,他們就算是阻止了也沒什么用,干脆就眼睜睜看著晏褚離開了。
江大妮安慰自己,兩家已經分家了,晏褚在外頭把天捅破了也拖累不到他們,不過這心里還是忍不住想了想。
萬一,這要是有萬一,小叔真的帶著雞鴨回來了呢?
晏傳宗吃著那天小叔給他的糖果,希望這次去市里小叔再多得到一些“難吃”的糖果,這樣他和弟弟每天都能有糖果吃了,想想就好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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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味道那么香?”
國營一廠的員工正打算進廠上班,就聞到了一股香味,一個勁兒往你鼻子里鉆,似乎是饅頭包子的麥香吧,可又說不上來有別的味道,很難形容,就是香,特別香。
這年頭國營廠職工的待遇可比一些機關干部好多了,尤其是工齡長了以后,只要踏實肯干,在干滿自己原本的工時后加班加點的干,每個月的收入都是很可觀的。
因此在工廠上班的人,多數都是不差錢的,尤其那種夫妻都是雙職工的家庭,看電影,喝汽水,經常能有些一般人家沒有的小奢侈。
這不,一聞到香味,剛剛那些騎著自行車就要進廠的工人都停下來了,迫不及待將自行車停到廠里鎖好后,就匆忙跑出來,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停留在了一個看上去很樸素的包子攤前。
那老板長的一點都不樸素,英俊帥氣,比廠草還俊,很是吸引了一波女工人的目光。
沒錯,晏褚在家里琢磨了好幾天,思來想去倒買倒賣太累人,還有被抓的風險,這個世界他就想過安生點的日子,于是他琢磨著,干脆就來全市效益最好,聚集了最多有錢人的國營一廠賣包子來了。
就憑他現在的手藝,調餡搟皮都是飛速,而且廚神出品,必數精品,也不用擔心會賣不出去這個問題。
“買包子嗎?”
晏褚掀開蒸籠沖前面圍著的一群女工人笑了笑。
暈了暈了,不知道是被包子給香暈的,還是看帥哥看暈的,迷迷糊糊的,啥也不知道就掏錢把包子給買下來了。
等拎上包子,看著找回來的錢,這才意識到不對啊,這年頭白面包子八分一個,帶肉餡的包子一毛五一個,可剛剛買了兩個肉餡的包子,老板卻收了他們五毛錢,等于這包子比尋常包子還貴了一毛錢呢。
憑什么,就憑老板長的???就是剛剛沉迷男色的年輕女工都不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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