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都在外面等著。”
今天是二十三號, 正好是邱醫(yī)生值班的日子, 救護車把人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在產(chǎn)房等著了, 幾個小護士攔住想要跟著進去的梁桂芬等人, 然后把產(chǎn)房的門給關(guān)上了。
“方姐, 你說怎么會這樣呢。”
梁桂芬坐在產(chǎn)房外家屬等候的椅子上,她雙手握在一塊, 表情復(fù)雜。
剛剛兒子把她和方老太太叫住, 給他們看了一段視頻,視頻拍攝的場景, 正好就是衛(wèi)生間門口那片位置。
畫面中,能清楚的看到當(dāng)時發(fā)生的場景。
大概在梁桂芬出門后不久, 梁知之就從自己的房間里出來, 她先是去了一趟廚房,等再次出來的時候, 手上已經(jīng)多了一杯水了, 這也沒什么,可能只是她口渴了出來倒杯水,令人驚訝的是之后發(fā)生的那件事。
她居然將碗里的水直接潑到了衛(wèi)生間門口那個位置,然后又回廚房將碗給放了回去。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就是她走到那個位置, 很刻意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這一摔是實打?qū)嵉模芸焖南律砭烷_始流紅, 并且高聲尖叫呼喊。
梁桂芬不明白兒媳婦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對她不差啊,她至于拿肚子里的孩子開玩笑來陷害我嗎?”
她把自己的好姐妹當(dāng)成了倒苦水的桶,對著她一陣質(zhì)問抱怨:“你聽聽她剛剛說的,還怪我沒把地給拖干凈,她想干什么?不滿意我我們分開過啊,非要往我頭上倒屎盆子,她至于么她。”
梁桂芬心里是又急又氣,原本梁知之在她心里的形象徹底毀滅了,對于她而言,現(xiàn)在的梁知之就是一個可怕的,不擇手段想要挑撥她和兒子關(guān)系的女人。
“媽,等孩子出生,我要去做親子鑒定。”
晏褚就坐在兩人對面的椅子上,他雙手撐著額頭,即便看不見他的表情,此刻也能知道他是有多沮喪。
“別胡說。”
老太太跺了跺腳,怎么就鬧到親子鑒定上了,那一次知之和他第一次同房,不是有那啥嗎。
“桂芬啊,我看褚兒說的么沒錯,還是去做做那親子鑒定吧,不是我嘴大心眼壞存心挑撥,而是你那個媳婦的肚子,真的不像是七個多月的,倒像是足胎的。”
方老太太也是糾結(jié)了許久才開這個口的,這種事從外人嘴里說出來,總是吃力不討好的,可是剛剛那段視頻監(jiān)控給她的震撼太大,現(xiàn)在在方老太太心里梁知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姑娘,她可不會像自己那個小姐妹那般單純的以為對方?jīng)]事找事,用肚皮陷害她鬧著玩。
或許梁知之鬧這件事,是想要掩蓋什么吧。
“如果什么事都沒有自然是最好的,如果真的是......晏褚還年輕,不能做冤大頭吧。”
方老太太拍了拍怔楞住的梁桂芬的手背,嘆了口氣。
其實現(xiàn)在想想,這里頭存在的疑點確實有些多。
梁知之在大城市里工作的好好的為什么忽然就回來了,她條件不錯,為啥就看上了稍有余錢的晏褚,并且沒有經(jīng)過長時間的相處,就火速的和對方結(jié)婚。
也怪她結(jié)婚前掩飾的太好,乖乖巧巧一個小姑娘,誰會懷疑她,包括這一次,要不是那個晏褚為了防小偷而裝的針孔攝像頭,恐怕他們所有人都認(rèn)為真的是梁桂芬沒擦干凈地這才把她和孩子給摔了。
照方老太太對晏家母子的了解,恐怕他們心里都得愧疚死,以后更是要爬在他們母子頭上作威作福了。
之后的三人陷入了可疑的沉默,誰也沒有再說話,只隱隱聽得到手表滴答滴答指針走過的聲音,以及醫(yī)院走到偶爾會經(jīng)過的行人的腳步聲。
“母子平安。”
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時,產(chǎn)房的門終于被打開了,負(fù)責(zé)接生的邱醫(yī)生從里面出來。
“母體突然受驚刺激了宮縮,加上這是早產(chǎn),母親和孩子都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不過孩子雖然是七個月早產(chǎn)兒,身體卻很健康,想來也是在母體里接收到的營養(yǎng)比較充分的緣故,不幸中的萬幸。”
邱醫(yī)生今年四十多歲,她在小縣城里已經(jīng)算是老資歷的,縣城的新生兒里,一半多都是她接生的。
對方的模樣和氣,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醫(yī)生,確定是七個多月早產(chǎn)兒?”
晏褚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了一句,他焦急的往產(chǎn)房里探望,一副擔(dān)心老婆孩子的模樣,剛剛那句話,似乎就是他隨口那么一說的。
“之前不是做過檢查嗎?不過儀器也不是絕對的,偶爾有個十天半個月的差別也是有可能的。”
邱醫(yī)生沒有把話說死,她對著身邊的小護士私語了幾句,然后以還有其他病人為由,就再次進入產(chǎn)房,從別的通道離開了。
梁桂芬聽了醫(yī)生的話心里頭就放松了許多,聽聽剛剛邱大夫的話,說明媳婦懷胎這事沒有作假,就十天半個月的差距,那時候知之已經(jīng)和兒子在相親了,并且雙方都有了接下去處處的意向,如果梁知之肚子里的孩子是那時候懷上的,她完全沒必要和晏褚在一塊啊,直接找孩子爹去不就成了么。
她的性子是有些逃避形和和稀泥形的,一來梁桂芬是真怕梁知之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兒子的,這么一來不就說明晏褚當(dāng)了活王八嗎,二來她也是擔(dān)心如果那真是她的孫子,萬一哪一天兒媳婦和孫子知道他們的奶奶和爸爸曾經(jīng)懷疑他的出生替他做了親子鑒定,那孩子得有多傷心啊。
看著梁桂芬又心軟了,方老太太趕緊扯了扯她的衣袖,讓她好好瞧瞧自己的兒子,她那個媳婦都能狠心做出自己倒水故意摔倒早產(chǎn)的事了,還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對于梁桂芬來說,沒有誰比自己的兒子更重要了,此刻看著兒子迷茫,憔悴,就和失了魂魄一般的表情,梁桂芬心都碎了,哪里還會在意其他什么事,既然兒子不放心想要做親子鑒定,那就做吧。
就如同方姐說的,別到時候替人養(yǎng)了兒子,那可真是倒霉催了。
*****
“親家母,你也太不小心了,好在邱大夫醫(yī)術(shù)高,不然不說我們家知之了,就是傳鈺那孩子都保不住了。”
晏家人心里都藏著事,壓根就沒人想起來給梁家去一個電話,還是等孩子生完了,梁知之也被送回產(chǎn)房了,才記起這件事。
梁家人是在梁知之生完孩子后兩個多小時候出現(xiàn)的,在梁桂芬出去打水的時候,梁知之已經(jīng)惡人先告狀,把她編造的事情始末和自己的家人亂說一通了。
“我做什么了?她懷孕的時候我鞍前馬后,現(xiàn)在生完孩子我還給打水煲湯,親家母你給我說道說道,我還得怎么做。”
梁桂芬也不是真沒脾氣的人,她重重的將水壺放在病床邊上的小桌幾上,直勾勾的看著梁知之的眼睛問道。
“誒,你——”
梁母有些氣惱,是,在閨女懷孕的時候晏家婆婆的做法確實不錯,吃的喝的一點都不心疼錢,可是現(xiàn)在閨女確確實實是因為她拖地沒拖干凈,導(dǎo)致她滑到進了醫(yī)院,對方怎么能不認(rèn)賬呢,還一副他們梁家對不起他們晏家的模樣,不可理喻。
可是梁母也意識到了,閨女畢竟是嫁到晏家了,現(xiàn)在閨女和外孫也都健健康康的,她要是死揪著這件事不放,或許只會讓梁桂芬惱上她閨女,除非閨女這日子不想往下過了,不然現(xiàn)在絕對不是和梁桂芬撕破臉的時候。
梁母憋著氣不說話了,她坐在椅子上,扭過頭不去看梁桂芬,以此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媽,剛剛在家的時候我太慌了,現(xiàn)在我和孩子都沒事,你放心,我不怪你。”
梁知之已經(jīng)知道自己確確實實生了個孩子,此時頗有些志得意滿,不過她知道,在她還沒有聯(lián)系上張修遠(yuǎn),并且從對方的嘴里得到滿意的答復(fù),就不能和晏家母子撕破臉。
之前她演了那么一出,除了是想要增加晏家母子的愧疚心理外,也是想為之后的脫身做準(zhǔn)備,因此此刻在病房里同樣還住著另外兩家產(chǎn)婦的時候,她對梁桂芬的態(tài)度就別提有多好了。
“本來這事就不怪我。”
梁桂芬深吸了好幾口氣,以前怎么沒覺得這個兒媳婦那么不要臉呢,不過她謹(jǐn)記著兒子的話,沒有告訴梁知之家里有攝像頭,并且將那一幕全都拍下來的事,直接拿了幾個梁家拿來的蘋果去了外邊,似乎是洗水果去了。
“什么態(tài)度這是!”
梁桂芬走后,梁母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以前我還覺得你婆婆是個好的,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不講理的人,知之,你告訴媽,她之前在家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么對待你的。“
“媽,你就別問了,我現(xiàn)在挺好的。”
梁知之的表情有些暗淡,隔壁病床的幾戶人家都悄悄的看著這家人呢,聽著剛剛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大致在心里腦補出了一個被婆婆欺負(fù)的可憐媳婦的畫面。
床上躺著的都是當(dāng)孕婦的,另外兩人看梁知之這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小媳婦的模樣,心里都對她有些同情。
*****
梁知之在醫(yī)院呆了一個多禮拜,然后就抱著孩子被晏褚?guī)Щ亓岁碳摇?br/>
晏傳鈺小朋友的模樣隨娘,脫去那層粉皮長開后,奶胖奶胖的別提多招人喜歡了,不過小嬰兒都是混世魔王,不哭的時候像天使,哭鬧的時候就是惡魔,偏偏一天當(dāng)中,他們當(dāng)惡魔的時間比較長。
從醫(yī)院出來后,梁知之似乎就忘了當(dāng)初她因為梁桂芬沒拖干凈地早產(chǎn)的事,其樂融融的,偶爾還會和梁桂芬說一些好話逗老太太開心。
她也是沒有辦法,實在是她煩透了自己生的那個兒子。
所有的孩子都是夜游神,偏偏梁知之很注重養(yǎng)生,自從懷孕后,每天十點必睡,這一覺還得睡到早上十點才肯起來,自從有了孩子,她幾乎就沒有睡好過整覺,氣的梁知之直接把孩子往老太太屋里一丟,再也不肯在晚上的時候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房間里來了。
在梁知之看來,反正兒子是她的,現(xiàn)在她暫時還離不開晏家,老太太喜歡孫子,就讓她多抱幾天吧,那可是將來億萬富豪的繼承人,讓那個土鱉老太太抱抱,是給她攢財氣和福氣,便宜她了。
“晏褚,怎么那么大一個黑眼圈,孩子不好帶吧?”
晏褚從學(xué)校回來的時候,樓下正聚著一群大爺大媽閑聊呢,看他經(jīng)過,就把人給叫住了。
“嗯,孩子半夜總是哭鬧,我和我媽也不知道孩子哭啥,給他換尿布,給他喂奶,也沒個消停。”
晏褚性子好,是小區(qū)里少有的幾個愿意陪老人家聊天的孩子,在老人心里很有一番地位。
“你媳婦呢?”
那些老人也沒聽晏褚提起梁知之,有些好奇的問道,通常照顧孩子這種事,怎么能少了當(dāng)媽的呢。
“她嫌孩子吵,要睡美容覺,所以現(xiàn)在晚上都是我和我媽帶孩子,我還年輕,晚上帶的時間就長一些,白天我上班,我媽帶的時間就長一些。”
晏褚應(yīng)該是很累了,說話的時候還打了個哈欠。
“叔,嬸,家里的奶粉快吃完了,我給買了新的回來,就先不和你們多聊了。”晏褚拎著兩罐奶粉沖著老頭老太太們說道,然后就徑直朝樓上走去。
“我說怎么一個多月沒見桂芬出門了,就是買菜也是方姐幫她帶的,原來他們家媳婦在家什么事都不干的。”
一群老人聚在一塊,絲毫沒有懷疑晏褚剛剛說的那些話。
“我早就想說了,當(dāng)初晏褚他媳婦剛進來,懷孕月份還淺的時候就沒見她做過家務(wù),買菜打掃都是桂芬來的,如果她在工作,那另論,可是她也沒上班啊,每天就在家待著,包裹一個接一個從來沒見少過,晏家這哪里是娶了一個媳婦,簡直是娶了一個祖宗回來,看看剛剛晏褚那孩子的樣子,都瘦出下巴來了,以前胖乎乎的多招人喜歡啊。”
說話的都是老人,自然是站在長輩的角度看事情的,幾乎一個個都帶入到了婆婆以及公公的身份,對于梁知之的這番行為很是看不上,提起對方就搖頭。
晏褚抱著兩罐奶粉,上樓的步伐很愉悅,火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收尾了。
*****
當(dāng)天夜里,所有人都差不多要入睡的時候,忽然傳來了警鈴的聲音,而且這聲音,似乎就在他們這棟樓下。
沒睡的都披上衣裳走到了陽臺,低頭往下探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看著晏褚被幾個警察帶出來,身后還跟著哭哭啼啼的梁知之。
梁桂芬抱著孩子跟在后頭,路燈昏暗,也看不清這一家人的表情。
怎么回事?警察怎么上門了?
和晏家交好的街坊鄰居紛紛走下樓去,將警車給圍住,好端端的把人給帶走,總要給一個說法吧。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