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親的事已經(jīng)通知了宗族, 并且族長也松口答應(yīng)了這件事, 在晏祹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反對的余地了。
他并不知道這件事是晏褚提議的, 只知道是他曾經(jīng)的爹娘主動找的祖父祖母提出的這個要求, 就算是氣, 也沒法找那對愚昧的夫婦,告訴他們他們做了一件什么樣的錯事。
認了傅蓁蓁這個干親, 晏老頭夫婦說不上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二房的人很高興,大房的陰沉沉的, 想裝的高興也不像樣。
晏祹此時的表情在大房那一堆人里一點都不顯眼,劉福春和晏長學(xué)看著小兒子這幅表情, 還覺得這兒子和他們貼心, 想到一塊去了,也顧不上自己難過了, 反而還得安慰小兒子。
“二寶, 你也別氣了,就算沒有傅蓁蓁,那也能是別人,你放心, 在這個家里, 誰都越不過你和你大哥,就算晏褚那小崽子有出息了怎么樣,我讓他拼死拼活, 那也是給咱們大房摟錢。”
劉福春這話說得狠,可實際上一時之間,她壓根就想不出什么招對付晏褚,原本覺得傅蓁蓁就是最大的把柄,現(xiàn)在傅蓁蓁不能動了,其他女人晏褚還沒那么傻,輕易就能上套。
這話也只是她安慰小兒子的話罷了。
聽了劉福春的話,晏祹眉頭一皺,忽然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是好的,至少不用擔(dān)心發(fā)生之后那樁事了。
自己對傅蓁蓁有愧疚,這輩子給她找一個不錯的夫君也算是補償對方了,至于傅于歸,對方是軍隊里炙手可熱的新晉猛將不錯,可官場之中,文武有別,“自己”只要如上一世一般考上狀元,榜下捉婿,沒有公主,也會有其他書香世家,知書識禮的小姐可以和他共結(jié)連理。
這么想來,晏祹這心里忽然就沒什么糾結(jié)的了。
劉福春和晏長學(xué)看兒子這模樣,還當是自己的勸解奏效了,面上立馬掛上了笑意。
“咱們先不管別人,再過不久,就是院試開始的日子了,這些日子吃穿住咱們處處小心,千萬別在進了考場之后,又出了什么岔子。”
當初晏祹第二年給他們考來一個縣案首,夫妻倆都是驕傲的,和晏褚那次一樣,縣案首不就是板上釘釘?shù)男悴帕藛幔豢上е蟮脑涸嚳偸怯懈鞣N各樣的意外,晏祹就沒有順順利利做完過一套卷子,沒完成考試自然也就沒有成績,沒有成績,即便有縣案首即是秀才的潛規(guī)則也不頂用啊。
給了希望又一次次失望不過如此。
如果沒有晏祹那個縣案首的成績擺著,或許如同對待晏褍那個大兒子一樣,夫妻倆已經(jīng)改放棄了,可就是晏祹考上了縣案首,又有一個同樣曾經(jīng)是縣案首,現(xiàn)在是舉人老爺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晏褚的例子擺著,讓夫妻倆放棄,談何容易。
這些年,家里供應(yīng)的銀錢是越來越少了,為了讓這個兒子繼續(xù)學(xué)業(yè),以及前頭那個總是不肯放棄靠秀才的大兒子念書,家里早些年攢下的積蓄幾乎已經(jīng)見底了。
晏長學(xué)的工錢挺高,可也架不住那樣花,為此,他隱秘地開始做假賬,他既是酒館的掌柜,也是賬房先生,想要做出一份糊弄上面的人來檢查的賬本不是難事。
這兩三年的時間,他已經(jīng)昧了東家大幾十兩的銀錢了,按照晉朝的刑律,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那是要抄家徒十年的。
晏長學(xué)算是背水一戰(zhàn)了,晏祹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兒子,不成功也得成功。
“也沒道理啊,二寶每次考試前吃的喝的都和大寶是一樣的,怎么每次大寶都能順順當當完成考試,小寶就不行呢。”
晏長學(xué)感嘆道,有時候他心里都不住的想,要是大兒子和小兒子能夠換個個就好了。
畢竟大兒子是考了無數(shù)次都考不上,而小兒子就是被這些病痛給耽擱的,他可是考上過案首的孩子啊,考一個院試不是手到擒來的嗎?
要不是那幾次生病耽擱了,或許現(xiàn)在風(fēng)光的就不是老二家了。
晏長學(xué)嘆氣,晏祹心里何嘗不深思。
之前他懷疑是體內(nèi)殘存的原身的魂魄作祟,可是仔細想想,自己附身在對方身體里這么久了,從來也沒出現(xiàn)過問題。
時人深信鬼神之說,晏祹也不例外,尤其是在他重回到自己九歲之后,他更加相信這世間真的有妖魔鬼怪,也有漫天神佛的存在,這也是他為什么會懷疑之前自己身病,是對方鬼怪作祟的原因。
不過接連幾次,又求了那么多符紙,拜了那么多香火鼎盛的寺廟,晏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換一個想法了。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懷疑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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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寶,快趁熱吃。”
這次院試,劉福春不放心,跟著晏長學(xué)一塊過來了。
晏褍家那個秀才家的小娘子也跟著來了,一家子租了一套小院,兩三天的時間租金還不便宜,足足要兩百文錢,不過比起住客棧,還是劃算了許多的。
“這些東西全是你大嫂做的,和你大哥吃的一模一樣,剛剛娘看著你大哥吃完了,啥事沒有,你就放心吃吧。”
劉福春實在是怕了兒子臨考就出事的習(xí)慣,這一次兒子吃什么,穿什么,喝什么,她全程把控,就不信這樣兒子還能出狀況。
“娘,你放著,我理完這些冊子就吃,對了,我想喝茶,麻煩娘去給我燒一杯熱茶來,屋里的茶都已經(jīng)涼透了。”
聽了兒子的話,劉福春摸了摸屋子里的茶壺,果然冰冰涼。
“娘都糊涂了。”
劉福春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一早上光顧著看大媳婦做早膳以及盯著大兒子吃下肚,確定沒有任何反應(yīng)了,都忘了兒子喝茶的事。
好在二寶機靈,這冰涼的茶水喝下肚,今天不是又得鬧肚子了。
“娘這就去。”劉福春拎上水壺就出去了,在她出去后,晏祹拿起桌子上那些包子饅頭往床底下一人,滾燙的稀粥直接打開窗戶,朝外頭一潑,然后拿出之前自己在外頭小攤子上買的一個麻餅,也顧不得干,直接嚼上了。
這些日子他仔細想過了,為什么之前他第一次考縣試的時候就順順利利沒有出任何事,而在他順利考上案首后,之后的每次考試都不順利了,一旦自己止步童生,對誰的影響最大。
晏褚不可能,自己還能不了解自己?
除了在傅蓁蓁這件事上,晏祹自認“自己”是一個品德高潔之人,自然做不出來這樣下三濫的事,如此一來,最有可能對他動手的就是晏褍,自己曾經(jīng)的大堂兄。
晏褍止步童生已經(jīng)十幾年了,自己考上案首對于對方而言實在是太大的壓力了,為了讓自己這個弟弟不趕到他前面,做出在他的飲食里下藥的舉動,是很正常的事情。
對于大房一家子的人品,晏祹已經(jīng)千百分的信不過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對方給他下藥大夫都查不出來,可是晏祹只認為是對方用的藥比較隱蔽的緣故,不然完全無法解釋為什么永遠吃的喝的都是一樣的東西,他從來都沒有事,而自己一次次不是腹瀉就是嘔吐,要么就是高燒不消。
這一次,晏祹就是想要試一試,不碰家里的任何東西,他是不是能正常的完成這一次的科考。
等劉福春拿著熱水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被吃趕緊的碗碟。
“吃的太多了,還是不喝水了,萬一吃撐了就不好了。”
晏祹可不敢碰劉福春拿來的水,對方對自己的兒子不會起疑,要是這壺水也被晏褍動過手腳,自己之前的那些努力就白費了。
“吃撐了,那可別喝水了,現(xiàn)在多走走消消食。”
現(xiàn)在劉福春的狀態(tài)就是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聽了晏祹的話立馬就怪上了自己為什么端了那么多早點過來,絕口不提讓兒子喝水的事。
從租住的小院子到考場的路上,順順當當?shù)模俚三堥T開,所有的考生依次接受檢查進場,也平平安安。
劉福春和晏長學(xué)夫妻倆就在考場外站著,生怕這一次,兒子又出什么意外出來了。
可是這一次,或許真的是老天保佑,第一天的考試,包括之后每一場的考試,晏祹居然都平平安安的完成了。
考完最后一場出來的時候,晏祹面有疲色,可是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激動。
晏褍啊晏褍,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畜生啊。
晏祹在心里吶喊,他猜測的果然沒有錯,就是對方對他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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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褚心情平靜地練著大字,自從爹娘認了傅蓁蓁做干女兒,并且大擺宴席宴請過族人鄉(xiāng)鄰后,兩人的相處就沒有那么忌諱了。
此刻四姐晏蘭花和傅蓁蓁都在晏褚的書房內(nèi),一個拿著本帶繪畫的游記津津有味的看著,一個擺著張小桌子,對著晏褚給她的那幾本摹本臨摹上面的字體。
氣氛十分融洽,偶爾晏褚停下筆休息的時候,三人還能有說有笑的,傅蓁蓁從一開始的放不開,到現(xiàn)在也能坦然的喊晏褚一聲三哥了。
她心里難不難過不知道,至少在認親后,對方已經(jīng)開始嘗試改變對晏褚的態(tài)度了。
寫下一個鋒芒畢露的忍字,然后看著水跡在宣紙上慢慢干透,直至那個字消失。
晏褚算了算時間,這一次自己可沒動手,如果他估計的沒錯,那邊那一家子,該自己咬起來了吧。
*****
“你說什么,這不可能。”
劉福春和晏長學(xué)還沒從自己小兒子考上了院試增生的喜悅中清醒過來,就聽到了兒子懷疑之前他每一次生病無法正常科考都是大兒子晏褍陷害的話。
長子和幼子一母同胞,他何必要做出陷害幼子的事,這對他而言有什么好處嗎?
“我也不想懷疑大哥,可是爹、娘,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吧,這一次科考,我從頭到尾就沒喝過家里的水,沒吃過家里一口飯菜,考試那些天,我用來果腹的就只是街頭小販那買的麻餅。”
晏祹對自己沒考上案首,甚至連稟生都不是還是很失望的,可這也怪不的他,畢竟整場考試他都是提心吊膽的,除了試題,他腦子里胡思亂想的事情太多,加上這屆科考,確實也有不少有真本事的學(xué)子,能考上增生,就已經(jīng)十分不錯了。
同樣都是秀才功名,稟生、增生、附生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都說窮秀才,可秀才里的稟生卻算不得窮,他們有公家按月發(fā)的糧食,加上每一次縣試、府試,參考的考生都需要有一個或兩個稟生具保,具保一個考生,就能收一兩銀子,要是具保的考生多,一年的嚼用就有了,所以世人說窮秀才時,稟生是不在其列的。
至于增生和附生,都沒有稟生的那幾項福利,只是同樣能參加之后的鄉(xiāng)試罷了。
因此如果晏祹沒有通過之后的鄉(xiāng)試考上舉人的功名,他這個秀才的名聲也就是聽上去好聽,想要開一個書塾都不一定能收到學(xué)生,將來讀書的所有花銷,還是得家里面來。
不過對于大兒子屢試不第,這一次又落榜的劉福春和晏長學(xué)而言,小兒子已經(jīng)很爭氣了,他才十三,這么年輕的秀才,還怕將來考不上舉人,考不上進士?
反正這夫妻倆對小兒子信心滿滿。
“你沒吃家里的飯菜。”
劉福春愣了愣,她怎么不知道。
“因為一開始我也不能確定自己的懷疑是不是真的,可事實卻是證明了這一點,我相信爹娘是不會害我的,那么這么一來,家里其他能夠接觸到我要吃的那些飯菜喝的茶水的人,還能有誰。”
晏祹說的十分心痛,他之所以沒有在科舉剛結(jié)束的時候揭發(fā)晏褍,就是想等著自己考上秀才的成績出來,加重他在晏長學(xué)夫婦心里的份量。
只可惜不是案首,不然效果更好。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不過也沒關(guān)系,比起那個二十出頭,依舊碌碌無為的長子,他相信晏長學(xué)夫婦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看著小兒子篤定又心痛的模樣,劉福春和晏長學(xué)張了張嘴,終究什么都沒說,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孩他爹。”
劉福春想說,不一定是她大兒子動的手腳啊,或許是二房那些人,可是這一次包括之前幾次考試,二房那些人根本就沒有插手過兒子科考的事,這話說出來,她自己也不相信,難道二房的人還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可真是自己的長子,她又痛心的不敢相信。
甭管她和她男人是怎么算計二房的,在自己身上,又希望兩個兒子同心同力,能夠相處和樂。
他們夫妻倆攢下的家底,將來還不都是他們兄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個,劉福春都舍不得。
“恐怕二寶說的都是真的。”
晏長學(xué)面露愁苦,也是他之前一直不往那里想,兄弟倆要真是能和和美美的,誰也不嫉妒誰,誰落難了日子過的好的就把一把誰,他又何必一直算計老二一家,生怕被他們占了什么便宜,看到對方日子好過了,他慪氣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言傳身教,又怎么能讓長子做到。
頭一次,晏長學(xué)心里有了一些悔意。
“咱們得找大寶好好談?wù)劻恕!?br/>
晏長學(xué)長嘆了一口氣,正如小兒子說的,這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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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是不是晏祹那小子和你們告得黑狀?”
本來就因為自己又落榜了,而弟弟考上了增生不開心,想著去春風(fēng)樓找小翠解愁,摸摸荷包,里面有沒有一文錢,現(xiàn)在回來聽到了爹娘一通冤枉,晏褍氣不打一出來。
“和你弟弟無關(guān),只是爹娘想問問你,為什么以前你弟弟吃家里的東西總是鬧病,這一次他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外面買東西吃了,卻安安穩(wěn)穩(wěn)的考完了整場試?”
晏長學(xué)看著大兒子表現(xiàn)的那么激烈憤怒,先入為主的就當對方是心虛了,就好比以前他對他弟弟那樣,這種事他特別有經(jīng)驗。
正因為自己就是那樣的人,對于小兒子的說法,晏長學(xué)才沒有特別意外,雖然一時無法接受,心里琢磨多了,就相信了這件事。
“他自己身體不好也怪我?既然這樣,怎么不說是娘動的手。”
晏褍本就心情不好,現(xiàn)在更是氣急敗壞。
他覺得所有人都看不上他,爹娘自從有了會讀書的弟弟,也越來越不把他放在心里了,以前他什么時候缺過錢,現(xiàn)在只是想要討個幾百文錢去春風(fēng)樓解愁爹娘都舍不得,那些錢他們藏著干什么,還不是為了給他們那個出息的小兒子攢著。
晏褍覺得太不公平了,他是家中的長子,按慣例這個家的所有財產(chǎn)起碼得有八成是他的,他現(xiàn)在只是提早花自己的錢,他有錯嗎?
真真是父子了,晏褍此時的想法和晏長學(xué)算計晏長習(xí)那時候想的,又有什么差別。
“大寶,你怎么能這么和為娘說話。”
聽著兒子狡辯還把矛頭指導(dǎo)自己的身上,劉福春再心痛不過了,她自認對兩個兒子都是掏心掏肺的,從來就沒有偏袒過誰,甚至因為晏褍是長子的緣故,在很多時候其實對他更好。
可這個兒子是怎么對待她的,自己犯下了錯,卻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她的身上來。
劉福春喘著粗氣,只覺得腦袋發(fā)昏。
“分家吧,你也成家那么多年了,趁早分家,所有人都痛快。”
晏長學(xué)作為男人在某些方面比劉福春更精明果敢些。
比如這時候劉福春其實還想著幫兒子開脫,想著或許真的只是巧合,可是晏長學(xué)就已經(jīng)開始平復(fù)心情,尋求更妥當?shù)慕鉀Q辦法了。
不管是不是大兒子動的手,現(xiàn)在晏祹都已經(jīng)對這個兄長心生隔閡了,一個是注定止步童生的長子,一個是考上了秀才,前途光明的幼子,晏長學(xué)覺得,在這兩者之間,自己應(yīng)該做出一個抉擇。
選擇長子,幼子注定覺得他們偏心,和他們夫婦漸行漸遠,他們好不容易把對方培養(yǎng)到秀才公,就這么放棄了,晏長學(xué)心里舍不得。
選擇幼子,長子會不服氣,但是他現(xiàn)在依舊做著科考的美夢,或許只有徹底讓他認清現(xiàn)實,才是對他最好的處理方式。
沒有錢,沒有糧,想來對方也該學(xué)著找一門手藝養(yǎng)活自己了。
自認為做出了最好的選擇,晏長學(xué)就說出了分家的話。
連劉福春都愣住了,不明白明明事情都還沒問清楚,怎么就分家了呢?
*****
“老大,老大家的,你們都想清楚了?”
晏老頭放下手中的旱煙槍,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
這二孫子考上秀才是喜事啊,怎么就鬧到分家上去了呢?
“我早就想清楚了,這次把族中長輩都請來,就是想要做個見證。”晏長學(xué)點著頭說道。
晏家的堂屋里,家中男丁都在了,出嫁的女兒們也得到消息回家。除此之外,還有族長和族中的幾個長輩。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你和長習(xí)這兩房,順道也一起分了吧,省的到時候你們兄弟分家,你還得把手上的東西再給大寶和二寶分一次。”
晏老頭咳嗽了幾聲,說出來的話把晏長學(xué)和劉福春都給驚到了。
“爹,我和二弟分什么家啊。”
笑話,現(xiàn)在晏褚有出息了,就想擺脫他們不成,這些年對方讀書的錢,可有不少都是從公中出的。
晏長學(xué)憤憤不平,其實最早的時候他妹夫是要出錢供這個侄子讀書的,只是晏褚自己不樂意,他在外面接一些抄書的活,還有畫一些菩薩佛祖的字畫賣給那些信佛的人家掙點紙筆錢,說是能抵上讀書的花銷了。
他不信,老頭老太太肯定沒少給老二一家塞錢,不然要是錢那么好掙,其他讀書人為何日子還過的苦巴巴的。
“你都能給你兩個兒子分家了,我這個當老子的還不能給我的兒子分家?”晏老頭反問了長子一句:“再說了,你們都是能當祖父的人了,這家也該分了。”
一般而言,父母在不分家,不過也有那些兒女都成家的老人會選擇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把能分的東西都分了,省的其他孩子在他們百年之后為了那些東西扯皮。
晏老頭現(xiàn)在明眼瞧著老二家的日子蒸蒸日上,老大一家似乎有了其他小心思了。
他想要在老大家沒把事情鬧的太過的時候,把這個家給分了,以后離得遠了,沒準小孫子對他大伯一家還能有點感情,將來能夠拉扯他幾個堂兄一把。
再者老大家的二孫子瞧著也考上了秀才,雖然不一定比得上小孫子,可也是個有出息的,趁現(xiàn)在全家人還和和美美的時候把家給分了,對所有人都好。
當今圣上重視孝道,當著族親的面,晏長學(xué)膽子再大也不敢反駁晏老頭的話,心里慪個半死,都不知道自己提出分家這個主意,是對還是不對了。
晏褚考上了舉人,二房并不缺錢,因此在分家的時候,晏老頭還是選擇了偏心大兒子。
家里十三畝上等水田大兒子分了十畝,小兒子分了三畝,七畝中等水田,大兒子分了五畝,小兒子只分的兩畝,剩下的二十四畝沙田暫時不分,所出的田息供老兩口養(yǎng)老,待他們百年之后,大兒子分的其中的十六畝,小兒子占其中的八畝。
田產(chǎn)的分法尚且太過偏頗,別忘了,當初家里可還出錢給大房在鎮(zhèn)上買了房,又掏空了剩下的積蓄幫長房長孫晏褍?nèi)⒘讼眿D,光是在這兩筆上的花銷,就足足有八十兩了,而晏老頭似乎忘了這兩件事,在分家的時候依舊選擇了長子多分的習(xí)俗。
晏長習(xí)和李秋月老實,加上自家兒子也出息了,并不缺老人的那點錢,也就沒說什么。
他們也有孩子,明白爹娘的心情,他們總想著每個孩子都好過,看到哪家過的好了,就想著幫一把過的不那么好的,雖然這種行為會讓那些不被偏袒的不爽快,但有時候還是控制不住那么做。
雖然晏長習(xí)從來就沒有被偏袒過,但是還是體諒了爹娘。
晏家大房完全是喜形于色了,雖然還是有些心疼被二房分去的那些田產(chǎn),可看著即將到手的東西,那點小心痛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剩下的一些牲畜都是平分的,不能平分的就折合成銀錢。
因為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晏長習(xí)一家還是會住在鄉(xiāng)下,所以分給老大晏長學(xué)的那些牲畜他們也折合成銀子買下來了,等于現(xiàn)在家里的那些雞鴨牛之類的,都是二房的了,而大房就拿錢。
至于家里的老宅子,按理也是給長子的,不過因為晏老頭夫婦倆打算到時候跟著老二晏長習(xí)過,這套農(nóng)家院,將來在他們百年后就給晏長習(xí)了。
鄉(xiāng)下房子不值錢,晏長學(xué)他們往日都住在鎮(zhèn)上也不怎么回來,想著爹娘養(yǎng)老不靠他們,對于這個處理也就沒有什么意見了。
晏老頭分家平平靜靜就過去了,晏長學(xué)想給兩個兒子分家,就沒那么簡單了。
晏祹看不上家里這些錢,在他看來,自己只要能正常參加科舉,早晚有能掙回來的一天,可是只要一想著晏褍對他做的那些事,他就不想要讓那個惡毒卑賤的男人占便宜。
同樣的,在晏褍心里就是晏祹陷害他,他是長子,憑什么不能多要田地房產(chǎn)。
兩人針鋒相對,晏祹稍微還好一些,他放不下上一世作為狀元公和駙馬爺?shù)尿湴粒芏嘣挘芏嘈袨殛萄兡茏觯荒茏觯镏鴼獬粤瞬恍〉奶潯?br/>
晏褍似乎是自暴自棄了,分家的時候,要不是爹娘以及其他族人攔著,他都能直接和晏祹動手。
這樣的倆兄弟看著族長和其他族中長輩直瞪眼,晏老頭也不明白,自家兩個孫子怎么一下子就這樣了,怪不的老大死活要分家。
最后的分家結(jié)果,晏長學(xué)比晏老頭公平了一些,他手頭的那些東西,除了鎮(zhèn)上那套房子,以及留了少數(shù)的現(xiàn)銀,其他東西都平分了。
而鎮(zhèn)上那套房子,現(xiàn)在兩個兒子都能在里面住,等他們百年之后,那套房子就歸長子晏褍。
按理晏褍也是占便宜的,可是看著剛剛祖父給爹和二叔分家的比例,在看看現(xiàn)在自己這個長子和弟弟的分家比例,晏褍就覺得自己吃虧了,不公平了。
晏祹也是一樣的,他明明和晏長學(xué)以及劉福春說了晏褍做的那些下作的事,可這兩夫妻依舊分了那么多錢財給晏褍,顯然以前說的疼他器重的話都是唬鬼的。
對于那樣陰險毒辣的夫妻的話,果然是不能盡信的。
虧的晏長學(xué)夫婦覺得自己這次分家已經(jīng)做的很不錯了,可依舊兩個兒子誰也不滿意,更是在心中恨上了他們,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分完家,由幾位族中長輩做公證,晏家所有的男丁都在那份分家協(xié)定上按指印畫押,這家也算是分完了。
按理全家應(yīng)該做一起吃頓飯的,表示即便分了家,依舊是血脈至親,將來也要相輔相成,可晏褍顯然不那么想,拿到了到手的銀錢,也沒搭理他媳婦,直接就氣沖沖的走了。
在場的族長和其他族老看著他這樣粗魯無理的舉動,面色都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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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個大哥,哎,小寶,我現(xiàn)在只認你這個兄弟。”
吃完飯,屋里的幾個長輩們抽起了旱煙,女人們則是在后廚收拾做完菜后狼藉的廚房以及清洗碗筷。
晏褚不習(xí)慣嗆鼻的煙味,就出來院子里透口氣,晏祹就是看他走了跟著出來的。
對著“自己”,他敘說了晏褍對他做的那些令人發(fā)指的惡行,并且感嘆,果然在這個世界上,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晏褚看著對方這般深情表白,不知道該做出什么表情。
畢竟那個真正的“壞人”是他啊。
不過現(xiàn)在原身對他越好,將來他受到的打擊也就越大。
看來對方考了增生十分志得意滿啊,那就讓他再開心一段時間。
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珍惜這最后的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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