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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拉鉤

    第十章</br>  “原來是第一回去國子監。”晉朔帝頓了下,“原先請的私塾先生?”</br>  “不是。”鐘念月搖搖頭,吐出幾個字:“原先在玩。”</br>  孟公公嘴角一抽。</br>  倒真是分外的……實誠啊。</br>  晉朔帝又問她:“那今日去,授課的是誰?”</br>  鐘念月道:“還未見著老師呢。”便把三皇子給打了。</br>  倒是鐘大人躬身道:“回陛下,為他們授課的老師分別是山志先生、凌倉先生……”</br>  如此接連報了幾個名字。</br>  想來,在知曉女兒要去國子監讀書后,鐘大人便將這些了解了個透。</br>  由此倒也可見,晉朔帝對三皇子實在不上心了。</br>  連教三皇子的是什么人,他都未曾過問半句。</br>  晉朔帝淡淡道:“卻是不曾聽過。”</br>  鐘大人忙道:“他們與殿閣大學士自然是不能相比的。”</br>  那也該是個名儒才是。</br>  鐘彥這般身份地位,該為女兒請個更好的老師。</br>  但話到了嘴邊,晉朔帝又咽了下去。</br>  晉朔帝復將目光落在鐘念月身上,心道,是個不大愛學的,鐘彥口中的山志、凌倉之流倒是更合適了。</br>  晉朔帝心下有些莫名的遺憾。</br>  便好像撿了根蘿卜想去喂兔子,結果卻發現兔子更愛吃草。</br>  “下去罷。”晉朔帝道。</br>  鐘大人應了聲,立即帶著鐘念月往外走。</br>  孟公公此時才附在晉朔帝耳邊,將來時路上,鐘念月的言行舉止,都說與晉朔帝聽了。</br>  晉朔帝腦中閃過小姑娘的模樣,幾乎都能想象得到,當時她與孟公公提要求,該是個什么樣的口吻和神情了。</br>  也是靈動天真,又嬌里嬌氣的罷。</br>  這廂祁瀚等人已經退出了大殿,莊妃心疼地扶住了三皇子,低聲問:“太醫怎么說?可有覺得頭昏想吐?”</br>  三皇子臉色仍舊白著,額上的汗水被冷風一吹,更凍得他打了個抖。</br>  莊妃一下又壯了膽,咬咬牙,恨聲道:“不成,此事不能就這樣算了!”</br>  祁瀚轉過頭,道:“三弟是嚇的吧?”</br>  莊妃面色大變。</br>  太子這話不就是在譏諷她兒膽小如鼠嗎?</br>  三皇子打了個激靈,臉上蒼白之色褪去,他一把抓住了母妃的手:“母妃,先回宮罷。”</br>  若是再糾纏那鐘念月不放,父皇更要瞧不起他了。</br>  莊妃冷哼一聲,這才應了。</br>  祁瀚聽著莊妃那陰陽怪氣的調子,卻是頭一回不覺得憋悶了。</br>  惠妃行事處處講究,自然對兒子也多有要求。</br>  她要他做個“愛護”弟弟的兄長,要他做個滿腹詩書的君子……祁瀚有太多事做不得。</br>  可今日這口堵住的氣,全吐出來了。</br>  他不能做的事,鐘念月替他做了。</br>  眼見著其他人也都由宮人領著,往宮門口去了,祁瀚身旁的小太監忍不住低聲問:“殿下,咱們也先回去嗎?”</br>  祁瀚搖頭:“我在此地等候表妹。”</br>  小太監愣住了。</br>  在他看來,今日的禍事都是因著鐘家姑娘而起的。</br>  祁瀚卻沒想到,這一等,卻遲遲不見鐘念月出來。</br>  怎么回事?</br>  難不成他們走后,父皇還會另外懲處她嗎?</br>  就在此時,惠妃匆匆行來,頭上的發簪都亂了。</br>  她上前一步,問:“你表妹呢?”</br>  祁瀚:“在殿中。”</br>  兩人剛說完,鐘念月便邁了出來,身后還緊跟著鐘大人。</br>  “月兒,可叫姨母嚇壞了。下回萬不能行這樣的事了!”惠妃是的確后怕,她怕別人將鐘念月的行徑,算在太子的頭上。</br>  鐘念月這一讀書,果真是讀出麻煩了!</br>  鐘念月抬頭看著惠妃,不冷不熱道:“是么,我正等著姨母來救我呢。”</br>  孟公公實則也跟在后頭,等走到門邊正聽見這句話,于是他一下頓住了腳步。</br>  這鐘家姑娘還需要等人來救?</br>  惠妃:“姨母……”</br>  鐘念月緊跟著又道:“姨母怎么來得這樣遲?叫我好等。那三皇子的母妃早早就聞訊趕來了。”</br>  惠妃本能地攥了攥手指。</br>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她總覺得鐘念月這話像是在暗指她故意來遲了一般……</br>  就在此時,惠妃目光一晃,正掃見了孟公公的衣擺,她揚起笑容,立即決定給莊妃上一上眼藥,暗示莊妃的消息過分靈通……</br>  “月兒聽姨母說……”</br>  鐘念月根本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輕輕嘆氣道:“幸而爹爹及時進宮來了,我一見著他,心下便大定了,這才不怕三皇子的。”</br>  鐘大人聽見這句話,便如冬日里飲了一壇烈酒,從頭到腳都是暖的。</br>  一時間連腰板都挺得更直了。</br>  原來是因著有他在,女兒才如此落落大方!</br>  祁瀚沉默片刻,低低插聲道:“今日表妹十分厲害……”</br>  惠妃驚住了。</br>  往日太子并不喜提起鐘念月,還要她百般囑咐交代。今日怎么……變了個口風了?</br>  今日鐘念月到底如何厲害了?</br>  祁瀚道:“我送表妹與姨父出宮去罷。”</br>  鐘大人卻皺了下眉,推拒道:“不敢勞煩太子,惠妃掛心太子,太子還是留下吧。”</br>  他本來就不看好太子與女兒之間的事,更何況今日又給他狠狠敲了一記警鐘。</br>  太子、大皇子、三皇子,將來勢必是要爭權的。</br>  太子說是已經被立為了儲君,可但凡聰明些的,都看得出來,他并不是備受晉朔帝青睞的那一個。</br>  否則陛下不會為他在宮外立府,而應該是將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如此方才是恩寵。</br>  再說惠妃至今也未再往上抬位分,莊妃、敬妃皆壓在她的頭上。</br>  乃至于高炳被指給三皇子做老師等等……都可以看出,太子的地位并不是那樣穩固的。</br>  今日三皇子不就是想拿他女兒去做筏子,借以諷刺太子嗎?</br>  鐘大人神色愈冷。</br>  他為刑部侍郎,執掌刑獄大案,每日里抽絲剝繭尋找物證已是習慣,自然最是細心。</br>  他也有些懷疑,惠妃只想從他女兒身上得好處,可真遇見了事,卻又故意拖延,等到事情落下帷幕了,方才姍姍來遲,摟著女兒喊一通“心肝兒”就算是將人哄住了。</br>  鐘大人:“念念,走罷。”</br>  孟公公踏出來,笑道:“大人且等一等。”</br>  鐘大人驚訝回頭:“可是陛下還有交代?”</br>  孟公公道:“鐘姑娘不是困得厲害么?一會兒只怕要走不動路了。”說罷,孟公公拍了拍手,兩個小太監,抬了個椅子過來了。</br>  孟公公道:“還是抬著走罷。”</br>  鐘大人驚訝極了,還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孟公公既然說了,自然也沒有推拒的道理。</br>  “念念,上去罷。”</br>  惠妃便眼睜睜看著鐘念月坐了上去,由兩個小太監抬著,如此朝外行去。</br>  惠妃目光微動。</br>  鐘老太爺致仕了,也還有這般影響力么?哪家貴女享過這樣的待遇?</br>  鐘念月近來與她不大親近了。</br>  可如今看來,她是萬萬不能丟開鐘念月的。</br>  等出了宮,鐘念月也不必去國子監了,而鐘大人還要回刑部去,于是點了兩個人,送著鐘念月上了馬車先回家去。</br>  鐘念月的書童早早回了府。</br>  等聽見腳步聲,書容才終于放了心,連聲喊:“是不是姑娘回來了?”</br>  “是我。”鐘念月跨進門,先看見的卻并不是書容,而是坐在那里的鐘隨安。</br>  鐘隨安手邊放了一碟點心,一杯茶。茶已經沒有熱氣兒了,瞧著卻像是一口也沒動過。</br>  鐘隨安見了她的身影,動了動唇,低聲道:“我原先只聽聞三皇子與太子起了沖突,后頭才聽聞,中間還有個你。等我趕過去,他們都說你被帶進宮去了……”</br>  鐘隨安這個古板得與鐘大人幾乎如出一轍的哥哥,用力抿了下唇,道:“我一非皇親,二非臣子,不得遞帖子入宮。便只能先回府等你。”</br>  鐘念月眨了眨眼。</br>  眼前也才十四五歲的少年,面上卻像是涌現了幾分沮喪。</br>  似是陡然間認識到了自己的力量之弱小。</br>  這狗比哥哥看著順眼些了。</br>  鐘念月心道。</br>  “爹爹去救我了。”鐘念月道。</br>  她說完,就又問鐘隨安:“哥哥去尋我的時候,有撞見什么人嗎?”</br>  在原著中,女主蘇傾娥與鐘隨安結識得很晚。</br>  那時蘇傾娥因為與太子走得太近,遭嫉妒,被人綁進了青樓楚館之中。鐘隨安那時剛剛入朝為官,被同僚相邀,去了才知是個什么地方。于是誤打誤撞之下,他救下了蘇傾娥,二人才展開了一段緣分。</br>  但今日鐘念月都在國子監遇見蘇傾娥了。</br>  原著中蘇傾娥可沒有入國子監。</br>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蝴蝶翅膀扇中了。</br>  所以她才擔心,鐘隨安與蘇傾娥的相遇,也因此提前了。</br>  “撞見什么人?”鐘隨安皺了下眉,“不曾。”</br>  鐘念月走近了些,挨著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撐著下巴問:“可是我見國子監里有許多世家貴女都生得好看,哥哥沒有瞧見她們么?”</br>  “我瞧她們作什么?”鐘隨安沉聲道。</br>  鐘念月拉長了調子:“哥哥幾時說親啊?”</br>  鐘隨安眉頭皺得更緊,差點就要憋不住問她,就這樣想嫁給太子么?都開始指著兄長先說親,便能輪到她了。</br>  鐘隨安帶著些許的責備味道,道:“我每日里只習文讀書,不曾想這些……你也莫要想了,如今才幾歲?既入了國子監,且先好好讀書。”</br>  鐘念月:“那哥哥今日沒尋著我,有想我么?”</br>  她將下巴擱在了幾上,瞧著眼巴巴的。</br>  鐘隨安:“……有。”</br>  “哥哥習文讀書時,不想著說親的事,也不想著別的,那便多想想我罷。”鐘念月撒嬌道。</br>  鐘隨安哪里招架得住?</br>  他與妹妹關系疏淡,從未見過妹妹撒嬌。可一旦她若撒起來了……</br>  鐘隨安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口,這才發覺茶水全涼了,只是倒也不好吐出來,只能先咽下去。</br>  鐘隨安:“為何?”</br>  鐘念月:“因為我是你唯一的親妹妹啊!”</br>  鐘隨安心念一動。</br>  她說的不錯。</br>  她是他唯一的親妹妹,他自該多惦念她一些。</br>  短短幾句話談下來,鐘隨安難得又涌起了些想要做個好兄長的想法。</br>  鐘念月軟綿綿地倚著椅子,仰著小臉,道:“從前姨母總是和我說,表哥和我同一日出生,又與我一同長大,該是天底下最親密的兄妹。”</br>  鐘隨安不是沒聽過這樣的話,但這會兒提起來,他心底有點……酸。</br>  好兄長的想法剛冒出個泡泡,就噗嗤被戳破了。</br>  “姨母還總說,我要和表哥好一輩子的……我那時就想,要是給表哥做了妻子,豈不是就能好一輩子了?”</br>  這話一說出來,鐘隨安拳頭都捏緊了。</br>  鐘念月搖搖頭道:“可我試了試,我不想給他做妻子。”</br>  鐘隨安的表情一下舒緩了。</br>  原來只是因著惠妃的話,妹妹才有了這些想法。惠妃……惠妃到底想做什么?鐘隨安的目光冷了冷。</br>  “而且我也已經有一個哥哥了。表哥到底是不如哥哥的。”鐘念月勉勉強強從原身的記憶里挑挑揀揀,揀出來一些記憶,“我小時候愛聽伶人唱《竇娥冤》,那時也聽不大明白,但聽不著就要哭,哥哥便和人家學了兩句,趴在我床頭,唱給我聽……”</br>  鐘隨安一怔。</br>  他已經不大記得了。</br>  那是幾歲時的事?</br>  鐘隨安動了動唇:“你還記得?”</br>  鐘念月:“娘同我說的,是不是有這樁事?”</br>  鐘隨安沒出聲,但心下已經不知不覺軟了許多。</br>  他含糊地應了聲:“嗯。”</br>  鐘念月又道:“今日三皇子叫他隨從來教訓我,我那時就想著哥哥呢。”</br>  鐘隨安的手指霎地扣緊了杯子,沉聲問:“太子當時不曾維護你?”</br>  鐘念月嘆道:“有什么用呢?他才不算是我的哥哥,他是三皇子的哥哥。”</br>  鐘隨安想說皇家沒有什么親兄弟,但話到了嘴邊,還是被他咽了下去。</br>  原來今日她被嚇著了,當時還在想著他這個哥哥。她是不是想著哥哥去救她……</br>  她是否有嚇哭……</br>  鐘隨安胸中燒起了一團怒火,又升起了一顆做兄長的愛護之心。</br>  “下一回,若是再有人欺侮你,你便叫你身邊伺候的人來尋我。”</br>  鐘念月聞聲,甜甜地笑了。</br>  隨后她才又開口:“從今往后,我說什么,哥哥都聽我的么?”</br>  鐘隨安只當她是指受人欺侮時,要他幫忙的事,當下利落地點了頭:“自然。”</br>  鐘念月繞了這么一大圈兒,終于達成了目的。</br>  她想過了。</br>  若是將來她還能離開這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總該要還原身一個正常的哥哥,一個疼愛她的父親,一個完整又和諧的家。</br>  鐘念月一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鐘隨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鐘念月翹起小拇指:“拉鉤。”</br>  鐘隨安愣了下。</br>  他這個妹妹還是年紀小,行事尚且天真爛漫。</br>  鐘隨安屈起手指,與她勾了勾手指:“拉鉤。”</br>  鐘隨安和祁瀚還是有不同的。</br>  祁瀚是被惠妃逼著做君子,做得不情不愿,不過表明功夫罷了。</br>  而鐘隨安是受鐘大人言傳身教,他是當真的行事一板一眼,做了個君子。</br>  鐘隨安今日應了,就一定會做到。</br>  行。</br>  那就爽啦。</br>  鐘念月開開心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br>  她才不想見著哪一日,鐘隨安同家里說,要蘇傾娥來做她嫂子呢。</br>  鐘隨安不知鐘念月打的什么算盤,他當是終于迎來了妹妹遲來的依賴與親昵,這會兒捏捏指尖,還覺得如墮夢中,但那滋味兒……倒也不壞。</br>  他望著鐘念月高興離去的背影,于是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br>  當晚鐘大人歸來,三人難得坐在一處,一同享用了晚膳。</br>  鐘家下人已許久未曾見這般情形,那些在府中待得久的老人,如錢嬤嬤者,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br>  等到第二日一早。</br>  鐘念月正睡得迷迷糊糊呢,香桃卻在旁邊喚道:“姑娘,起來了……”</br>  鐘念月眼睛都睜不開,懶聲道:“晚些再去就是了。”</br>  香桃大聲道:“大公子已經在院子里等著了!”</br>  鐘念月:?</br>  香桃激動地道:“大公子要與姑娘一同去國子監!”</br>  鐘念月:???</br>  鐘念月在被窩里打了個滾兒,這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br>  啊,她有點后悔了……這好哥哥的心態怎么來得如此之快!還非要帶著她一塊兒早起去讀書!實在可惡!</br>  鐘隨安似是要從今日起,將好兄長貫徹到底,因而一直立在院子里等候。</br>  外面又是風又是雪的。</br>  鐘念月長嘆一聲,乖乖讓丫鬟給自己梳了頭,又讓書容拎上書箱,這才出門去了。</br>  二人一起坐馬車到了國子監。</br>  于是這一日,眾人發現,三皇子沒來。</br>  鐘念月卻還是來了。</br>  還是被她那大哥,那個中了解元的天才大哥送來的。</br>  蘇傾娥在角落里,面上一驚。</br>  不可能?!</br>  莊妃性子尖酸,晉朔帝隱藏在那副好皮囊之下的也是冷厲殘忍。都不是好相與的!</br>  鐘念月怎么會好好地從那大殿走出來呢?</br>  還有鐘隨安,他分明與自己的妹妹關系極其惡劣!</br>  怎么會……怎么會全變了!</br>  蘇傾娥再轉頭,環顧四周。</br>  只見四周的世家子弟,再看向鐘念月的目光,或是敬畏懼怕,或是追捧愛慕,……鐘念月將皇子這一打,倒好像比上一世更加受歡迎了!</br>  而那鐘念月從書箱中掏出一本小人書來,往位置上一坐,就開始玩樂了。舒適得叫人嫉妒憎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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