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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千薇跑到楊樹跟前,小模樣笑得甜甜,“楊師哥,你今天帶洗發(fā)露了嗎?”
楊樹,二十七八的年紀(jì),來光世三年有余,戴著一副斯斯文文的無框眼鏡,五官周正,標(biāo)準(zhǔn)的理工科it男,喜歡穿藍(lán)白襯衫、牛仔褲,跟他說話的時候表情木訥,比如此刻,新來的小姑娘跟他借洗發(fā)露,他還猶豫了片刻,用食指一推眼睛,才從兜里掏出一錫箔紙包著的洗發(fā)露遞給她:“就一包。”
盛千薇大喜過望,跟拿到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揚聲道謝,嗓音清脆道:“謝謝師哥。”
楊樹掏掏耳朵,“你一女孩子中氣怎么這么足?”
兩人算是師兄妹,同一所大學(xué)畢業(yè)的,一見面兒就格外親切,盛千薇喜歡叫他師哥,楊樹看她也格外親,私底下,對這個剛來的小師妹也多點照料。畢竟是一個母校出來的,在這光世大樓里,多得是211,985名校的學(xué)生,就他倆這普通的本科還真不多見。
楊樹可是實打?qū)嵉耐ㄟ^層層選拔進(jìn)來的。
楊樹這人,也算是半路出家,從小成績不錯,但心里素質(zhì)不行,每逢大考就失利,小升初失利,中考失利,高考還失利,平時摸底考都是老師捧在心尖尖上的苗子,一到大考他就一準(zhǔn)歇菜,平時會做的題全給忘了,大腦一片空白。
上了大學(xué)后,他忽然迷上了玩游戲,然后解碼,編碼,臨時轉(zhuǎn)了系,改行it,一畢業(yè)就進(jìn)了光世。
還算好,光世的面試人性化,他能力有,只是心理素質(zhì)差,這點兒,人力資源那幾個都是人精,眼神瞟一眼就知道哪些是人才,哪些是飯桶。
可這盛千薇可是實打?qū)嵉年P(guān)系戶。
聽說這姑娘的背景硬著呢,父母都是市里不小的官兒。
楊樹推推眼鏡,敲下一堆讓人看不懂的代碼,又想起另一個小姑娘來——
要說盛千薇是靠著后門進(jìn)光世的,那另外一個小姑娘不會也是什么后臺硬的主兒吧?長得這么漂亮,那肌膚嫩的都能彈出水來,這么水靈靈的一小姑娘能是做這行的料?
誰都知道it行業(yè)日夜顛倒,白晝不分,賺的都是青春和賣命的錢,女孩子剛開始憑著一股子熱忱進(jìn)來,大多還是抱著滿腹遺憾、委屈離開。
楊樹一邊想著一邊搖頭。
哎——估計又是一個難伺候的主兒。
……
盛千薇洗完劉海,正對著洗手池的烘干機(jī)吹,又對著鏡子搗騰了半小時,一根頭發(fā)絲兒都不肯放過,規(guī)規(guī)整整地捋順了,這才精神飽滿地從廁所走出去。
蘇盞端著杯子去休息室倒水的時候,聽見宣傳部的幾個女孩子在議論盛千薇:
“她啊,從小在北方長大,皇城根底下的孩子,父親前段時間剛調(diào)到咱們市的教\育\局,不然以她的學(xué)歷能進(jìn)咱們公司?”
“家世這么好,早該送出國去讀書啊,還往這種公司送,她爸怎么想的。”
“咱們這種行業(yè)都是朝陽產(chǎn)業(yè)啊,出國讀書回來還不得是找工作啊?你不知道多少人擠破頭想進(jìn)沈總這公司呢。”
“對了,跟她一起進(jìn)來那小姑娘呢?什么來歷?”
坐在三人中間的女孩子,喝了口咖啡,癟了下嘴,神秘兮兮地說:“這位啊——更神。”
兩人被勾起好奇心:“怎么說?”
“據(jù)說,這位是沈總欽點的——”
“靠,太子爺欽點?”
講八卦的姑娘點點頭,說得跟她親眼看見似的:“沈太子爺欽點,聽說這姑娘可牛了,放了咱們面試官一次鴿子,說不來就不來了。”
蘇盞想起來,光世第一次給她電話讓她去面試的那個下午,徐嘉衍發(fā)高燒,她給推了。
過了兩個星期,光世再一次給她打電話,跟她調(diào)和時間,問她有沒有空的時候,蘇盞沒有多想就應(yīng)下了,至于這個沈太子爺是什么人,她還真不清楚。
可顯然,在外人看來,事情早就變了樣。
三人聊得正歡。
“反正人力資老總問太子爺意見的時候,太子爺就說了一句,蘇盞定下,其余你們定。”
“臥槽,太子爺不是瞧上人姑娘漂亮,想追吧?”
女生不屑,冷哼一聲:“咱們太子爺那德行,你們還不知道啊?上次不就弄了個什么菲菲到公司來,結(jié)果把整個公司上下搞的雞飛狗跳,這姑娘比那什么孫菲菲還漂亮,身段兒還好,我估摸著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當(dāng)花瓶就算了,別又是什么鬧事兒的花瓶。”
“你這是赤\裸\裸的嫉妒。”有同事取笑,“說實話,要是太子爺這樣來追你,你早就撲上去了吧?”
“切,愛追誰追誰。”不屑又不滿的口氣。
……
下午,原本安靜慵懶的公司忽然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盛千薇把跟前臺小姑娘打聽到的消息立馬跟蘇盞分享:
“是大神來了。”
蘇盞彼時正靠著椅子上盯著電腦里的網(wǎng)頁發(fā)呆,是pot的粉絲論壇。
自那晚之后,兩人也有很多天沒見了,蘇盞這幾天上班,早出晚歸的,出門和進(jìn)門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往隔壁看一眼,永遠(yuǎn)都是大門緊閉,兩人一次都沒撞見過,連大明出現(xiàn)的次數(shù)都少了。
頁面被盛千薇瞄到,驚奇地喊:“你在搜大神啊?”
“隨便看看。”
“這不能隨便看,我家大神真是隨便看一眼就會讓人愛上的那種。”
“……”
你家大神?
煩人。
盛千薇電話響起,前臺小姑娘又來情報:“pot跟孟晨已經(jīng)上了太子爺?shù)膶匐娞荩铱措娞萃T?0層,應(yīng)該是太子爺?shù)霓k公室,太子爺四點還要出去,時間應(yīng)該不久,你抓緊。”
蘇盞豎著耳朵聽完小姑娘的匯報,斜眼瞟她一眼,了然道:“你花了多少錢賄賂前臺小姑娘?”
盛千薇伸出五根手指:,“這個數(shù)呢,可不便宜,不能浪費了,走,我們上去。”
在他家,在四下無人的夜里,蘇盞可以肆無忌憚,但在這里,她忽然別扭起來了,
“我去干嘛,我不去。”
盛千薇急于想把偶像介紹給好朋友認(rèn)識,這樣她們倆平時可以一起花癡,多有趣。
“你為什么不去?你不好奇我的偶像長得有多帥嗎?”
帥?
裸的我都看過了,有啥好好奇的。
她不清不淡地說:“不就兩個鼻子一個眼睛么?有什么好好奇的?他多一只眼睛還是多一只鼻子啊?”
盛千薇氣得噘嘴,臨走前丟下一句,“錯過我家大神,你會后悔的!”
蘇盞哼笑一聲,繼續(xù)看論壇。
后悔?不好意思,她字典里沒有。
……
彼時,徐嘉衍跟孟晨正在沈星洲的辦公室談明年《t3》推行的事,t3是明年光世的一個大項目,啟動已經(jīng)三年,后期收尾,年底進(jìn)入測試階段,明年年初即將開放服務(wù)器,ted戰(zhàn)隊是首批測試玩家。沈星洲起身接個電話的功夫,孟晨回身望望,打量一圈,望著一排兒的精工雕琢的古瓷花瓶:“臥槽,資本家都這么鋪張浪費么?”
徐嘉衍今天穿了一身休閑,他把外套脫在沙發(fā)上,人閑閑散散地靠著,拿起面前的杯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輕抿下唇,杯子放回矮幾上,“你沒去過他家么?”
那一溜溜,一排排的老京城古玩兒,隨便撈一個都夠在外環(huán)買一毛坯了。
沈星洲收了線,反身走回來,在徐嘉衍身側(cè)坐下,傾身拎了個葡萄仰著頭塞進(jìn)嘴里,吊兒郎當(dāng)?shù)貑杻扇耍骸拔铱墒强葱侣劻耍氵@三天兩頭上熱搜的,爺我都跟著你沾了光呢——”
徐嘉衍聳聳肩。
沈星洲從矮幾上抽了支煙含在嘴邊,跟個二大爺似的翹著腳躺在沙發(fā)上,意味深長地說:“你跟大光那恩怨還沒結(jié)束啊?說來也是,誰他媽要是斷老子姻緣,我分分鐘挖了他祖墳。”
徐嘉衍靠在沙發(fā)上,懶懶地抬手揉了一把頭發(fā),聲音閑散:“真沒你想的那事兒。”
沈星洲嘖了聲,轉(zhuǎn)頭拿煙點了點孟晨,“大明呢?怎么沒來?怪想他的。”
孟晨一癟嘴,幽幽地說:“被老大關(guān)禁閉呢——”
沈星洲剛要說徐嘉衍,敲門聲就響起,斂了笑意,看向門邊,沉聲吩咐:“進(jìn)來。”
盛千薇抱著一文件走進(jìn)來,她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凈凈,容光煥發(fā),就連一根頭發(fā)絲兒都沒亂,穩(wěn)如泰山地踩著高跟鞋從門口走來,眼神第一時間攫住坐在沙發(fā)上的徐嘉衍,他正靠在沙發(fā)上,手插.在頭發(fā)里,慵懶又閑適,沙發(fā)上的外套松散地搭著。
聽見有人進(jìn)來,眼皮往她這邊抬一眼,又很快轉(zhuǎn)回去,壓根沒留意。
盛千薇覺得這人私底下這懶洋洋的樣子可真帥,真有味道啊!她努力壓抑自己的聲音:“沈總,我來送文件。”
沈星洲閱人無數(shù),只要稍稍瞥上那么一眼,這小姑娘心里打著什么小九九,一覽無余。
他擰起眉毛,佯裝訓(xùn)斥:“小昭呢?我找你來,是來送文件嗎?”
盛千薇絲毫不在怕的,“小昭肚子痛,我臨時代一下,同事之間相互幫助一下唄。”
論演技,盛千薇連一十八線小明星都不如,那雙眼直勾勾盯著他旁邊的人,明眼人都知道她腦子里盤著什么事兒。
沈星洲這人吶,就有點壞,但他現(xiàn)在不拆穿她,吩咐她把東西放下,就趕她出去。
盛千薇磨磨蹭蹭,終于在臨出門的一瞬間,騰地轉(zhuǎn)回身,鼓足勁說:“沈總,我能跟大神要個簽名嗎?”
“……”
沈星洲不說話,端著眉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很明顯,意識到被點名的徐嘉衍,緩緩把手放下來。
小姑娘又說,“我喜歡pot好多年了,今天很榮幸很見到你,老大。”
盛千薇這人就是這樣,臉皮子厚抵城墻,即使被人看穿了,也絲毫不覺得難為情,她性子坦率,喜歡就喜歡,欣賞就是欣賞。
她欣賞pot,拿他當(dāng)偶像,僅此而已。
……
蘇盞下樓買了包煙,正靠著一樓洗手間的墻吞云吐霧。
修長白嫩的指尖夾著一根細(xì)長的女士煙,她抽的猛,吸進(jìn)去就是一大口,又重重吐出,三兩口就把一根煙抽完。
接著,她又點了一根。
她有心事。
孟晨跟徐嘉衍下樓,走出一半兒了,孟晨又趕回,邊趕邊讓徐嘉衍等他一會兒,他去上個廁所。
等他提著褲子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煙霧繚繞的場景,蘇盞散著頭發(fā),夾著煙靠著洗手間外側(cè)的墻。
下意識脫口而出,“魔女?!”
蘇盞聽見聲音回頭,下一秒,仿佛有感應(yīng)一樣,她探著身子往外頭看了眼,果然。
徐嘉衍也正靠著洗手間外側(cè)的墻,等他。
雙手插兜,一臉閑散。
此時,也正往這邊看過來,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
蘇盞淡淡地收回視線,把煙含進(jìn)嘴里最后吸了口,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煙頭上嘴部分,輕彈,煙頭瞬間掐滅,動作嫻熟流暢,漂亮。
隨后,神情自若地把煙頭丟進(jìn)垃圾桶,轉(zhuǎn)身從另一側(c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