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嗓音比晚風還要溫柔,細細的，很甜膩。</br> 秦野側首望過來，看進她的眼睛。</br> 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恍如融化著世間所有美好,干凈又明亮，當初人行道上隨意一瞥,只一眼,他就覺得，她與從前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br> 秦野不自覺將手伸過去,在即將觸碰她的臉頰時，停住。</br> 余光打量到他的食指輕輕顫動，擦著她的臉頰，落到她發尾。</br> 蘇念北原本平穩下來的心跳再次加快。</br> 他的兩指夾起她發尾捻了下：“頭發都吹干了。這風還挺管用。”</br> 指尖觸及到她發尾的冰涼，他又道：“好涼。再吹下去，不得凍感冒？”對客廳抬抬下巴,他說,“進去。再去吃點。”</br> 聽他前面那句“進去”，她點點頭,點到一半聽到“再去吃點”四個字,蘇念北立即改成搖頭。</br> 被她反應逗笑,秦野唇角淡扯起：“你這又點頭又搖頭,什么意思？”</br> “我太飽了,不想吃了。”</br> 秦野剛想說話，隔壁陽臺處傳來一聲聲嗚咽,伴隨著男人重重粗喘聲。</br> 蘇念北正要轉過頭去看,秦野站直身,喊她,聲音有些急：“蘇念北,進去。”</br> “哦。”蘇念北莫名。</br> 沒等倆人抬步，隔壁一男一女擁抱著從客廳轉到陽臺。</br> 吻得忘乎所以，全然沒注意到這邊的蘇念北和秦野。</br> 聽見聲響，蘇念北轉頭看過去。畫面沖擊感太強，她一時竟不知道該不該閉上眼睛。</br> 緊接著，在看清兩人長相后，蘇念北更是三觀直接震碎。</br> 被男人緊緊錮在懷里的、是不久前他們在電梯門口遇見、牽著柯基的女人，而那個男人——</br> 居然是......徐宇。</br> 看到徐宇，秦野臉上表情也出現變化。</br> 他只知道住在隔壁的這個女人，是被一個有錢老頭包養的情婦。剛才聽到聲音他自然而然以為是老頭的，這種畫面之前也被他無意間撞見過幾次。卻也沒料到，這次是徐宇。</br> 對別人事情不是很感興趣，秦野詫異須臾，爾后牽住蘇念北胳膊：“進屋。”</br> 蘇念北回神，剛被風吹涼的皮膚，因為這個畫面再次溫度升高，她趕緊點點頭。</br> 另外一側。</br> 徐宇從意亂情迷中剝離，喊一聲：“蘇念北？”他面上尷尬一瞬，看到蘇念北和秦野穿著睡衣站在一起，他放開女人走近，“你，你們倆......”</br> 女人靠在陽臺玻璃門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問徐宇：“你們認識？”</br> 徐宇點頭，見到秦野他心里有些發怵，回答女人的問題時聲線不穩：“是，是同學。”</br> 女人笑笑：“怎么你們現在這群讀高中的孩子，都玩得這么開。”</br> 徐宇趕緊辯駁：“我成年了。留了兩級而已。”</br> 女人哦一聲，問秦野：“那你呢？弟弟。未成年吧？”</br> 秦野冷笑：“有你屁事？”</br> 女人撩了下長卷發：“你好野哦弟弟。既然你有需求，怎么姐姐之前三番兩次暗示你，都不理呢。”轉而看向蘇念北，“小姑娘長得蠻好看，今晚做了幾次？”</br> 一旁的徐宇聽這話，馬上去瞧蘇念北。</br> 她嘴唇被牙齒咬得泛起鮮紅血色，白皙的臉蛋因為女人那句話剎那間紅起來：“你別亂說。我們才沒有......”</br> 剩余的話她說不太出口。</br> 女人像是聽到什么笑話，撲哧一聲笑出來：“不好意思說？你這小姑娘還真是又當又立的。”她說的話十分露骨，“弟弟，是不是你沒給人伺候好啊？要不要哪天——姐姐、教、教、你。”</br> “去你媽的。”秦野冷冷吐出四個字，拉起蘇念北，懶得廢話，直接進了客廳。</br> -</br> 十一假期過后，氣溫明顯比之前下降許多，學生們大多將短袖校服換成長袖。</br> 傍晚。</br> 烏青色天空，霞光將云層踱上一層紅邊，聽見說話聲，幾只孤鳥撲騰著翅膀、從樹枝上跳到路邊電線桿上。</br> 蘇念北和黎曼邊走邊說話，來到學校籬笆墻外、一棵古樹下的公交站臺等公交。</br> “我跟你講，你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黎曼表情很豐富，在講述她十一假期在國外所見所聞，“真的風景絕美。”</br> “你說得我現在就想去看看了。”蘇念北溫和一笑。</br> “寒假可以去啊！”黎曼提議，“反正月考完時間過得就賊快。”</br> “我寒假應該會回老家。”</br> “哦哦哦。”黎曼揉著手，“不過國慶去玩也不好，我作業又差點沒寫完。昨天狂補一天，我手現在還痛呢。誒，你十一都干嘛了呀？”</br> “......沒干嘛......每天都在家寫作業。”蘇念北音量不由得降低。</br> “那可太無趣了。好不容易的假期呢。”</br> 正說著。51路車到站。</br> 黎曼揮手：“我走啦，明天見。”</br> “嗯，明天見。”</br> ......</br> 十一干嘛了。</br> 整個十一都在寫作業沒有錯，可不是在家，而是在圖書館。</br> 和秦野一起。</br> 蘇念北有點郁悶的想，這算什么呢，雖然沒有明確在一起。</br> 可他們相處的時候，和校園情侶有什么兩樣啊。</br> 她苦惱地抓了下頭發，無聲地說：“蘇念北，你就自欺欺人吧。這就是早戀。”</br> 可是，挺喜歡和他待在一塊的。</br> 如果以后真的在一起，是不是還可以擁抱，或者......接吻。</br>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蘇念北呆住了。</br> 她、怎、么、會、想、到、和、秦野、接吻？！</br> “蘇念北。”有人喊她。</br> 她正走神，被嚇了一跳。</br> 蘇念北馬上側過頭看，徐宇臉上掛著莫名其妙的笑走過來。想到那天他和女人在陽臺的樣子，蘇念北覺得有些惡心。抬腳走到一邊，并不太想理他。</br> 徐宇并不在意，她挪一步，他就走近一步，然后抓住她胳膊：“不想理我嗎？”他忽然湊近，用曖昧的語氣在她耳邊說，“我是沒有秦野長得好看，但我比他溫柔啊。”</br> “放手。”蘇念北面色沉靜說。心里卻十分緊張。</br> “就不放。”他說，“我不僅不放，還要帶你出去玩玩。”</br> 他整個人看上去和之前有些判若兩人。</br> 蘇念北：“這里是學校。”</br> “那又怎么樣？”</br> 她掙扎著想要抽出手臂，徐宇卻攥得死死的，將她朝路邊用力一拽，蘇念北大聲喊了句：“你做什么！”</br> 吳時康和江馳站在校門口等秦野和曹嘉澤，聽到不遠處公交站臺的動靜。</br> “那不是野哥同桌。”吳時康示意江馳去看，“那男的誰啊？”</br> 江馳看過去：“叫徐宇。好像之前追過小妹妹來著。”</br> 這邊。</br> 徐宇哼一聲，路邊停了輛紅色轎車，他快速打開車門，將蘇念北拽過來、推了進去。</br> 覺察到不對勁，江馳往那邊走，嚷嚷著：“喂！干嘛呢！”</br> 恰巧曹嘉澤和秦野出來。</br> 曹嘉澤問：“怎么了？”</br> 吳時康：“野哥同桌，操，被一追求者拖那輛紅色車里了。”</br> 曹嘉澤似乎也有耳聞徐宇追求蘇念北的事情：“靠！那小子不是留了兩級，經常把妹呢么！”</br> 不等江馳走近。</br> 車子發動。</br> “我日啊！他想干嘛！”江馳回頭去看秦野。</br> 瞥見秦野已經走到路邊，他伸手攔下輛出租，快速鉆進車里，出租車跟了上去。</br> -</br> 徐宇剛才推得力氣不小，蘇念北直接撞上對面車窗上。</br> 等她反應過來，車子已經啟動。</br> “你要帶我去哪？”蘇念北抱緊書包，聲音開始出現異常，問徐宇。</br> 徐宇還沒說話。</br> 前座的人回過頭。</br> ——是那道熟悉的傷疤和惡魔似的一張臉。</br> 紅頭叼著煙，笑笑：“臭丫頭，還真敢報警抓老子。老子跟你沒完。”</br> 如同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冰水，蘇念北忍不住打了個顫。</br> 徐宇笑著對紅頭說：“楊哥，直接去酒店唄。”</br> 紅頭轉著方向盤：“老子沒錢給你開房，就在車上，搞快點。”</br> “我有錢啊哥。”</br> “你他媽閉嘴。老子沒那個時間陪你去酒店。搞一次得了，老子就為了給自己報個仇。”</br> 聽著他們的對話，蘇念北將書包抱得更緊，慢慢往角落里縮，渾身都開始發抖，眼睛一下被淚水模糊，濕氣一片。</br> “徐宇，我和你沒有仇。”她聲音輕輕的，想盡力討好他，“你不要這樣。行不行。”</br> 紅頭這么說，徐宇也不再強求，看著蘇念北，他扯過她手里的書包朝旁邊一扔：“蘇念北，你都被秦野搞過了，被我搞一次又不損失什么是不是？我畢竟也追了這么久了。”</br> 蘇念北猛地搖頭，否認：“沒有的。真沒有。那天什么也沒發生。”</br> “騙誰呢。放心，我說過我很溫柔的。”他湊近，根本不理會她的話。</br> “等一下。”紅頭突然喊一聲，問徐宇，“你說什么玩意？她被秦野搞過？”</br> 徐宇抬頭：“是啊，楊哥。”</br> “操他媽。”紅頭猛轉一下方向盤，“那不是我妹喜歡的小子！他媽的在附中拽到不行，居然那么對我妹！這臭丫頭是他馬子？”</br> 徐宇：“楊哥，你妹是？”</br> “楊奕婷啊。”</br> “校花啊。”徐宇想想，“上次秦野為了這丫頭，聽說當著很多人面叫你妹滾呢。”</br> “我！操！！”紅頭邊掏出手機，邊對徐宇說，“別在車上，去酒店。老子多找幾個人輪了她。”</br> 蘇念北瞳孔驀然睜大，心臟跳動頻率逐漸降低。</br> 臉上的血色漸漸退散，身體的溫度一點一點冷下來。</br> 手機沒有帶在身上，她無法聯系任何人來救自己。</br> “徐宇，你不是這樣的人。是不是。”近乎卑微的聲音，蘇念北濕著眼睛，努力保持鎮靜，求助徐宇，“能不能放過我，對不起。放過我行不行。”</br> 天色完全暗下來。</br> 十字路口，拐彎處，等紅綠燈時候，車子暫時停下。</br> 砰的幾聲悶響。</br> 前座車窗玻璃被人用鈍物猛烈敲擊著，連續幾下后車窗被敲碎。</br> 玻璃碎片一大半扎進紅頭身上，頓時，殷紅鮮血流了一臉。</br> 蘇念北馬上抬起一雙受驚的眸子。</br> 被淚水浸濕的緣故，她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站在車外。</br> 秦野從外面伸進來滿是血污的一只手，揪住紅頭頭發，迫使他看著自己眼睛，怒氣抑制不住：“給老子把車門打開！”</br> 紅頭一只眼睛被碎片劃傷，半睜著另一只眼睛瞧向秦野。他神色狠絕，比上次見他時要可怕得多。紅頭身子哆嗦一下，秦野下眼瞼處布滿紅血絲，看眼神，紅頭料定如果此時沒有照他的話做，命一定會丟在這。</br> 紅頭顫著手，給車門解鎖。</br> 秦野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打開后座的門：“蘇念北。出來。”</br> 蘇念北迅速撿過書包下車。</br> 秦野正要松開紅頭頭發，余光瞥見蘇念北臉上的淚痕、以及校服上衣被扯過的痕跡，瞬間明白什么。瞇了瞇眼，罵了聲操，直接打開車門，將紅頭從里面拖出來，用腳狠踹幾下。</br> 徐宇在車里面不停抖著身子，想趁秦野沒注意，下車偷偷離開。秦野眼角余光一轉，一雙陰鷙的眼睛兩道刀子般目光送過去，徐宇立即停下腳步。</br> 秦野拎著剛從出租車后備箱拿的手錘，快步過去，沖他抬抬下巴：“剛剛做了什么。”</br> “我什么也沒做！真的！”</br> “老子再問一遍，做了什么。”</br> “我，我，我就想做來著，還沒來得及......”</br> 話沒說完，秦野一腳下去，徐宇避之不及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蹲下身，揪住徐宇校服衣領朝他臉上又是一拳：“你他媽還敢想！找死嗎！”</br> 很快，江馳、曹嘉澤以及吳時康搭著另一輛出租車趕到現場。</br> “野哥！”見秦野掄起手錘，模樣已經近乎失控，江馳大聲提醒，“別搞出人命啊哥！”</br> 蘇念北也被這陣仗嚇住了，她跑過來拉住秦野高高舉起的手：“秦野，我沒事的。”</br> 理智漸漸回來，秦野將手錘朝一旁扔開，牽住蘇念北的手就走。</br> 他步伐很快。</br> 蘇念北抱著書包，幾乎是小步慢跑著跟上。</br> 沒什么人的街角。</br>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輕輕將她抱住。一只手按在她后腦勺位置，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動，稍稍向前一壓，讓她離得自己更近點。</br> “蘇念北。”他聲音在發抖，“還好你沒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