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左右。</br>　　秦野驅車載著蘇念北到了首都機場的停車場。</br>　　一眼就瞧見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周曉羽,蘇念北嘆息一聲，趕緊下了車朝她走。</br>　　周曉羽正在不停跺腳，注意到穿一身白色長款羽絨服、朝她走來的蘇念北,立馬拖著行李箱興奮跑過去：“寶貝！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我就要——”</br>　　她話說到一半，眼角余光捕捉到,從那輛越野車上下來的一個男人。</br>　　路燈光線將他身影拉長,男人套件黑外套，戴著黑色口罩,手抄在褲袋里，倚在車上看過來。周曉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她搓了幾下眼皮，隨著距離拉近，她腳步停下，問蘇念北：“靠。那是秦野？”</br>　　蘇念北沒有否認,點點頭。</br>　　“不是,你倆？”周曉羽頓了頓，“啥關系啊現在？他怎么這么晚還捎你來接我？”</br>　　蘇念北眼神稍微躲閃一下,小聲道：“就是同學。他住我隔壁,所以,就順便——”</br>　　“我的媽！”周曉羽有些激動,“他住你隔壁？？？”</br>　　“嗯。”</br>　　“寶貝你啥時候這么有錢的？”周曉羽道,“明星住的小區你租得起？”</br>　　蘇念北舔了舔唇，和周曉羽大致講了下租房的經歷。</br>　　“......”周曉羽沉默兩秒,“你在哪座廟里燒的？”</br>　　“啊？”蘇念北有些不解。</br>　　周曉羽握拳：“哪座廟里燒香的。告訴我,我也要去燒。求佛祖保佑我今年買的彩票能中大獎?！?lt;/br>　　“......”</br>　　說話間,蘇念北和周曉羽已經走到越野車旁邊,周曉羽拉了下蘇念北袖口,低聲問她：“我該打個招呼嗎？”</br>　　沒等蘇念北說話，秦野主動走過來，接過周曉羽行李箱，一言不發，打開后備箱，箱子扔進去，沖兩人撇頭：“上車?！?lt;/br>　　因為周曉羽在，蘇念北選擇和她一起坐后排。</br>　　車子啟動。</br>　　三個人的車內，空氣里彌漫著一絲奇奇怪怪的尷尬。周曉羽按捺著激動緊張心情，主動和秦野搭了句話：“謝謝您。這么晚陪我朋友來接我。耽誤您時間了吧?！?lt;/br>　　周曉羽這突如其來正經的腔調，讓蘇念北忍不住輕笑出聲，周曉羽側首白她一眼，小聲說：“嚴肅點。人頂流明星呢。”</br>　　“......”蘇念北溫吞哦一聲，止住笑。</br>　　秦野原本心情算不上好，默默開車，聽見蘇念北的笑聲，漫不經心瞥眼后視鏡，爾后散漫開口：“是還挺耽誤的。”</br>　　“......”沒想到他說話這么直接，周曉羽噎住，過了會，才干笑兩聲道：“真是麻煩您了。”</br>　　趁秦野看前面的路時，周曉羽低頭和蘇念北咬耳朵：“明星這么忙，你怎么好意思麻煩他?。繈尩?，現在尷尬死了?！?lt;/br>　　“他開玩笑的。”蘇念北道。</br>　　“是嗎？”周曉羽狐疑。</br>　　蘇念北笑著嗯一聲。</br>　　通過車內后視鏡，周曉羽又偷偷打量了一會秦野，拉著蘇念北衣角：“我終于知道了?！?lt;/br>　　“什么？”</br>　　“你當初說，你同桌，就因為你多看他兩眼，就懷疑你喜歡他。我知道為什么了?！?lt;/br>　　“為什么？”</br>　　周曉羽盡量把聲音壓到最低：“就尼瑪他這顏值，要是換成我，你不看我，我也會覺得你喜歡我?。　?lt;/br>　　“......”</br>　　-</br>　　到家后。</br>　　周曉羽在蘇念北租的房子里轉了圈，又感嘆一通她的絕世好運，居然能花那么點錢租到這種房子。然后拿著蘇念北手機給自己在網上挑了臺新手機，就趕緊進浴室洗澡去了。</br>　　恍然想起自己的包還放在秦野那，趁周曉羽洗澡的空隙，蘇念北去了一趟隔壁。</br>　　客廳的燈是亮的，那臺Mac還擺在茶幾上，沒見著秦野，蘇念北徑直走到客廳，拿起沙發上的包。準備離開時，想了想，又將那兩本結婚證拿出來。</br>　　翻開看眼。</br>　　證件照上的兩人靠得很近。蘇念北臉上帶著淡笑，長發隨意披在肩上，彎著眼露出一對酒窩。秦野同樣淡勾著唇，眉宇間的輕狂稍斂起，修剪利落的黑色短發，給他五官平添些英氣。</br>　　“這么喜歡看呢。”秦野不知什么時候站在蘇念北身后，忽然出聲。</br>　　蘇念北轉身，就見他換上睡衣，手上拎條擦頭發的白色毛巾，應該是剛洗完澡，視線落在她手里的結婚證上。</br>　　將手里的毛巾隨意朝沙發上一丟，秦野兀自在沙發上坐下，接著牽住蘇念北的手，拉她坐到自己腿上。</br>　　這個姿勢難免讓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蘇念北找點話說：“我是來拿包的?！?lt;/br>　　秦野點頭，捏捏她的手，輕聲問：“她什么時候走??？”</br>　　“好像說，需要出差一個多周?！?lt;/br>　　“這么久呢?！?lt;/br>　　蘇念北嗯一聲：“我要回去了?！?lt;/br>　　秦野沒說話，蘇念北想起身，卻發現他的手因為她動作而收得更緊，將她牢牢錮住。過一會，他低低問：“欠我的，什么時候還？”</br>　　當即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蘇念北臉上一陣火燒，平復一下心情，她假裝沒聽懂，湊過去，在他唇角啄了下：“還了?！?lt;/br>　　秦野悶聲笑笑，揚眉：“這么敷衍?！?lt;/br>　　“結婚證先放你這。”蘇念北將手里那兩張結婚證遞給他。</br>　　秦野接過來，嗯一聲，又說：“晚上別和她睡一張床。記住沒？”</br>　　“她是女生?！碧K念北彎唇笑，“女生和女生睡一張床，沒什么的?！?lt;/br>　　“知道?！鼻匾翱此劬?，“我只想你屬于我一個人。誰睡你旁邊都不行?！?lt;/br>　　蘇念北點了下頭，從他懷里起來，咕噥一聲：“知道了?！?lt;/br>　　-</br>　　周曉羽來京城出差，主要是見客戶聊業務，因而自由支配時間很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蘇念北租的房子里。</br>　　連續幾天，蘇念北下班后，都是和周曉羽一起吃晚飯?；蛟S是考慮到她暫時不想公開兩人關系，秦野在這幾天里都沒來隔壁找過她。</br>　　兩人只會在微信里偶爾聊一下。</br>　　秦野最近也比較忙，除了公司上市和準備演唱會的事，他報名的那個摩托GP賽也即將開賽。</br>　　蘇念北覺得，兩個人像現在這樣，各自為事業忙碌著，也挺好的。</br>　　時間一晃，很快又到了周五。</br>　　上午黎曼給蘇念北發條消息，說發現附近有家新開的餐廳，聽說口碑不錯，邀她一起去嘗嘗，蘇念北欣然同意。</br>　　一家日耳曼餐廳。</br>　　里面的音樂舒緩悠揚，每個桌子上，鋪著一塊正方形紅白方格桌布，服務生禮貌熱情，將蘇念北和黎曼引到靠窗的兩人座。</br>　　這家餐廳靠近CBD邊緣，窗外正午的陽光打在身上，很暖和。</br>　　快速點好菜。</br>　　黎曼又開始滔滔不絕講起最近的一些事。話題很廣，涉及到她和她男朋友約會選的地方，最近上映的電影哪部好看，她喜歡的口紅牌子又上了新品等等。</br>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黎曼好似忽然想到某件事，隨口提一句：“誒，楊奕婷你還記得嗎？”</br>　　聽到這個名字，蘇念北便聯想到她哥哥紅頭，以及叔叔出的那場意外。蘇念北眼神暗下來，緩了緩，才應聲：“記得?！?lt;/br>　　黎曼沒有察覺到蘇念北的異常，繼續說：“她貌似嫁人了，一個中年男人好像，那個男人聽說也是一資本家。蠻有錢的?！彼嫫鹨桓灸c，邊吃邊說，“我們公司不是準備上市嘛，然后那個D+輪融資，楊奕婷老公要來跟投。前天她和那個男人一起來我們公司參觀，我才知道這事?！?lt;/br>　　蘇念北不是很感興趣楊奕婷的事，只點點頭。</br>　　“誰能想到呢，當初她可是那么瘋狂追秦野的?！崩杪锌?，“結果轉頭就嫁一大叔，當她的富太太?！?lt;/br>　　說到這，黎曼將嘴里的烤腸嚼碎吞下，看眼蘇念北：“咋還沒聽你和秦野結婚的消息呢？和他結婚，你也是富太太呀！再怎么說，楊奕婷他老公還是沒有秦家有錢?！?lt;/br>　　蘇念北低著眼，心虛道：“就，還沒到時候?！?lt;/br>　　完全沒發現什么，黎曼哦一聲，繼而和她繼續聊其他事情。</br>　　-</br>　　在工作室為演唱會排練了一上午，下午秦野準備去公司一趟。</br>　　途徑蘇念北母親住的醫院，想到俞思善那天的話，秦野將車拐進去醫院，徑直上了住院部大樓六樓，走到康凌珍病房前。</br>　　康凌珍穿著病服，站在床邊，看上去正準備吃藥，拿起水瓶倒水時，發現沒有水，又打算去接點水。</br>　　“阿姨?！鼻匾罢驹陂T口，象征性敲了敲門，接著走進去，“我幫您去接?！?lt;/br>　　康凌珍轉身，瞧見來人，原本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出現波瀾，她眉頭皺起，越過秦野朝他身后看。知道她在看什么，秦野道：“我一個人過來的?！?lt;/br>　　忽略秦野伸過來接她手里水瓶的手，康凌珍沒什么好語氣：“讓開?！?lt;/br>　　秦野跟在她身后，朝開水房走，康凌珍回頭瞥一眼，淡淡道：“你不用想著做什么了，我是不會同意你和小北在一起的?！?lt;/br>　　“阿姨。您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lt;/br>　　康凌珍停下腳步，被疾病折磨得失去往日神采的一雙眼，瞇起來一點，瞧向他：“誤會？我為什么不同意，小北難道沒和你說嗎？”</br>　　秦野眉頭幾不可見動了下。</br>　　康凌珍掃視一圈他：“你什么都不了解，就咬定是我誤會你了。像你這么自大的男孩子，又受不得一點委屈，能不能別來禍害我女兒?！?lt;/br>　　秦野眼睫垂下：“我不是禍害她。我只想對她好?！?lt;/br>　　“如果你想對她好。”康凌珍毫不客氣地說，“那就離她遠點。”</br>　　“您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您討厭我的原因。”秦野低聲道，“有什么我能做的，能彌補的，我一定去做。”</br>　　康凌珍沒說話，全身力氣像被一下子抽掉：“彌補不了。你走吧。別纏著我們小北就行。”</br>　　“阿姨?！鼻匾昂傲寺?，繼續跟在后面，“您有沒有想過，她這么多年，過得多辛苦。”</br>　　康凌珍腳步重新頓住。</br>　　秦野繼續說：“您打她的時候，有考慮過她痛不痛么。這些年，我不知道您打了她多少次，也不知道除了這些她還吃了其他什么苦。我只知道，現在她為了您的病，拼命加班掙錢，為了照顧您的情緒整夜陪在您身邊，連覺都睡不好。她是您的女兒，您關心過她么？有為她的幸福考慮過么？”</br>　　“從高中到現在，我很少見她真正開心過。我也真的，很想照顧她。”</br>　　沉默很久，康凌珍沒說話，拿著水瓶繼續朝開水房走。</br>　　-</br>　　蘇念北和周曉羽約好，今天下班要陪她去附近商場逛逛，買點衣服。結果快下班的時候，蘇念北忽然收到秦野的微信消息，說要一起吃個飯。</br>　　有些為難。</br>　　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遇到在友情和愛情之間抉擇的問題。</br>　　猶豫一會，蘇念北給秦野回了個消息：【要不，改天再一起吃？我和閨蜜約了一起逛街[/骷髏]】</br>　　擔心他心里會不平衡，她又補一句：【因為早就約好了，不好爽約...】</br>　　后面那句話還沒發出去，秦野就打來電話。</br>　　瞥見來電顯示，蘇念北拿起手機，走到天臺才接起來，她解釋：“我和她早就約好了，所以——”</br>　　“蘇念北?！鼻匾奥曇粲行┹p，“我晚上就要出發，去國外參加比賽了。確定，不見一面？”</br>　　“晚上就走？幾點的飛機？”</br>　　“九點?！鼻匾盎卮?。</br>　　之前聽秦野提及過，他報名的那個摩托GP賽在國外舉辦，需要過去待一周左右。</br>　　蘇念北淡抿會唇：“好的。那等會一起吃個飯?！?lt;/br>　　下班后，蘇念北給周曉羽發了個消息，將逛商場的時間改為明天，然后搭著電梯去了負二樓，走到那輛熟悉的越野車旁，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br>　　蘇念北問：“去哪吃？”</br>　　“都結婚了，”秦野無奈笑，替她將安全帶系好，“想見你一面，還這么難呢。”</br>　　“再過幾天，就可以隨時見了?！碧K念北小聲說。</br>　　“和我結婚，會后悔嗎。”秦野忽然開口。</br>　　蘇念北怔了怔：“為什么突然這么問？”</br>　　將車子啟動，秦野沉吟片刻，若無其事道：“隨便問問?！?lt;/br>　　覺察出他今天有些反常，看上去有些失落。蘇念北思考一會，下定決心般，她主動握住他的一只手，嗡聲說：“我想送你一個禮物?！?lt;/br>　　秦野看她。</br>　　“我想......把我送給你?！碧K念北低下眼，不敢瞧他表情，咬著唇補充，“希望你比賽順利?！?lt;/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