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康凌珍想留在老家休養,考慮到京城眼下天氣還很冷,老家氣候溫暖,蘇念北沒多勸說什么,又請了幾天假陪她,然后才獨自回京。</br> 剛下飛機,體感溫度的驟降,讓蘇念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br> 春節期間,京城又下了幾場大雪,這會天空還是灰蒙蒙的,紛紛揚揚飄著碎屑般雪花。</br> 由于大雪導致的飛機延誤,比蘇念北和秦野約好的接機時間晚了三個小時,一下飛機蘇念北趕緊去取了行李箱,急匆匆趕到停車場,遠遠瞧見輛黑色越野車,馬上拖著行李揪著衣服領子朝那走。</br> 刺骨的冷空氣將她臉上細嫩皮膚割得微微泛紅。</br> 走到車邊,車里的人沒下來,車窗玻璃有層貼膜,隔著玻璃瞧不清里面的狀況,蘇念北吸吸鼻子,只好伸手敲了下車窗。</br> 沒人應。</br> 她又敲了下。</br> 依舊沒人應。</br> 擔心是飛機延誤,秦野在這等太久生了氣,腦子里蹦出除夕夜那天,秦野和她打電話時提了一句,類似什么時候可以改口喊他“老公”之類的話。</br> 蘇念北抿了會唇,提一口氣,指節曲起,抬手再次輕扣兩下車窗,非常小聲喊了聲“老公”。</br> 車窗緩慢搖下來。</br> 沒等里面的人露臉,蘇念北覺察到胳膊上一緊。</br> 緊接著是秦野好笑的聲音。</br> “干嘛呢,蘇念北。”</br> 蘇念北撇過頭,視線往上,秦野套件黑色風衣,戴著個口罩,眼底噙著笑,接過她手里行李箱,聲音里全是戲虐:“才多久沒見,連我的車都不認識了?擱這騷擾別人呢。”</br> 才反應過來面前這輛車不是秦野的。</br> 想到剛才自己喊得那兩個字,蘇念北瞬間臉紅起來,但秦野面上表情似乎并沒有什么波動,看上去應該是沒聽到,她只好穩住自己心神,裝作剛才什么都沒發生。</br> “那輛才是。”秦野沖不遠處另一輛車抬抬下巴,“我車牌號,不好記?”</br> 視線隨意掃過他連號的車牌,剛才她太著急,根本沒注意看車牌號。蘇念北心虛哦了聲。</br> 秦野笑,拉著行李箱,牽起她的手:“走。”</br> 這時。</br> 一旁越野車車窗全部搖下。</br> 車里的男人笑著喊住蘇念北:“美女,剛才喊我什么?老公?我沒聽錯吧?”</br> 聞言。</br> 蘇念北立即瞧向秦野,他腳步頓住,眼神微變,回頭去看車里的男人,不可思議問:“什么玩意?”</br> 車里男人索性從車內探出一整顆腦袋,對秦野笑笑:“美女認錯車了是吧?把我當成你,喊我老公哈哈!”似是覺得有趣,男人目光又轉向蘇念北,“我說美女,這認錯車不要緊,你這下連老公都喊錯了,你老公面子往哪放?”</br> 秦野立即看向蘇念北:“你剛剛喊他——???”</br> 覺察到握住自己手的掌心收緊,蘇念北速即解釋:“那車窗......看不清里面,所以......”</br> “哥們,”車里男人喊秦野,“別較真,不就一稱呼,她又不是沒喊過你老公,是不?”</br> 聽這話,秦野腮幫子微動,重新看回男人,語氣沉下來:“隔著玻璃,人就喊你的?少他媽擱那給自己加戲。”</br> “......”</br> 說完,秦野拉著蘇念北走到自己車邊,行李箱扔后備箱里,打開副駕駛車門,他語氣還有些生硬,撇撇頭:“上車。”</br> “哦,好的。”蘇念北乖乖坐進去。</br> 下雪的緣故。</br> 道路上打滑,所有車子開得都異常緩慢,過了十多分鐘,還沒開出機場范圍。</br> 天已經漸漸黑了,車后的機場大樓燈火通明,車外昏黃路燈光亮籠罩下,能清晰瞧見半空飄落的雪花,地面上的積雪也踱上層暗黃色。</br> 自從上了車,秦野就只對蘇念北說了兩句話。</br> “安全帶系上。”</br> “困了就睡會。”</br> 然后,一直沉默。</br> 唉。</br> 她又不是故意的。</br> 沿路的車輛都是龜速前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里靜謐得如同空氣也被凍住了。</br> 蘇念北稍側首,打量了下秦野,他口罩摘下,一手隨意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自然垂著,目視前方,臉上表情很淡。視線挪下來,停在他那只垂下的手上片晌,蘇念北輕輕咬了下唇,手伸過去,握住他的手,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好餓。什么時候到家。”</br> 分出點目光瞧過來,秦野道:“用不著到家。等會出了機場,找家餐廳。”</br> “好的。”</br> 又是一陣沉默。</br> “秦野。”蘇念北想了想,又開始沒話找話聊著,“你看我,是不是長胖了?昨天去我閨蜜家,她媽媽說我最近氣色比之前好了不少。”</br> 聽及此,秦野原本沒什么弧度的唇線稍彎,側首看她,視線在她身上轉一圈,若有所思點評:“嗯。是長了點肉。”</br> 見他臉色終于好了點,蘇念北繼續道:“可能是最近我胃口比較好,吃得多了點。”</br> “挺好的。”秦野唇角笑意漸甚,“等會再多吃點。”</br> 蘇念北嗯一聲,目光漫無目的在車外逛了會,語氣漸漸放松下來:“好慢。”</br> “蘇念北。”秦野笑了聲,“你在,暗示什么?”</br> “......”沒明白他話里意思,蘇念北有些迷茫啊了聲,誠實道:“沒暗示什么。”</br> “沒有?”他提醒,“不說自己長胖了,還嫌車開得慢么。”</br> 蘇念北怔怔看他眼睛,從他戲謔的眼神里,貌似讀懂了什么。</br> 恍然回憶起,某天秦野說的那句話“等你再長點肉,咱們就要孩子”。</br> 被她握住的手,指腹發燙,指尖輕蹭她掌心,像在撓癢癢。蘇念北立馬要收回手,卻被他反握扣緊,秦野好笑道:“怎么。”</br>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念北慌忙道,“我就是......就是......”</br> “嗯?”</br> “......”</br>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釋,垂下頭,悶悶道:“那就當是吧。”</br> 秦野繼續笑:“這么迫不及待啊。也才,十七天沒見不是?”</br> “十七天?”蘇念北看他,“你記這么清楚嗎?”</br> 她都沒記兩個人分開的具體天數,只知道隔了挺久的。</br> 期間秦野想來老家找她,但由于大雪飛機停飛,動車停運,她擔心路上不安全,不許他開車過來,加上他想盡快退圈,忙著準備演唱會的事,也沒再堅持來找她。</br> “......”秦野收回目光,看路,漫不經心道:“記憶力比較好。”</br> 半個小時后,車子終于開出機場,繼續開了一段路,還沒到市區,沒多久便在機場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前停下,酒店門前的泊車員走過來,蘇念北馬上轉頭去看秦野:“不是去餐廳嗎?”</br> 下了車,將車鑰匙遞給泊車員,打開副駕駛車門,他揚眉:“這兒不也有餐廳。”</br> “哦。”</br> 幾分鐘前,蘇念北天真的以為,他帶她來酒店,真的只是為了去餐廳吃飯。</br> 眼下,看著他將兩人身份證遞給前臺工作人員,蘇念北渾身緊繃起來。秦野倒是云淡風輕的,對著工作人員淡聲說了句:“一間套房。謝謝。”</br> “好的。請您稍等。”工作人員回了句話,開始辦理入住。</br> 越是尷尬的時候,時間過得越慢,蘇念北忍不住收回亂逛的視線,去看辦理入住的工作人員,恰巧對上她旁邊另外幾道目光。</br> 旁邊站在另外三個工作人員,穿著酒店制服,這會辦理入住的除了她和秦野沒有別人,三個工作人員似乎沒什么事情干,相互湊在一起在悄悄說著什么話,視線落在她和秦野身上。在對上蘇念北視線時,又立馬挪開。</br> 過了會,終于辦好入住,工作人員將房卡遞給秦野,面帶微笑:“32層,出了電梯右拐。酒店提供送餐服務,需要的話,您可以給前臺打電話。”</br> “謝謝。”接過房卡,秦野牽起蘇念北的手,不疾不徐朝電梯走。</br> “原來那就是秦野老婆啊,長得好漂亮。”</br> “對啊對啊,好般配。”</br> “難怪一曝光,秦野馬上官宣呢。”</br> “就是啊,那幾天網上罵聲一片呢,都說照片里看上去他老婆沒有一點氣質,□□通。別說,秦野粉絲真瘋狂,當天微博都被她們搞崩好幾次,多少人罵他娶粉絲沒有品,要求他必須離婚,結果呢,人家直接發條微博,宣布演唱會結束就退出娛樂圈。”</br> “我覺得他這樣才叫男人,有擔當。”</br> 剛走到轉角處,前臺處傳來議論聲。</br> 蘇念北撇過眼去瞧秦野。</br> 他的確給了她很多安全感。</br> 下一秒。</br> 后方又傳來一句:“他們夫妻倆怎么這么喜歡在外面開房,找刺激嗎?”</br> 蘇念北登時低下頭,腳趾頭蜷曲起,恨不得抓地。</br> 秦野也聽到這么一句,回頭看眼,眼底沒什么情緒。</br> 原本湊一起邊議論邊笑的幾個工作人員立即噤了聲。</br> 進了電梯,終于避開了所有人的目光。</br> 整個人放松下來,蘇念北呼了口氣。</br> “蘇念北,咱倆合法夫妻。”秦野依舊牽著她的手,低眼瞧她,無聲笑了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br> 蘇念北非常小聲嘆一句:“就不能到家再做嗎......”</br> “做什么?”秦野勾頭過來,看她眼睛,眼底笑意藏不住,“聽不懂呢。”</br> “......”</br>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br> 抬眼看到電梯顯示的樓層,蘇念北想到在魔都HG酒店那次,也是在32層,他喝醉了按著她肩膀說的那四個字響在耳邊。當時,她只當是他想報復自己,現在想起來,極有可能是他喝醉了將自己心里話說出來。</br> 難怪他那個時候情緒很低,說了句“你覺得,我這是在報復你么”。</br> 走到房間門口,秦野掏出房卡。</br> 蘇念北不太自然地問:“那次在魔都,你說......你說從很久之前,就想......是真的嗎?”</br> 房卡貼近門鎖,發出滴的一聲。</br> “想什么。”秦野轉動門把手,把門推開,隨意問。</br> “就是,想。”手指蹭了下鼻子,蘇念北強調了最后一個字。</br> 進去后,隨著門被關上。</br> 秦野沒有將房卡插入卡槽,而是靠到門邊,手臂一用力,將她拉近,貼著自己身體,他低低嗯一聲:“真的。”</br> 蘇念北抬眼看他,昏暗光線下,瞧不清他表情。</br> “從很久之前,高中那會。就想要。”他直截了當說出口,“當初要不是,你不答應和我交往。我早犯.罪了。”</br> “......”</br> 蘇念北去他公寓住的那晚。</br> 剛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發絲還在滴水,身上都是沐浴露香,淡淡的,卻讓人無法忽略。校服貼著身體,勾勒出身體輪廓,又純又欲。偏偏女孩子講話的時候,聲音很甜,還很細,當時他很邪惡的想過,不知道在床上,她的聲音是不是還這么甜。</br> 浴室水聲嘩嘩響著,遮掩住喘息聲,靠著想象,他第一次用了手,做那種事。</br> “蘇念北。”想到過去那件事,秦野喊她,低聲問,“會叫嗎。”</br> “嗯?”蘇念北不解。</br> “叫.床。”他說。</br> “......”蘇念北的心跳一下子加快,氣息不勻,唇瓣抿得緊緊的,好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不會。”</br> “不會么。”他的手移到她腰間,“那我幫你。”</br> “?”</br> 下一秒。</br> 他拉著她的手,將她直接推到床上,用力扯她衣服,扯衣服的動作比之前的每次都要粗魯,蘇念北有些被嚇到:“你怎么了?”</br> 他笑了聲:“剛叫誰老公。嗯?”</br> 才知道他還在因為這件事心里不舒服,蘇念北道:“我不是故意的。”</br> 秦野點頭,接著在她耳邊低聲咬字道:“我介意了。”</br> 刺拉一聲。</br> 盯著黑漆漆的虛空,蘇念北嗚咽出聲:“你別這樣,我害怕。”</br> “怕就叫出來。”他埋首在她頸間,低低地說,語氣里帶著誘哄,“就像現在這樣。”</br> 蘇念北憋了好一會,帶點微喘,開口喊了聲:“老公。”</br> 這兩個字一出口,秦野所有力道盡數斂起,在她鎖骨處輕咬一下,壓著調嗯一聲:“好聽。”伸手撫摸她的頭發,他問,“這么久不見,不想我么。”</br> “想......”</br> “怎么想的,做出來。”他教她,“想親我,還是摸。”</br> 蘇念北別扭地動動身子,伸手去解他衣服,太黑看不清,她只能憑感覺去摸索。緊接著聽到他低笑,等她摸索到他身前時,發現他的衣服早已解開,掌心觸碰的地方是細膩肌膚。</br> “好好感受。”他牽過她的手反扣到頭頂,微一用力,“想出聲的話,別壓抑自己。”</br> 輕皺了下眉,蘇念北眼神逐漸渙散,抓住他手臂:“你不戴那個了嗎?”</br> “我戒煙戒酒了。”</br> “什么?”</br> “可以生孩子。”他悶聲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