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鳳。</br> 一想到這個名字，霎時間，陸原眼前，仿佛播放電影一般，一個長相精致，身材高挑，穿著性感的筒裙和露腰白襯衫的女人，出現在了面前。</br> 是的，那是自己第一次在圖書館里見到曹鳳時候的樣子。</br> 曾經的曹鳳也是一個漂亮高貴的富家大小姐，屬于被公子哥兒們追捧的對象，閨房的門檻都被媒人踏破的那種。</br> 那個時候，相信任何見到曹鳳的人，都不會相信有一天她會變成這樣。</br> 瘋瘋癲癲，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頭亂糟糟長發的中年女人，現在的曹鳳，就仿佛是那種市井之間被貧困生活摧殘殆盡的女人。</br> 再沒有從前的一點點神韻風采。</br> 而且，陸原也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曹鳳眼光多高啊，普通的武江家族公子，她根本看不上，這也是為什么她是曹家大姐，卻一直二十四五了都沒有結婚的原因。</br> 但是現在這個拽著她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種粗俗的底層人，這種人在以前，連給曹鳳舔腳都不配，曹鳳甚至根本都不會正眼瞧一下的。</br> 到底發生了什么，曹鳳竟然會和這種人在一起。</br> 曹鳳這樣了，那曹倩呢？</br> 想到曹倩，陸原的心里又是一痛，當初自己不在周允身邊的那些日子里，正是有曹倩的陪伴，周允才會過得那么平安祥和。</br> 而且，陸原又怎么不懂得曹倩對自己的心思，那可是曾經為了自己，差點自殺的少女啊。</br> 那曹倩現在在哪里？過得怎么樣了，又嫁給了誰？</br> 想到曹倩這個時候也已經嫁人了，陸原心里不由有一種失落的感覺。</br> 等等，曹鳳此時已經四十多歲，那么曹倩也步入中年了，也就是說現在的時間，距離當初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了！</br> 也就是說，自己來到的是二十年后的原之大陸！</br> 想到這里，陸原心里開始砰砰亂跳。</br> 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了。</br> 家族莫非也在這二十多年里發生了很多變故？</br> 所以現在嶺南所已經不受家族控制了？</br> 還有，爺爺怎么樣了，大哥二哥天賜他們呢？陸家現在到底是什么狀況？</br> 以及自己曾經認識的那些朋友和女孩子，他們現在都是什么樣子了？</br> “趙天弘，你說今天的事，怎么辦！”</br> 崔連科低沉的聲音傳來，顯然隱含著濃濃的怒氣。</br> 這是肯定的，嶺南所的人都走了，江陽市想加入的美夢也已經破滅。</br> “崔總，昨天的時候，我就當著眾人的面，將他們逐出家族了，這幾個人的確和我們趙家沒有任何關系了啊。”趙天弘一臉愁苦和懇求看著崔連科，“至于崔總想怎么處置他們，一切聽從崔總的。”</br> 看來，趙天弘是真的不把趙寶良當兒子了。</br> “那好，按照我的意思的話。”崔連科冷冷的看著趙寶良張蓮香一家，“你們現在就滾出這里，趕緊滾！”</br> 啊？</br> 趙天弘心里一愣，這咋回事，按照今天趙寶良一家和那小子闖出的禍端，崔家沒把他們弄死就算是客氣的了。</br> 怎么看這個意思，是要放了他們？</br> “媽的，臭婊子，原來是個瘋子的女兒，幸好老子沒娶了你！要不然，不是被整個江陽市的人嗤笑了嗎？沒想到趙家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竟然是替一個瘋婆子養的，哈哈哈，真是丟人！”</br> 崔永堂看著趙思思，狠狠啐了一口。</br> “趙家真厲害，把一個瘋女人的女兒當大小姐。”</br> “下一次我們也去找一個瘋子的孩子，送給趙家當孩子吧，哈哈。”</br> 周圍一些人，此時也哄笑嘲諷起來。</br> 趙天弘看到這里，心里才猛然明白過來為什么崔家要放了他們。</br> 其實，只是留著趙寶良一家活著，就是為了羞辱趙家，畢竟，剛才那個瘋女人的一幕，誰都看在眼里了。</br> 不管是真是假，趙思思的生母是瘋女人這個事情，肯定會在江陽市傳開的。</br> 這種事情一旦傳開，是真是假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趙思思就會永遠和那個瘋女人聯系在一起。</br> 這對趙家來說，絕對是一種羞辱。</br> 是的，盡管自己已經驅逐了趙寶良一家，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和趙寶良斷絕了關系，聲明他們從此不是趙家的人。</br> 但是這其實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br> 對于崔家以及江陽市其他家族來說，不管怎樣，趙寶良一家做的事情，依然會算到趙家的頭上，畢竟趙寶良身上流的是趙家的血。</br> 想到這里，趙天弘心里對趙寶良就恨得牙根癢癢的，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掐死趙寶良，掐死這個最小的最沒用的兒子。</br> 畢竟趙寶良只要存在一天，他們一家做的事情，總會被有心上算到趙家頭上，這以后，還不知道會給趙家帶來多大的麻煩呢！</br> 但是當著崔連科的面，趙天弘當然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br> 更別說現在崔連科都說了要放走趙寶良一家了。</br> “聽到崔總的話了嗎，還不快滾！”趙天弘喝道。</br> 趙寶良和張蓮香攙扶著趙思思，此時趕緊離開了晚會。</br> 陸原也急忙跟上他們。</br> 此時陸原心里覺得跟趙思思之間的聯系更緊了，以前僅僅是因為覺得自己突然出現在趙思思的客房里給她帶來了麻煩，而現在陸原知道了趙思思是曹鳳的女兒，那自己當然更不能袖手旁觀了。</br> 不管怎么說，曹鳳也是自己的熟人啊。</br> “對不起，這個房子已經被趙家收回，閑雜人等，不得靠近。”</br> 當趙寶良一家和陸原，精疲力盡的回到小區住處的時候，被門口的人冷冰冰攔住了。</br> 這一下，趙寶良張蓮香頓時傻眼了。</br> 沒錯，其實他們住的這個普通的房子，也正是趙家的地產，現在趙天弘已經派人收回了房子，他們徹底沒有地方住了。</br> “完了，這下怎么辦？難道要睡馬路了嗎？”趙寶良抱著腦袋，一臉的無助。</br>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事到如今，只能去我娘家了！”張蓮香沒好氣看著趙寶良，“你說我嫁給你有什么用，現在混到這種地步，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我們全家都覺得我一飛沖天了，我成了全家族最羨慕的人，而現在，我們竟然只能投靠我娘家了，這臉是沒法擱了。”</br> 張蓮香的娘家，并不是什么豪門家族。</br> 只是一個住在城中村里普通的當地家庭，一棟自蓋房，住著一大家子。</br> “媽，我們可能要在這里住一陣子了。”</br> 當張蓮香帶著一家子來到娘家的時候，娘家人的臉色，顯然并不怎么好。</br> 關于趙思思的那些事情，他們當然也聽說了。</br> “呵呵，家里的地方本來就不大，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怎么住的下。”說話的是張蓮香的嫂子王美鳳。</br> “你嫂子說的對，確實不太方便。”張蓮香的母親，老太太的臉上也并沒有見到女兒一家的欣喜，同樣的是不耐煩。</br> “以前又不是沒來過這里。那時候不也是能住的下嗎？”張蓮香說道。</br> “那時候跟現在一樣嗎，那時候你們是來走親戚的，還提著禮物，再看看你們現在，跟逃難一樣。”王美鳳說道。</br> 家里人的態度，讓張蓮香一家人心里憋屈的很。</br> 以前也回過娘家，那時候雖然趙寶良也不咋地，但是畢竟還是趙家的人，所以條件當然比起普通老百姓還是好很多。</br> 那時候回家每次都是受到熱情招待，老太太和嫂子都是笑臉相迎。</br> 反看現在的遭遇，真是此一時彼一時。</br> 不過雖然憋屈，但是張蓮香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懇求。</br> “那你們一家就住二樓東邊那個房間吧。”老太太耐不住張蓮香懇求，最后也就給了個房間，“記住了，你們一家安靜一點，規矩一點，知道嗎！”</br> “是，是，是。”</br> 能給住的地方就不錯了，趙寶良和張蓮香連連點頭，帶著行李上去了。</br> “外婆，舅媽，都是我的錯，是我害的家里成這個樣子的，你不要責怪爸爸媽媽，如果不是我，他們也不會這樣，外婆，你要罵的話，就罵我吧！”趙思思說道。</br> “呵呵，誰是你外婆。”</br> “就是，誰是你就舅媽，你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只不過是個領養的而已，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我們從來也沒承認過你，別套近乎！”王美鳳厭惡瞪了瞪趙思思。</br> 趙思思鼻頭一酸，低著頭跑了出去。</br> 陸原急忙跟著追了出去。</br> “嗚嗚嗚……”</br> 趙思思跑到一處無人的墻角，蹲下來，肩頭聳動，看起來哭的十分傷心。</br> 陸原靜靜的站在她旁邊，心里也有幾分說不清的酸楚。</br> 讓她哭了好一會兒，陸原才遞過去一張紙巾。</br> “難道領養的孩子，真的低人一等嗎？真的就會被人看不起嗎？”趙思思抽泣著說道。</br> “也沒有啊，你爸爸媽媽對你也不錯吧，尤其是你爸爸，他真的很愛你啊，把你當親生女兒。而且為了你，他甚至都沒有要自己的孩子。”陸原說道，心里對趙寶良這種父愛也是很敬佩。</br> “是的，爸爸對我很好。他是唯一一個讓我不覺得自己是領養的親人。”趙思思說道，“可是別人，卻總是不斷提醒我的身份，說我是領養的，看不起我。其實，有時候我也想我親生父母，陸原，你說，今天那個可憐的瘋女人，真的是我親生母親嗎？”</br> 陸原一愣。</br> 說實話，他也沒辦法確認這一點。</br> 他只能確認那個女人的確就是曹鳳，而曹鳳和誰生的孩子，當初為何拋棄孩子，后來又怎么瘋了，陸原當然無從所知。</br> 而且，陸原暫時也沒辦法確認趙思思就是曹鳳的女兒啊。</br> 不過從曹鳳今天看到趙思思時候的樣子來看，這倒也是有很大的可能。</br> “也許吧。”</br> 陸原謹慎的說道。</br> “啊……”趙思思聽到陸原的話，又失聲痛哭了出來，“怎么會這樣，我親生母親怎么會是這樣一個人啊，雖然我一直心里怨恨親生父母，但是一直也因為他們是美好的人，真沒想到，我親生母親竟然是這樣的，嗚嗚嗚……”</br> 陸原聽到這里，只能又一陣沉默。</br> 你媽媽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是一個瘋子，她年輕的時候，可是武江市有名的白富美，她的美麗，也讓多少人折腰。</br> 不過這些話，陸原也沒跟趙思思說。</br> 現在還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而且想到這里，陸原又想到了曹鳳。</br> 不行，自己要找到她。</br> 找到曹鳳，陸原至少可以問出一些事情來，至少可以有利于自己弄清楚這二十多年來的世界變化。</br> 當然，不僅僅是這些，陸原還希望自己可以幫助曹鳳。</br> 畢竟今天也看出來了，曹鳳過得并不好。</br> 想著，陸原又安慰了趙思思一會兒，待到她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找了個理由，離開了這里。</br> 想找到曹鳳，也并不是很困難。</br> 畢竟曹鳳在薔薇山莊里鬧得動靜很大，再加上瘋女人的特征，陸原稍微打聽了一下，有人就給陸原指了方向。</br> “就是那個巷子里進去，他們應該就住在那里，因為每天都能看到他們從那里出來。”有人說道。</br> 陸原道了謝，進了巷子。</br> 這是很明顯的貧民窟，屬于待拆遷地區，進來了之后，到處都是違建，低矮的民房，骯臟的環境。</br> 但是這里住的人并不少，多是一些來城里打工的人。</br> 畢竟這里房租便宜。</br> 從外面看，巷子很小，但是進去之后，這里面還是很大的。</br> 陸原只能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尋找。</br> “啊，小伙子，你再找一個瘋女人啊？沒錯，這里面的確有一個。”</br> “對，沒錯啊，四十多歲，夫妻兩人，就住在這里。”</br> 一個院子門口，坐著兩個嘮嗑擇菜的老太太，聽到陸原打聽，老太太們倒還是很熱情，也許她們這個年齡了，很少會有年輕人搭理她們，所以見到陸原，老太太們還是話挺多的。</br> “噢，小伙子，你說來多久了啊？這個嘛，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至少也應該有兩三年了吧。”</br> “至于是不是真的夫妻，小伙子你問我，我們也好說，當然我們也不能說閑話，你說要不是真的夫妻，怎么可能住在一起呢，是不是？”</br> “不過說實話，像住在這種地方的，這方面也是挺亂的，露水夫妻也多的是。就像是前幾天，住在這個附近的一對夫妻，突然被一群人找上門，我們才知道他們并不是真的夫妻，那個妻子，被真正的丈夫帶人找來了。”</br> “但不管怎么說，他們的的確確在一起的。”</br> “那個女人啊，不騙你，是真的瘋子，并不是裝的，我們這里的街坊鄰居都知道，當然知道了，那個女人很出名的。”</br> “你要問怎么個出名法，我們兩老姐妹倒是有很多說的呢。”</br> “那個女人啊，你知道最喜歡說什么嗎，她說她以前家里很有錢，還說她是哪里哪里第一美女，還說年輕時候是大小姐，開什么跑車，出入什么高檔酒店餐廳，有多少多少高富帥追她之類的，反正都是這些大話。”</br> “所以，我們這里的人都知道她，就因為她說這些話，實在很讓人笑話，大家都用這個逗她。”</br> “不過說實話，這個瘋女人偶爾也會好那么一點，不是說不瘋了，是有時候會安靜一點，當她安靜的時候，她也會打扮自己，不得不說，她要是打扮起來的話，還真的很美，而且看著真的年輕時候像個大小姐。我有時候還覺得自己真的相信她的話了。”</br> “怎么可能是大小姐，我覺得她就是瘋了說胡話。你難道不知道她瘋起來，有時候還到處叫什么三少爺呢。你看看她說的那些什么三少爺的話，能當真嗎？”</br> “那個就不能當真了。小伙子，你也別好奇，她說那個三少爺就更厲害了，說什么世界最厲害的家族，還說什么飛機大炮之類的，那當然肯定是假的了。”</br> 陸原聽著面前這兩個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br> 心里也大概對曹鳳的近況有了點了解。</br> 自然也心里不免唏噓，曹鳳說的沒有錯啊，她以前的確是大小姐，只是到今天這個地步，也著實讓人難以置信了。</br> “對了，她是不是有個孩子？”陸原想到趙思思，又問道。</br> “沒錯，她還經常嘀咕這個，說自己有個孩子，還說生孩子的時候，特別艱難之類的。”</br> “老姐姐，那個就更不能信了，那就是瘋子說的話。”</br> “沒錯，那個真的不能信，她說那個孩子，她懷孕懷了兩年，小伙子，你覺得你能信嗎？什么人會懷兩年孕啊。”</br> “而且，她還說懷孕的時候，自己一頓飯就要吃一桌子飯菜，不然就會餓，這也沒人信的是不是？”</br> “懷孕了飯量是變大，但是也沒有這么離譜的啊。”</br> “所以，我們都覺得懷孕有孩子也是她編的，只是一個可憐的瘋女人的胡言亂語。”</br> “是啊，畢竟正常懷孕不可能這樣的。”</br> 兩老太太又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