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娰在凡塵界的第十年, 天地妖盡數消失,各國種植了大批靈花靈草,只因下界的靈氣不足, 些花草大約都是品,只是此已經足夠。
諸國相安無事, 行正道, 求仙緣,大虞國都路不拾遺, 夜不閉戶,為各國朝圣的圣地, 時之間竟然開創了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姜娰知道天帝城邑考驗的第三關已經完美解決了, 她給的那些種子就算種下也不可能靈花靈草, 她只是給了諸國個希望。
“阿肆,也不算是虛無縹緲的希望,今整個凡塵界煥然新,浩氣蕩然, 定然會生出無數驚才絕艷的人,修真界也會偶爾有散人下界來收徒,修仙對而言并不遙遠。”小洞府十有經驗地說道。
“那樣最好。”姜娰微微笑, 看向摘星樓的地方。
而與此同時, 道宗弟子顧祈州也正坐在的尖塔上俯瞰著眾生以及帝宮里的那位帝女。
姜娰始終以帝女相稱, 并未登基, 也未納夫,只是從宗親氏族中挑選了個聰明伶俐的女孩養在宮中,大有培養繼承人的味道。
十年,坐在摘星樓未出去,卻對位帝女的舉動了指掌, 看著她榻前燭火明,政務清朗,看著她教那個孩子讀書做人的道理,看著她閑暇時跟著女官學習釀酒,每到冬日就將埋在樹下的梨花白挖出來,帶著她的小跟班起賞雪喝酒,好不愜意。
十年對于修士來說只是須臾之間,只是顧祈州卻覺得,摘星樓的日子太漫了,像是度過最漫的十年,很多時候看著那位帝女,就會想起更多年前,養在行宮的少女阿肆。
每每去行宮的時候,阿肆總會歡喜地光著腳跑出來,輕盈得像只可以度過寒冬的蝴蝶,知道她體弱,時常訓斥。
阿肆卻笑盈盈地說道:“果生病了,師父就可以多陪陪我了,定然還會為我尋來良藥。”
后來位帝女的音容笑貌漸漸跟阿肆融為體,好似是同人,只是不會再對笑,不會喊師父,更不會繼續在原地等著。
顧祈州收回視線,身影消失在摘星樓,出現在城外的溫泉行宮,推開荒廢十多年的木質門扉。
門扉吱呀響,院子里荒草叢生,當年阿肆種下的桃樹早就枯死,墻角的那株棗樹也因人逝去,漸漸不再結出又紅又大的棗子來。
顧祈州順著荒草,路走上木質臺階,推開門,屋內陳設舊,只是落滿了灰塵,小木桌下還墊了本泛黃的冊子,彎腰撿起,吹散上面的灰塵,翻開,露出里面熟悉的字跡來。
是阿肆的字跡,里面是封封裝訂冊的信,每封信的開寫的都是:國師師父見字安好,后面畫著大大的笑臉。
“今日我又睡了八個時辰,醒來時天都黑了,那藥十的苦,喝了以后總是會睡很久,我怕師父來了我不知道,就讓嬤嬤喊我,嬤嬤卻不忍心。
昨日院子里飛來了只可愛的小黃鸝,毛茸茸的小小的,拍著翅膀對著我歡快地叫著,好像在對我說,阿肆,快跟我起飛走呀,外面的世界可精彩啦。
師父,什么時候會帶我出去看看呀。”
“今天我睡了七個時辰,大大的步啦,傍晚的時候我還練習了阿爹讓我學的琴曲,雖然是殘曲,阿肆彈的還不夠好,可是想彈給師父聽,師父都沒有聽過我彈琴呢……”
“今天我又睡了八個時辰,醒來時,嬤嬤說今日是阿娘的祭日,我在院子里給阿娘燒了好些的紙錢,還放了花燈,師父,人死燈滅是不是就什么都沒有了。果有天我死了,會想我嗎?”
果有天我死了,會想我嗎?
無情道君持書的手有瞬間的僵硬。
轉身看向荒蕪的院子,掐著法訣破掉院子里的法陣,只見具冰寒的玉棺出現,玉棺里少女 冰肌玉骨,好似睡著了樣,還是當年模樣。
那瞬間,道宗弟子心口不知道是緊還是松,不是阿肆,那個帝女不是阿肆,阿肆些年直沉眠在此,未曾離開過。
手里的書冊猶燙手般,無情道君低低笑,不知悲喜,知道天帝城邑給的考驗了,是問道,更是誅心!
冰寒玉棺出現的那瞬間,帝宮里,姜娰心口微微痛,有些茫然地捂了下胸口。
“阿肆,怎么了?”小洞府焦急地問道。
“不知,好似被針扎了下,很快就沒事了。”姜娰捏了捏鬢角,站起身來,只見外面晚霞滿天,萬丈金光閃爍。
在大虞處清雅的院落里,聲清脆的啼哭聲響起,天道之子誕生了。
“恭喜帝女。”青鸞鳥從帝宮的雕梁畫棟上顯露出來,笑道,“十年時間,此界重歸正途,重新誕生了天道之子,帝女的考驗完美通過了。”
“歐耶!”識海里,小洞府激動地跳了起來,阿肆棒棒!
姜娰聞言也不禁露出笑容來,第四關就是等天道重新孕育出天道之子,十年時間可真漫,還好通過了考驗,不為那河里的仆累,天上的青鳥了。
“帝女,本是此界天道之女,今有了新的天道之子,兩者不宜相見,請帝女隨我離開吧。”
“青鸞鳥,請問無情道君的考驗通過了嗎?”姜娰問道。
“道君的考驗也通過了,只是考題不能告訴帝女,帝女日后自會知曉。”青鸞鳥說道。
姜娰不禁感嘆句,不愧是天道之子,也沒見做什么就通過了考驗。
“姑姑,姑姑,要坐著神鳥飛走了嗎?”十歲的皇太女姜姬從門后跑出來,眼圈通紅,倔強地抱住了她。
姜娰摸著少女的腦袋,微微笑:“姑姑要去遠行,姜姬要快快大,幫姑姑照看家鄉。”
“好。”十歲的皇太女哽咽道,見青鸞鳥馱著姜娰飛向天空,終于忍不住狂奔起來,哭道,“姑姑,我等回來。”
姜娰回看了眼那小小的少女,朝著她揮了揮手,讓她回去,莫牽掛。
天帝城邑孤島
“月璃,就說,到底行不行?都算了么久,小師妹到底在哪里?”重華凌空站在海域上,踩著腳下的萬古玄龜,很是火大地問道。
“大師兄的道術不能完全施展開來,否則會引起天道的注意,怎么不問問腳下的那只玄龜。”蘭瑨襲青衣,御劍而行,冷冷說道。
萬古玄龜早就領教了的道術,連忙將腦袋縮龜殼里,說道:“青鸞鳥帶走了的小師妹,我亦不知啊。”
墨棄茶色重瞳開啟,冷冷說道:“老龜,難道想回到萬年前的海域,重新當只小烏龜嗎?”
“說,天帝城邑怎會出現在此?”重華手里華麗的扇柄敲在堅固的龜殼上,眼底殺意頓起,“不說我就掀了的龜殼,拔光青鳥的羽毛。”
被吊打被威脅的萬古玄龜口老血都要吐出來了,見個開啟輪回之眼,個要掀的龜殼,慌不迭地說道:“各位小友,莫動怒,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我等萬年來鎮守天帝城邑,出現在此地,為的就是等個完美通過天帝城邑考驗的人出現,將青鸞尾羽和萬古龜殼給她。是我等的使命。本以為小友中有我等待的人,誰想不是。”
萬古玄龜肚子苦水不知往哪里倒,些哪里是弱雞的修士,明是上古魔神,才入天帝城邑,就直接破陣出來,還找到它的藏身之處,將它揪出來暴揍了頓。
可怕,現在的修士著實可怕,竟然有種夢回上古諸神時期的錯覺。那真是個百花齊放,英才輩出的時代。
蘭瑨等人聞言對視眼,滿眼都是震驚?青鸞尾羽、萬古龜殼都是青鳥和玄龜最重要的東西,旦失去,幾乎折損了半的道行,等的人難道是天道之子顧祈州?
那廝看來真的有飛升的可能。
“找到了。”清冷月的白衣修士睜眼,伸手抹開海域,只見水鏡上頓時出現青鳥、姜娰以及顧祈州的身影。
重華見,冷笑聲:“廝倒是好運氣,居然能跟小阿肆在起。”
“咦,阿肆不能修行,也要接受天帝城邑的考驗?”蘭瑨皺眉說道。
“天帝城邑考驗的對象不拘是凡人還是修士,只要有緣到達此處都可以接受考驗,當然也可以選擇離開。”萬古玄龜的聲音都有些抖,哎,年紀大了,還被群強大的小輩恐嚇,世界對老人家太不友好了。
“我去將小師妹拉出來。”墨棄冷冷開口,就要開啟輪回之眼。
月璃抬手,清冷說道:“不,天帝城邑的考驗于凡人和修士都是場修行,若是小師妹有了危險,再去撈她出來。段路需要她自己走完。”
月璃話音未落,就見五歲萌萌噠的小阿肆變了16歲姿容絕色的小帝姬,撿起地上的油紙傘,朝著凡塵界聳入云的尖塔走去。
蘭瑨等人沉默了下。
所以就是小師妹大以后的模樣嗎?五歲矮不隆冬的小不點原來也能!
重華鳳眼灼灼,恣意笑道:“不愧是我的小阿肆。”
其人冷冷看了眼,自多情,小師妹可最不愛跟玩耍。
四人見姜娰暫時沒有危險,也安心地繼續觀看。
重華還時不時地戳著萬古玄龜嚇唬著。
“老龜,要是小師妹沒有通過考驗,就將她變河里的仆累奴役?”
“要不我今就拔光了青鳥尾羽,掀了的龜殼吧,樣也算使命完了。”
萬古玄龜把老淚流了下來:“大人,手下留情啊。那小娘子身上有燭九陰的龍鱗氣息,我是萬萬不敢留她下來的。”
重華才心滿意足地收手,不嚇唬老人家,繼續看小師妹的考驗。
看,四人看的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姜娰跳下摘星樓,以鎮魔曲鎮壓妖,嚇得心臟都險些跳了出來。
墨棄已經打開了輪回通道,月璃的月桂葉也要穿越時間空隙,落入凡塵界,其人的法器也緊握在手,嚇得萬古玄龜急急說道:“諸位小友,千萬不能出手,會影響凡塵界的命數,背上因果的,有青鳥在,小娘子定會無礙,況且燭龍的龍鱗也有護的。”
四人臉色凝重,只眨眼間就見姜娰安然無恙地落地,此后的切發展直接顛覆了蘭瑨等人的三觀,平復戰亂,斬妖邪,鎮守國都,再到諸國來使,斬殺叛國者,引領正道,還是那個愛喝清露,愛偷偷收藏珠玉寶石,愛笑,愛挖花草的小師妹嗎?
明是有治世之能的帝女。
“大師兄,能看到阿肆的前世今生嗎?”蘭瑨憂心地問道。阿肆從來報喜不報憂,就怕她有苦難的前世,經過此番考驗,會影響到她今世的命運。
月璃幽深狹的眼眸已經徹底變了金色,淡淡搖:“不能,她與我太親近了,前世今生命格都發生了改變,現在已經是團迷霧了。”
墨棄茶色重瞳開啟,試了又試,也冷然說道:“輪回之眼也只看到團迷霧,誰也不知道她的未來何。蘭瑨,帶她回青霧山的那刻就插手了她的命運。
我最不怕背因果,以后因果我來背。”
“老二,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說的我怕沾惹因果似的,只有老八那慫貨怕。”重華懶洋洋地笑道。
“三師兄,莫要趁著我不在詆毀我。”秋塵的聲音破空傳來,冷笑道,“就是嫉妒小師妹愛跟我玩耍。”
“呵,笑死本尊了,本尊嫉妒?老八,秋家人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重華冷笑。
“什么時候出天帝城邑,說好的起到瑯州府,我都抵達了個月,結果回去帶小師妹路游山玩水?”蕭跡幽的聲音也破空傳來,十不悅。
“別吵了,等小師妹出來我就到天元府,算算腳程兩個月就到了,守好瑯嬛秘境,莫要出紕漏。”蘭瑨出聲,看了眼萬古玄龜。
玄龜連忙假裝自己耳背,什么瑯嬛秘境,沒聽過,與它無關,等送出了自己的龜殼,就回到老家養老退休咯。
哎,為了送自己的龜殼,在窮鄉僻壤的地方等了萬年,背井離鄉的苦啊。
“咦,后面的水鏡怎么模糊了?”重華見水鏡模糊,頓時無語,“月璃,存心的吧?好不容易看到小師妹大的模樣。”
月璃金色瞳孔淡淡看了眼,說道:“天帝城邑本就是上古仙人的手段,我能窺探許久已經是極限了。”
萬古玄龜暗暗點,下秒就感應到天帝城邑的變化,頓時大喜,有人完美通過了考驗,那個等待萬年的人出現了。
萬古玄龜“嗖”的聲矯健地穿梭天帝城邑的虛無空間里,見青鳥背著個萌萌噠粉嫩的小娘子出現在虛無空間里,頓時大吃驚,竟然是她,不是個世界的天道之子?
“青鸞鳥,我是不是可以提要求了?”姜娰見空間里出現只胖胖的大烏龜,頓時彎眼問道。
“小帝姬請說。”姜娰離開凡塵界,變回五歲的模樣,青鳥的稱呼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我要青鸞尾羽,萬古龜殼。”姜娰彎眼笑道,識海里,小洞府也激動地連連點,對對對,要尾羽,要龜殼,要修復洞府第三層。
青鳥和玄龜對視眼,又是激動又是感慨,是她,沒有想到等了萬年的人竟然是個五歲的凡人,它在此鎮守萬年,給她就能離開此界了。
青鳥將小帝姬輕輕放下,拔下自己最漂亮最絢麗的尾羽,遞給她,和藹地說道:“小帝姬,仙途兇險,還望多多珍重。”
萬古玄龜也將自己最堅硬的龜殼卸下,遞給姜娰,嘆息道:“小娘子多多珍重,希望日后的名字能響徹四海八荒。”
不枉等候萬年。
姜娰收了尾羽和萬古龜殼,看著青鳥和玄龜流血的傷口,從小洞府里取出株六品的龍葵花,小藥鼎提煉出兩滴淡紫的凝珠,別滴在青鳥和玄龜的傷口處,甜甜說道:“謝謝兩位前輩,我起多多珍重。”
仙品的龍葵花?還是數百年藥齡的龍葵花,可是龍族的治愈良藥,龍族銷聲匿跡之后,龍葵花就絕跡了。
青鳥和玄龜只覺得傷口處很快就消腫止血,渾身舒暢,并且還出了根小小的尾羽(龜殼)?
鳥和龜又驚又喜,不出百年,它就能重新修煉出尾羽和龜殼了!
“多謝小娘子,快些出去吧,的幾位師兄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再不出去,怕是要砸了天帝城邑了。”萬古玄龜哈哈笑起來,冥冥中自有定數,切都極好,極好。
姜娰聽師兄等在外面,連忙歡喜地點,將尾羽和龜殼收百寶囊里,只見眼前的虛無空間消失,她已經出現在金色的臺階上。
與此同時,威嚴的聲音從云端遠遠傳來:“考驗已過,此間再無天帝城邑。”
那道威嚴聲音消失的同時,海域、孤島、金色臺階全消失,好似從未出現過樣,無數的修士從半空跌落到地上,就連那些變仆累和水鳥的修士也臉茫然地醒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時間已經過去了千年百年。
“有人通過了考驗!有人通過了考驗,定是道君。”
“道君突破了考驗……”
顧祈州出現時,無數的歡呼聲響起。
年輕的無情道君臉色發白,御劍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修士,試圖想從其中找到熟悉的身影,然而徒然,阿肆直沉眠在凡塵界,那個帝女不過是天帝城邑動搖道心的幻境。
然而就算通過了考驗,也終究敗涂地,因為的道心出現了裂痕,永不可修復的裂痕。
人群僻靜處,姜娰看著等待她的四位師兄,邁著小短腿,沖蘭瑨的懷里,“哇”的聲就哭了出來。
哭,莫說蘭瑨,其人都慌了。小師妹可從來沒在面前哭過!
蘭瑨連忙蹲下身子,抱著萌萌噠的小團子,笨拙地給她擦著小淚珠,溫柔地說道:“阿肆受苦了,都是師兄不好。莫哭!乖。”
“老子就說,直接沖去把小師妹拎出來,非不干!怕影響影響那,小師妹么小,在那地方呆十年能不害怕嗎?”重華怒罵道,隨即笑瞇瞇地摸著姜娰的腦袋,“小阿肆,三師兄給買清露喝,給大袋子的靈璧,還帶挖仙花仙草。”
墨棄默默地取出根法陣保鮮的冰糖葫蘆,遞給她。
姜娰破涕為笑,傻師兄,那糖葫蘆是留給吃的。
她只是興,興出來就能看到師兄,沒有丟掉她。姜娰將小臉埋蘭瑨的青衣里,將淚水蹭掉,彎著漂亮的月牙眼說道:“看到師兄,就不害怕了。”
只有在師兄面前,她才能感受到溫暖和愛。
此時她不是那個擔負凡塵界命運的帝女姜娰,而只是青霧山快樂肆意的小阿肆。
月璃伸手給她擦掉眼角的淚痕,碰到那顆血色的小痣,目光微微凝,是因果業障形的血痣?
“阿肆,快看,善惡點。”識海里,小洞府驚嘆道,它才摸到青鸞尾羽和萬古龜殼,就見無數的善惡點匯氤氳的條銀河入了姜娰的令牌里。
是凡塵界十萬功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