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袁芳翻來覆去只知道說一句話:“他們怎么能這樣?他們怎么能這樣?”
她也不指望高程能接口說什么,他已經徹底瘋了,好在是很有品的那種瘋法,只是一直傻愣愣的不說話,不具備攻擊性。
另一邊,佟芬說的話基本上跟袁芳沒什么兩樣:“你們怎么能這樣?你們怎么能這樣?”
做出誠懇受訓狀的林琛身上完全不見了先前顛倒眾生的氣勢,小貓一樣蜷在沙發里,很無辜地朝佟芬眨巴眨巴眼睛。
佟芬好氣又好笑,她知道林琛那意思:容叔才是主犯,我是被迫脅從。
“現在出氣了?滿意了?”她轉向同樣表情很無辜卻一臉竊笑的容華,“你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似的耍脾氣。” 只是無論如何拿不出憤怒的語氣來。
說實話,連她這樣見過無數大場面的人當時都被震到了,心里一時間只懂得為這兩個心血來潮搞出一場經典的精彩人兒驕傲無比。但這帳還是要算。
“現在不是挺好嗎?”容華笑瞇瞇道,“大家有目共睹琛哥兒跟我合作的效果,剛好幫《榮華》做了宣傳,省了你多少事。”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佟芬氣恨恨道。
容華心里在想什么她還不知道嗎?不忿自己被主辦方蒙在鼓里借他過橋,看不慣海天不夠光明的手段,另外公心加私心順手扶一把自己公司只知道拖后腿的林琛,當然也要她能扶得起來才行。
如果不是他出人意料來這么一出,明天的頭條多半是容華將“接力棒”交到喬盈盈手里那一幕。
但現在,海天一番扶持自己人取代林琛正式加冕“舞臺之王”的心機全白廢了。佟芬用鼻子想都知道明天轟炸所有娛樂版面的會是什么。容華與林琛在紅毯和舞臺上的兩次攜手,足夠把整個娛樂圈給震翻了。
這次他們跟海天的仇結大了。容華地位超然可以無懼,可林琛還人在江湖正飄著呢。
“人在江湖飄,豈能不挨刀。”林琛懶洋洋打呵欠,起身邊回自己房間邊安慰佟芬,“挨啊挨啊的就挨慣了,放心沒事的芬姐。”
“是芬姨!”佟芬扔了個沙發墊過去,被聽到風聲的林琛矯健地一個側踢給擋了回來。
“別忘了我是警察的女兒,芬姨。”她沖佟芬挑眉毛吹噓自己,把“姨”字咬得重而又重,然后很囂張地邁著鴨子步拽得二五八萬的出了門。
等林琛的身影消失,容華臉上神色正了起來,問佟芬道:“你真的覺得我今天做得不合適?”
“是太合適了。”佟芬搖搖頭,“今天的她,當年的你。明槍暗箭永遠少不了,站得越高,能傷害到她的就越少。”
她剛剛一番說話做作都是為了提醒林琛多留點神,小心使得萬年船,防人之心不可無。
林琛已經跟她說好了,大華那邊滿約之后,就會成為她的全約藝人。佟芬是真心疼這丫頭,正式簽下她雖然還要幾個月,但已經忍不住在提前熱身了。
她跟容華都這么對林琛另眼相看,不止是因為唐銘的緣故把她當成了自家孩子,也不止是因為出于愛才之心。
容華前幾年多半時間都待在加拿大。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但佟芬是知道的。喬盈盈那件事,林琛能輕輕放過去只當什么都沒發生過,是她第一次令佟芬另眼相看。
林琛身上有當年容華的影子。每次想到這一點,佟芬都忍不住想嘆氣。又是一個很傻很天真的笨蛋,那么容易就能原諒傷害自己的人,卻忘記不了傷害本身,內傷啊。
佟芬有時候覺得自己是犯賤的勞碌命,她都一把年紀了,快退休的時候卻決定自己還得多帶一個麻煩孩子。
其實她這話偏頗了,通常是麻煩來找林琛,林琛自己可是個能讓人忘記麻煩的妙人兒。
她這么堅持真唱,往正經里說“舞臺表演是一次性藝術”,往憊賴里說“我記不住歌詞怕穿幫”,總之要么不唱要么真唱的較真歌手,人生的唯一一次假唱就是獻給了容華。
那是她跟唐銘一起逗的主意。
容華當時身體狀況很不好,生理上胃病加重使得胃液倒流引致倒嗓,心理上也因為種種因素患了不輕的抑郁癥,所以前幾年才會處于半退隱狀態出國休養。
為了哄容叔開心一點趕快好起來,在特意為他舉辦的一個私人生日派對上,唐銘跟林琛聯袂獻上了一場“視聽盛宴”,兩個人對容華經典舞臺表演和電影片段惟妙惟肖的對口型模仿秀,終于讓他在幾個月里第一次大笑出聲來。
之前林琛能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跟容華完美合作表演,除了因為她已經和容華排演很長時間舞臺劇有了默契,也是因為她曾經為了對口型,下過死功夫牢牢記住了那首歌的歌詞。
等到容華病好后重新看回這一段錄像,再次大笑之余,發現林琛其實還挺有表演天賦的,并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只能演植物人。
以前林琛把不會演戲的話說死,無非是被公司給逼出來的無奈之舉。她一松這個口,大華絕對有本事讓她同時軋上六七八九部爛戲再也沒有時間錄專輯唱歌。
這次邀她加盟《榮華》,容華也見識到了大華耍無賴的能耐:你要林琛,就得再要上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另外再承諾大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以佟芬的精明手段,到最后都不能不妥協,硬是被大華塞進來三個人,外加答應下兩個被容華玩笑稱為“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條件。
這段實在說不上愉快的經歷讓佟芬和容華都覺得,之前林琛說要報恩也好講義氣也好重信諾也好,留在大華直到約滿已經仁至義盡,再不能續約在這樣的公司待下去了。
所以佟芬才會在先后出動了唐銘的美男計,加上德藝雙馨的容華前輩現身說法之后,總算用一夜深談搞定了有時候挺死心眼兒直冒傻氣的林琛。
跟容華那場貼面辣身舞耗盡了林琛的精力,她又是很貪睡的人,跟唐銘講過一通被他打擊嘲笑了半天的電話,沖過涼頭發還沒吹干,就一頭栽到枕頭上睡著了,完全不知道窗外下起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都不能把她從死沉死沉的睡意中驚醒。
直到手機鈴聲鍥而不舍的響起。
林琛下意識地摸過手機接了起來,人還處于分不清是夢是醒的狀態:“喂?”
電話那頭響起一個不能再熟悉卻又陌生了很久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琛琛!我手機不在身邊,只記得你的號碼……”
“盈盈?”林琛一個激靈,完全清醒了過來,坐起身,“怎么了?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