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當空,層層熱浪翻滾,灼熱的溫度似乎都能將人烤融化了。
然而,某人裹著貂皮大襖仍覺得有幾分冷意,從她的寢臥走到正堂,她足足走了快一刻鐘。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停歇,真真正正做到了弱柳扶風的模樣。
“咳咳?!?br/>
喉嚨又干澀又癢,讓她止不住的咳嗽。
為了不讓她的肺遭罪,她覺得有必要把她的肺切除了。
(宿主真是個狠人。)
它支持宿主,那樣她就真成了一個沒心沒肺的人。
很符合設定。
“爹?!?br/>
“小君。”
葉太傅十分心疼的看著自家瘦瘦弱弱的女兒,陛下有旨,京中臣子凡是有年滿十六歲的兒子女兒,皆要帶入宮中參加宮宴。
小君她從小沒出過家門,衣食住行都十分嚴苛,稍有不慎,便能讓他的女兒喪了命。
他的眼眶紅了,很是不舍:“小君,你就在家里休息,不進宮也罷,若是陛下怪罪下來,爹爹擔著就是?!?br/>
葉霜君挑了挑眉,傳言葉太傅是出了名的疼女兒,這妥妥就是一個女兒奴。
“咳咳,爹爹,我沒那么嬌弱,若是不去,便是拂了皇家的面子,對爹爹不好,咳咳。”
她是真的不想說話了,咳著太難受。
“嗚嗚,小君真是爹爹的貼心小棉襖?;始宜闶裁矗疾患拔业膶氊惻畠喊敕帧!?br/>
呃,他知不知道他這發言很危險啊。
若是被有心人聽見了,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便安上來了。
“爹,我們進宮吧,耽誤了時辰不好,咳咳?!?br/>
“好好好,聽小君的。來人,把小姐的藥、披風、暖爐、傘、愛吃的零嘴都帶上。廚子呢,跟我一塊兒進宮去。小君的飲食都是特制的,皇宮里那些喂豬的東西可不能給我的女兒吃。”
聞言,葉霜君很是訝異,他這樣真的不會被皇上砍腦袋么?
(你爹是當今皇上的老師,皇帝從小到大被他當孫子一樣罵。)
葉霜君:原來如此。
他這個爹爹已經六十多歲了,算是老來得女,對她寶貝得不得了。
她坐上馬車,馬車里鋪滿了柔軟的毯子,里三層外三層,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馬車更是走得猶如蝸牛一般,還沒老人家散步走得快。安安穩穩的,讓杯子里的蛇膽枇杷露連一點兒波紋都沒起。
不知不覺,她的困意都來了。
昏昏欲睡之間,她也時不時的咳嗽兩聲。眉心緊鎖,就不能讓人睡個好覺么。
驀地,馬車一陣晃蕩。
好像有個東西砸了下來,她掀了掀眼睫,穩如老狗,累了,不想動。
馬車頂部直接破了一個洞,漆黑的一坨重重砸進了她的懷里。
“咳咳。”
她口吐鮮血,噴在了他的臉上。
哦,是個人。
更為奇特的是,他的眼睛是紅色的,應該不是她的血染的吧,還是說他是兔妖變身的么。
她記得這個世界是沒有精怪的,難不成還有個漏網之魚?
“咳咳,你的眼睛真漂亮,很像一塊紅寶石,可以送給我么?!?br/>
她摸了摸他的眼角,緋紅的色澤讓人忍不住想收藏一番。
取下來后,凍在冰塊里應該會更加漂亮。
咳咳,葉霜君連忙收起危險的想法,她好像被臨倉國的那個老太監給帶偏了。
“給我抓住他,我的女兒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定扒了他的皮?!?br/>
葉太傅氣得不行,這個小兔崽子居然敢砸他的女兒。
“小君別怕,爹爹在這兒,我們馬上回家?!?br/>
“爹,我沒事?!?br/>
她優雅的擦拭掉嘴角的血跡,冷冷的看了一眼被押在地上的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眼神兒十分陰冷,縱使滿身傷痕,神情依舊桀驁不馴。
很像草原上流浪的小獅子。
楚云衍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她,她是第一個說他眼睛好看的人。
而不是說他是一個怪物。
雜技團的人隱于人群中,死死的盯著他。他們不敢貿然上前帶走他,說明他撞上的人身份尊貴,是他們惹不起的。
“大家快看,他的眼睛是紅色的?!?br/>
“真是個怪物?!?br/>
“別看,說不定會被詛咒的?!?br/>
“不祥之眼,必生禍端?!?br/>
“妖邪,滾出皇城!”
突然,人群就暴動了起來。
爛蔬菜葉子,臭雞蛋,石頭便往他的身上砸去。
少年被砸得頭破血流,卻一聲不吭。
突然。
一條馨香柔軟的毯子落在了他的頭上,好像將外界一切吵鬧的聲音都隔絕開了。
他一愣,只能看見一雙白色的鞋子離他越來越近。
眾人看著走下馬車的女子,頓時驚為天人。她戴著白色的面紗,衣袂飄飄,宛若寺廟里聆聽千年佛音的睡蓮,不染半分世俗。
人群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紛紛不好意思的收回亂扔東西的手,生怕驚擾到了她。
“還能走嗎?”
縈縈如玉的手落入了他的眼中,而他的手長滿了老繭,連指甲縫兒里都是淤泥。心里涌上了一絲自卑,他悄悄在自己的衣衫上擦了擦手,才敢小心翼翼的握了上去。
她的手比他要小上很多,卻比想象中的還要柔軟細膩。
“你弄壞了我們家的馬車,是要賠償的。看你也不像有錢的樣子,你可愿意在我們家做短工?”
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目前他真的很需要一個容身之地。
“小姐,府里不缺下人了?!?br/>
小竹扶著自家小姐的手,神情刻薄的盯著眼前的小乞丐。
小姐就是善良,什么阿貓阿狗都往府里領,一看這小乞丐就不是什么老實本分的人。小姐身子骨兒本來就弱,今天差點兒被他砸出個好歹來。
沒要他命都不錯了。
“小竹,不許違逆我的話哦,咳咳?!?br/>
略微傲嬌的語氣讓小竹臉都紅了,誰能拒絕她們家可可愛愛的小姐呢。
葉太傅輕睥了一眼少年,表情十分嫌棄,左右不過是府里多了一張嘴吃飯而已:“小君想留便留著吧。”
“謝謝爹爹?!?br/>
“小君快上爹爹這輛馬車來,莫吹風了?!?br/>
“嗯?!?br/>
“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跟上?!?br/>
小竹沒好氣的冷哼一聲,他那雙紅色的眼珠子看著就嚇人,她就怕他會給小姐帶來霉運或者災禍。
楚云衍亦步亦趨的跟在馬車旁,手里多了一本葉府的家規。
第一條便是天大地大,小姐最大。
?
越翻到后面,越離譜。
第三條,府里走路聲音不能過快過急,會驚擾到小姐睡覺。
第七條,身上不能熏太重的香,會導致小姐咳嗽。
第八條,學習必備的醫藥常識,學會熬制枇杷露,秋梨膏。
第十三條,記清小姐的喜好,要倒背如流。
第十八條,學會哄小姐開心。
……
足足有一百九十五條規矩,每一條都跟她有關。
這不是在伺候小姐,已經是當成金佛在供著了。
他沒想到的是,她的身體太差了。
若不是葉太傅精細的養著,怕是活不到現在。
“你都記住了?”
小竹有些不信,這小乞丐這么厲害,能識字不說,看一遍就記住了,難不成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嗯?!?br/>
“我考考你,你要是說謊,我就告訴小姐,把你趕出去。”
她拿起小本本:“第三十七條是什么?”
“小姐不喜歡吃魚,要哄著小姐吃一點,魚刺要挑干凈再給小姐?!?br/>
她一連考了好幾條,他都對答如流。
“算你勉強過關,你聽著,小姐既然留下了你,不管你心中藏有多少心思,都不要把主意打在小姐身上。不然,老爺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這是小姐賞賜給你的銀子,買身干凈的衣裳,別丟葉府的臉面?!?br/>
二兩銀子?
楚云衍驚訝的看了看馬車,隔著簾子,他看不見她。
這足已買很多好東西了。
甚至可以支撐他半年的生活。
“只要照顧好了小姐,好處少不了你的。”
瞧瞧他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馬車內,葉太傅眼巴巴的盯著她,表情都快哭出來了。
不得已,她喝了幾口藥。
喝兩口吐一口的,甚是折磨人。
她的臉色煞白,病懨懨的靠在軟枕上。以往她愛吃的東西,如今看了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殺了她吧。
到皇宮時,她整個人都昏沉沉的。
外界的聲音聽著越來越模糊,腳步虛浮得厲害,似踩在云端一樣,輕飄飄的。
“小君!”
“小姐!”
小竹連忙接過暈倒的小姐,心里十分心疼。
“快稟明皇上,傳太醫?!?br/>
他女兒若是在宮里出了一點兒事,他一定天天在朝堂里指著皇帝的鼻子罵。
一時之間,八方太醫齊聚一堂,紛紛為葉小姐診脈。這般待遇,前所未見。
只不過,眾太醫都苦哈哈的皺著眉頭,葉小姐氣血虧損嚴重,完全養好身體是不可能的,甚至一生也不能生育。只能活一時,是一時。
他們可不敢說實話,怕被葉太傅指著鼻子罵。
畢竟,連陛下面對葉太傅時也發怵。
待葉霜君轉醒,已是第二天清晨。
她走下床,推開門,偌大的皇宮便映入了眼簾。
“披,披風?!?br/>
“謝謝?!?br/>
她從楚云衍手中接了過來,她長得很可怕么,他一直低垂著頭干什么。
她記得昨天她給了他二兩銀子,他竟然沒跑路?
“小姐,你醒啦。”
“嗯?!?br/>
再不醒,可以給她蓋一張白布埋了。
“昨日宮里可有發生什么事?”
“小竹聽說齊妃被人害死了?!?br/>
幸好昨晚老爺小姐都在養心院,沒攪和進這趟渾水。
“這些事情便不要再非議了,小心禍從口出?!?br/>
宮斗什么的,她著實不感興趣。
“是?!?br/>
小竹緊閉嘴巴,小姐說什么都是對的。
“小君,我們走,他們司空家的人真是了不起。”
葉太傅氣得臉都紅了,那個臭小子,別讓他看見他,他看見一次,就揍他一次。
“爹爹,你這是怎么了?”
“別提了,小君,我們葉家和司空家的婚事就此作罷,我們可高攀不起司空家的小侯爺?!?br/>
那個臭小子竟然鬧到了皇上那兒去,死活要解除婚約。
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說他的女兒是個病秧子,他寧愿死也不愿意娶一個病歪歪,還不下蛋的母雞。
所幸這些話沒讓小君聽見,要不然小君得有多難受。
他要殺了那個臭小子!
“爹爹別氣,女兒不會在意這些的?!?br/>
“小君別怕,有爹爹在呢,誰也不能欺負我的小君。爹爹是老了,不是死了!”???.??Qúbu.net
葉太傅安慰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他就這么一個寶貝疙瘩,司空家算什么東西?既然敢這么對他的女兒,就別怪他不仁不義了。
齊妃之死,不管是誰做的,最后都得是司空家的女兒,也就是當今皇后做的。
蒼老的眼睛里驀地多了一絲狠戾。
落月國的皇后,是該換一個了。
葉霜君看了看臉色陰沉的自家老爹,怎么越瞅著越像要謀權篡位的大反派呢。
別的不說,一個太傅的府邸,里面的守衛十分森嚴,每一個侍衛的武功都極其的高深。她爹的弟子眾多,稱得上桃李滿天下,朝中多數大臣都是他提點上來的。
尤其是手握重兵的驃騎大將軍陸澤,是他爹的義子,她的義兄。
這真的拿的不是造反劇本么?
“爹爹,我們回家吧,宮里的床睡著不舒服,咳咳?!?br/>
“好好好,這么晦氣的地方,別臟了我們小君的眼?!?br/>
呃,這里可是皇宮,她爹說話就不能注意一點么。
操心。
任務還沒有完成,就要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的腦袋保不保得住。
走出皇宮,她累得不行,額頭上沁出了薄薄的細汗。
正準備上馬車,便見楚云衍趴在了馬車前,讓她可以踩著他的背走上去。
她的體重很輕很輕,踩在他的背上幾乎沒什么感覺。
葉太傅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小子還挺上道,對小君還挺細心。
“過來?!?br/>
馬車在往前走,他將少年留在了后面。
“殺過人嗎?”
楚云衍遲疑的點了點頭,為了活下來,有些人不得不殺。
葉府規矩,不能撒謊。
如果他瞞著眼前這個精明的太傅,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我的女兒,我希望她永遠這么開開心心,干干凈凈的活著。但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螻蟻想給我的女兒添堵,你覺得該怎么處置這些螻蟻?”
“回老爺,螻蟻就該永遠消失在小姐的眼里,以免驚擾了小姐?!?br/>
“說得好。”
不管這少年有什么企圖,到了他這兒就得守他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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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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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