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在那里等郵遞員。雅*文*言*情*首*發(fā)
    在我們不甘心地盯著來來去去的人時,盧道石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今天你不是跟你室友一起來的么？他去哪兒了？我本來以為他會跟我們一起來的。”
    “別提他。”
    “怎么了？”盧道石很奇怪,“你們不是一直挺好的么,形影不離的，怎么突然不共戴天了？吵架了？這樣說起來，我們騎車往這邊過來的時候,你室友好像一直跟著我們，跟到橋邊才停下,太委屈了那小模樣,就差扯著你的襯衫說‘帶我一起玩吧’。你是不是欺負(fù)人家了？”
    “我才沒有。他不要欺負(fù)人就好了。”
    我說的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老實說我現(xiàn)在說起我室友就一肚子火。太壞了這混蛋。以他的本事,我不信他救不下那些人，但是他全程懶洋洋的袖手旁觀隔岸觀火，混事不理的，實在太讓人生氣了。消防人員在里面救人的時候，他跟我說無聊，我不理睬他，他還跑到一邊的草坪上拿狗尾巴草逗貓，神經(jīng)病。
    我感覺他這個人完全缺乏感情。至少是對人的感情。在他心里，人不如貓。今天要是死得是貓，他肯定著急了，這混蛋。
    這讓我想起了一句古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所以我跟盧道石說，“所有目前為止發(fā)生的事情都和他有關(guān)。我確定他不是人類。”
    盧道石哦了一聲，淡定道，“原來他就是孩子他爹啊。小兩口吵架了啊。”
    “……”
    我忘記我盧師兄是《知音》的鐵桿粉絲，真正的婦女之友。
    這個時候郵遞員挎著包回來了。
    現(xiàn)在這個年代，電子技術(shù)那么發(fā)達(dá)，寄信的人很少。所以他收來的信也就十來封，包里癟癟的。郵遞員看見我們，就從邊袋里掏出我的信來。“今天我看到那個寄信人了。”
    我翻看著，發(fā)下這次的信封里雖然還是沒有寄件人的姓名，但是意外的，居然有寄件地址——復(fù)興路486號7幢。
    郵遞員看著那封信，臉色有點古怪。
    我和盧道石不安地對視一眼，“怎么了？”
    “好像不是以前那個人……”我看到郵遞員不經(jīng)意地抖了一下，流露出很恐怖的模樣，“我說不清，好像不是很像人……我沒見過長成這樣的人。”
    “是不是很矮，駝背，然后遮著臉？”
    “他沒有遮臉，只是戴著一頂帽子。”郵遞員臉色發(fā)白，“我看見他的臉了。他的皮膚微黑，很澀的光感，有點像蟲子殼，眼睛細(xì)長，瞳孔外的眼球是金色的，眼間距特別寬，嘴很尖也很大，鼻子是嘴兩個洞。它也看到我了。這是返祖現(xiàn)象么？它不會對我做什么吧？”
    我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世界上存在這種東西對人的打擊不是一般得大。這個郵遞員跟我一樣，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他的世界也許并不大，可他了如指掌。如今，他所見的，打破了他所有的常識，這種不確定感是能夠把人逼瘋的。
    “你說它們會吃人么？”我們走出郵局的時候他還惴惴不安地追問著我們。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最擔(dān)心的也是這個。
    但是盧道石輕松地笑著說，“我們進(jìn)化了千萬年走到食物鏈的頂端，可不是為了被什么東西吃掉的。”
    郵遞員聳了下肩膀，似乎松了口氣，然后自嘲地笑笑，告別了我們。
    朝復(fù)興路486號7幢尋去的時候，我笑盧道石，“你可真有自信。”
    “如果真有什么東西隨隨便便可以把人干掉，我們現(xiàn)在怎么會有60億人口？而且現(xiàn)在我們前所未有的強(qiáng)大。我們有能源，有材料，有技術(shù)。”
    “你記得你相信科學(xué)有用？”
    “在解釋上也許沒用，但打起來還是很有用的。你覺得什么東西受到了扔顆核彈？”
    我想了想，也對。“不過我們現(xiàn)在沒有核彈。”
    盧道石停下腳步，抄起地上一塊板磚，又給了我一桿鋼管。
    復(fù)興路486號7幢，是一個仍在建設(shè)中的小區(qū)。
    腳手架支撐著墻體，綠色的防護(hù)網(wǎng)在黃昏中看起來格外陰森。
    這是一個工地。
    而且我和盧道石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真的要進(jìn)去么？我覺得我們要找的人不會在里面。”
    盧道石與我對視了幾秒鐘，“可是你說你不知道寄信人是誰。”
    “好吧。”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我遇到過郵遞員口中的那種東西，它曾經(jīng)偽裝成紫荊花郵局的郵遞員，進(jìn)了寢室樓，想要偷走我的信。我追了出去，遭遇了很……很恐怖的事情。我能逃出來全靠運氣。這次郵遞員會碰見它不是偶然，它是沖著這信來的。”
    盧道石奪過我的信就顧自拆開，“還是油畫，沒有被掉包……不過這畫的是什么？”
    畫上是一個地下室，燈光很昏暗，只有左側(cè)一個貼近地面的高窗。畫面中間的手術(shù)臺上躺著一個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正在給他做手術(shù)，貼近手術(shù)臺的冰箱里擺著很多罐頭，罐頭里可以看見各種人體器官。但是在冰箱右側(cè)，本該是墻的地方，蜷縮著一個女人。她的長發(fā)純白，似乎懷孕了……
    我有一種強(qiáng)烈的不祥感。
    這是春曉最后的結(jié)局么？
    “后面。”盧道石就著我的手翻到了油畫后面，那里潦草地寫著三個字：
    ——不要去。
    我和盧道石望著眼前黑漆漆的工地。
    “我覺得它們的目的不是畫，更像是你。否則，我們早該丟失這張油畫了。”盧道石轉(zhuǎn)過頭來，“油畫上的字跡和收件人地址吻合，但是寄件人地址的字跡明顯不是同一個人，寄件人地址是后面加上去的。它們知道我們在找寄件人，它們借此設(shè)下圈套，等著我們往里跳。而這位先知似乎知道這一切會發(fā)生，把他的提醒寫在了油畫的背后。”
    我和盧道石丟下磚頭鋼管，往燈火繁華的地方走去，把那一座陰森的工地拋在背后。
    “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等那位先知主動聯(lián)系我們了。他知道我們在找他。”
    “萬一他來不了呢。”我喃喃。
    “什么？”
    “沒什么。”我抹了把臉，“但是現(xiàn)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打電話給任興。“你在哪里？”
    任興長長地嘆了口氣，“治療不孕不育……”
    “別看了，看不好了的，快過來接我，我這里有重要的線索……關(guān)于春曉。”
    對面沉默了半晌，然后飄忽地唉了一聲，“給我買個漢堡，站在原地等我。”
    雪佛蘭的后座，任興啃漢堡啃得一車的香味。
    盧道石一臉黑線地坐在駕駛室里開車。
    五分鐘以后，他終于忍不住問，“這個是你男朋友，那個是你孩子他爹啊？”
    “這個不是我男朋友……”
    盧道石一臉看錯我了。“你真是游戲花叢……”
    任興嗯了一聲，“聽見了么，認(rèn)識的人都那么講。”
    “你當(dāng)心被我室友變沒。”
    “你室友呢？怎么愿意放你一個人出來了？”
    “別提了。”
    盧道石又是一臉蛋疼：“我就知道你們倆是偷情……”
    任興吃飽喝足，看那張油畫。一進(jìn)入工作狀態(tài)他就異常嚴(yán)肅正經(jīng)，隨時準(zhǔn)備著拔槍就射的樣子。他皺著眉頭端詳了半晌，“哪兒來的？”
    “一神棍，呃……我不停地收到他寄來的油畫，然后全都應(yīng)驗了，包括今天早上我們?nèi)宋臉堑谋ò浮！?br/>     他捏著油畫呵呵了一聲，“以后我們警察都派不上用場了。”
    “幾百年才出一個。”盧道石插嘴。
    任興拍拍他的椅背，“往福泉路去。”
    盧道石拐了個彎。
    我奇怪：“你去過這個診所？”
    任興摁了摁眉心，開始給他的同事打電話。打完電話才湊過來跟我們說，“我沒去過，但這個黑診所最近被我同事蹲著呢。我看過他傳來的照片。”
    車?yán)镆魂嚦聊０肷危遗c他說，“警官，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什么？”
    “你身上味兒有點大，能不能貼著靠背坐好。”
    任興居然怪我嬌貴，怪我對人民警察沒有深厚的敬愛，不能好了。
    我們下車的時候，任興蹲點的同事迎了上來，同樣是風(fēng)中凌亂一臉憔悴，“來得巧啊，晚上有手術(shù)，剛準(zhǔn)備抓呢。”
    任興言簡意賅：“有命案。”
    警察痛心疾首：“媽蛋啊，我就知道這混蛋技術(shù)不好……”
    “可能跟他沒關(guān)系。”任興比了比倉庫大門，“抓了再說。”
    然后任興就把我和盧道石趕回了車上。附近水網(wǎng)密布，都是些縱橫交錯的小河，河對岸的平地上剛剛新開了一個家居城，所以這一帶全是倉庫，倉庫與倉庫之間是泥土路，土路邊上長著一叢一叢的小草。周圍居民區(qū)很少，夜里靜悄悄的。
    大約半個小時以后，倉庫那里一陣混亂，我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老頭套著拖鞋從后門飛奔出來。盧道石說了句“寄安全帶”，然后淡定掛檔，直沖老頭而去。老頭尖叫了一聲，撲上了前車蓋，拖鞋飛了個弧度落在了草叢里……
    任興把老頭拷回去的時候，給盧道石比了個大拇指，不知是褒是貶地說，“你有種。”
    盧道石抽了口煙，淡定地吞云吐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