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 !
天授十一年二月初,天下人剛過完一個熱鬧年,滿朝文武剛收拾好心情準備投入到繁忙政務之中,后宮中便傳來了太后病危消息。
太后已經纏綿病榻五六年了,她身體原本就羸弱,先皇大行之后便開始頻繁生病。每隔幾個月總會有點來自宮中小道消息,說太后這次不好了,尤其是每年冬季,只要稍微不注意過了風,太后就要嚴重得起不了身,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如同習慣了一般,不太當回事。
可是這次太后病似乎特別嚴重,月初發病,沒到月中就病得不省人事了,無論太醫院怎么使出渾身解數來醫治,熬到二月十三日太后再也撐不住,終于撒手人寰。
這位圣母皇太后身前不受寵,也沒什么功績慈德,卻生了個好兒子。文禛雖然與她并不是很親,孝道卻從未有失,畢竟是這個女人自己年幼時候一直庇護著自己,總還是有著幾分孺慕之情,因此對太后喪事十分看重。
太后駕崩是國喪,不說滿朝文武,就連天下人都要服喪。京中軍民百姓二十七天中摘官纓、服素縞、禁祈禱和報祭,一個月內停嫁娶,四十九天內不準屠宰,百日內不準作樂。
寧敬賢這樣二品大員這樣時候根本不得清閑,早就停了手中差事,每日輪班去宮中哭喪。與他一起同行還有寧家現任當家太太安平佩華。
去年寧敬賢就給佩華請了誥封,作為命婦她也要去宮中。近一個月時間,兩人早出晚歸,跟著大部隊行動,眼睛都哭腫了,紅彤彤地像是爛桃子一般。
兩人出門時間與早朝時間差不多,晚上回來天都暗了,可是寧云晉每日請安卻一直堅持著。他年紀小家里管事輪不上,每天除了請安時與父親說幾句家常話,還貼心讓廚房準備一些壓肚子點心、潤喉藥丸等讓福安給寧敬賢帶著。
兒子孝心讓寧敬賢渾身舒坦,要知道哭喪也是體力活,穿著厚厚棉襖這刺骨冰寒鬼天氣里又跪又嚎別提多折騰了,宮里忙忙亂亂又只開了兩餐,又累又冷又餓,把一幫養尊處優大老爺們折磨得夠嗆。
第一天時候大家經驗都不足,準備并不充分。只有寧敬賢休息時候,能喝到兒子一片孝心備好熱茶,吃著精心準備壓胃點心,嚎啞嗓子了還可以含上一顆潤喉藥丸舒緩一下,讓一幫眼睛都餓綠了同僚們嫉妒得夠嗆。
即使第二天這些同僚們家里夫人也貼心準備了同樣東西,但是那感覺畢竟不一樣,讓寧敬賢心中特別得意,很是長了一回臉。
讓寧敬賢得瑟是熬到晚上回家,一向愛睡小兒子居然還守著門等著他。
馬車剛進家門就看到兒子上前請安,還讓丫頭們準備了熱乎乎毛巾擦臉,那殷勤勁兒真是讓人感到窩心,暖到心底里了。
到底舍不得兒子跟著自己苦熬,這天氣太冷了,他也怕孩子生病,第二天寧敬賢便吩咐他不用等著自己,要他早點休息。但是寧云晉難得找到表現機會,又哪會聽他,硬是這樣陪著堅持完了國喪。
看到兒子尖瘦下巴——沒有鮮肉某人挑食了,消瘦小身板——長高了正常抽條,把寧敬賢可心疼壞了。
二十七天過去,皇帝決定不遵循慣例以日代月,堅持要為圣母皇太后守孝三年,一時間皇帝純孝名聲感動天下。順帶,還有個人這股孝感天下浪潮中沾了點光——寧云晉孝順好名聲滿朝文武中也流傳了起來。
轉眼便到了七月初三,寧敬賢原本正處理公務,突然有個小太監來傳話,讓他去乾清宮見駕。他將近事情心里過了一遍,似乎沒有什么需要驚動皇上地方,不免有些忐忑,于是掏出一個小荷包塞小太監手心,打聽道,“這位公公,不知皇上有何事傳召?”
小太監黃錦捏了捏那荷包,里面薄薄似乎只有一張紙,他滿意收袖子里。雖然他年紀小,但是能混進乾清宮當差自然還是有幾分本事。黃錦知道寧敬賢是皇上面前紅人,出手又大方,自然不介意給他點提示,“寧大人只管放寬心吧,是好事呢!”
寧敬賢心中有了底,便也就不強求他將是什么好事說出來。兩人有了“交道”便親近了一些,雖然沒有交談,卻也沒有了之前拘謹。
臨近乾清宮之后,黃錦進殿打探了一下,很又出來了。他砸吧著嘴道,“禮部少正大人和李大人剛進去覲見,勞煩寧大人等一等。”
“應該!”寧敬賢應了一聲,便眼觀鼻鼻觀心站一旁等待。
乾清宮畢竟是皇帝住所,周圍是非常安靜,這地方也沒人敢大聲喧嘩,因此便顯得從正殿中傳來咆哮聲格外清楚,即使寧敬賢不刻意運功去聽,皇帝怒意也一直往耳朵里面灌。
“……你們這一個兩個肩上擱那玩意兒難道就沒有一點用處,朕將禮部交給你們,是信任你們,肯定你們能力。結果呢?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去年給了你們那么長時間去卜算,朕也不求八字有多相合,多有宜男之象,就這么簡單要求你們居然都完不成……”
“當初你倆以頸上人頭保證皇后是長壽之象,結果呢!!朕也不要你們頭,來人,給我摘了他們頂戴……”
殿內傳來一陣求饒聲和響亮磕頭聲,額頭碰金磚上脆響敲得寧敬賢臉色極其難看,他恨不得能將自己耳朵堵上就好,看來就像去年小二烏鴉嘴那樣,繼皇后又要崩了!
自從太后喪事辦完之后,宮里就傳出了皇后身體不利索流言,說是喪禮上皇后帶著宮妃、命婦們哭得十分凄切,又還要操勞宮務,由于悲傷過度加上隨后感染風寒,便傷了身體,之后幾個月一直時好時壞。
那場國喪上進宮折騰大臣命婦們生病不少數,就連寧敬賢自己都被小兒子纏著喝了一陣子補藥,因此誰也沒太意這事。
要知道這個皇后已經是目前長命一個了,去年誕下了三皇子以后身體一直十分健康,怎么看也不像是短命,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畢竟前后三年已經崩了兩個皇后,滿朝文武尤其是皇帝自己都盼著能有個人能打破這個厄運。
誰知道好景不長,前兩天寧敬賢就得到消息說皇后已經一病不起,聽說只是吊著命而已,如今看皇上這么干脆利落摘了兩個禮部尚書帽子,看來是坐實這則消息,皇后崩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過想到即將面臨喪禮,寧敬賢對這兩人也實同情不起來。尋常百姓婚嫁都還要合八字,皇帝娶妻自然是禮部頭等大事,結果這兩人任上崩了兩個繼皇后,不掉腦袋實是皇上仁慈,枉費少正家還好稱是旗中善卜呢!
殿中很就安靜下來,接著原禮部尚書少正其和李連珠腳步蹣跚走了出來。寧敬賢瞄了他倆一眼,他們臉色蒼白,帽子上紅纓和朝珠都被摘了下來,一副如喪考妣樣子。
像他們這樣因為辦事疏漏被降職,基本上只要皇上位就沒有再提拔可能了,皇上現可還正是風華正茂時候,這兩人估計也熬不到皇繼任。李連珠這樣科舉晉升漢官到也罷了,少正其可是少正家下任家主,他這一丟官,只怕少正家要有些風波了。
但是比起少正家,皇上只怕會頭痛,現宮中有元后生太子,有兩個繼后生二皇子和三皇子,有慧嬪生四皇子,皇上要守孝三年也就是說這段時間宮中都不會有喜事,等到這些皇子們成年之后……那可就熱鬧了!
寧敬賢想著未來事情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不過他并沒有讓自己思緒發散開來,而是收斂了心神準備覲見。
等他請完安之后,文禛給寧敬賢賜了座。
寧敬賢半坐繡墩上,偷偷打量了一下皇上神色,發現他已經恢復成面無表情樣子,看似十分平和,喜怒不形與色。他不由得感嘆皇上真是越來越天威難測了,與四年前還略嫌急躁稚嫩相比,現皇上已經不是臣子可以輕易揣測。
“今日叫你來,是為了你家二子。”文禛等他坐定,便開門見山地道,“是叫云晉吧,還是我給取名兒呢!聽說是個孝順孩子。太子前些日子說想要提前一年讀書,朕記得你家二子和太子同年,便準備讓他與鴻明做個伴。”
太子大名宗正鴻明,皇上意思是要讓云晉給太子當伴讀了,寧敬賢心中一咯噔,身世什么都罷了,想到小兒子性格,他不禁就頭大,連忙跪倒地為難道,“皇上隆恩,臣感激不。但是小兒雖然孝順,卻是個頑劣。讓他坐著讀點書就犯瞌睡,臣只擔心他誤了皇上一番好心。”
寧敬賢說十分含蓄,文禛卻猛地記起關于寧府密折。放寧府監視人注意力自然都是寧敬賢身上,不過寧云晉與寧敬賢互動多,幾年下來提到他次數也不少。
與寧家二子孝順懂事同樣常提到是愛睡懶覺、貪財、不務正業……文禛記憶力好很,當初給太子選伴讀時候先想到是家世和年齡,這一回憶卻也想到了這內定人選品行,連對方親爹都這么隱晦擔心兒子帶壞太子,他也不禁有些躊躇了。
文禛猶豫地問道,“你家兒子還喜歡往廚房跑,擺弄那些蘿卜青菜?”
寧敬賢臉上閃過一抹羞愧,無地自容地道,“回皇上,都是臣管教不嚴,小兒實屢勸不止,臣念著他年紀還小便由著他去了。”
“胡鬧。子不教父之過,難道你還要慣著堂堂郡主嫡孫去做那腌臜之事。”文禛開始糾結了,看來這個伴讀人選要重掂量了。
寧云晉可不知道自己時常跑廚房用黃瓜土豆練切絲,用蘿卜練雕花舉動,被人當成了立志當廚子,把親爹和養父郁悶到了——當然他知道了也肯定不會反省,只怕還會為了文禛郁悶長笑三聲。
文禛教訓完之后,望著寧敬賢惶恐無奈地表情有些犯難了。
平心而論他是很喜歡寧敬賢這個臣子,忠心、聰明、辦事能力強,家世不錯,即便因為上次擒夫蒙卓明傷了身體不能再往武官發展,卻也可以扔去兵部,以其手腕可以給自己牢牢把持住。
這樣好用臣子他自然也愿意施恩,讓其子輩與太子交好便是對寧家未來保障,誰想一貫家風嚴謹寧家會出現這么一個意外……文禛猶豫了一下,不死心地道,“小孩心性不定,也許好好管教一下便能矯正過來。明日你將他帶來給朕看看。”
寧敬賢捏了捏拳頭,恨不得將那混小子抓過來狠狠抽屁股,要不也不會讓自己這么尷尬,丟臉丟到皇上面前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再糾結也沒用了,半天時間他可將兒子揪不回來,只得告罪道,“皇上,小兒前些日子去莊子上避暑了,只怕一來一回明日趕不到京里。”
“避暑?”文禛狐疑地問,光只是避暑寧敬賢怎么會這么一副懊惱表情。他好奇地問,“你家小二莊子上又干了什么?”
寧敬賢咬牙道,“他莊子后山上挖洞……”
“挖洞?”
寧敬賢清楚皇上想知道肯定瞞不住,只得自暴自棄地道,“他說京里太熱了,要修地洞避暑。五月里小兒就使管家找了個善修陵工匠,帶著莊頭把后山掏空了……”
文禛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神色古怪地望著他,語重心長地道,“易成啊,兒子不能太寵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正式見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