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酒的青衣王,不是惡婆娘,是瘋婆娘。</br> 但一瘋還有一瘋強。</br> 楚子翎因缺氧而漲紅的臉在看到她的剎那,竟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你要……殺我……好啊……你殺了我啊……”</br> 說完他閉上了眼,竟還露出一臉向往與迷醉之色,愣是沒有半點痛苦的樣子。</br> 青衣怔了下,松手一丟,楚子翎直接摔在了地上,空氣重新入肺,一時難以適應讓他劇烈的咳嗽。</br> 咳著咳著他卻又笑了起來,抬頭看著青衣,眼中帶著狂熱,“你不是要殺我嗎?為什么要放手,皇姐,你別停啊,來,你快來殺了我。”</br> 青衣上頭的酒意消了大半,瞇眼看著他,偏頭看向另一處。</br> “喂,孽畜,你原來喜歡這種變態啊?”</br> 在火盆旁,有一抹哀傷的身影蹲在地上,正是那只白狐的魂魄。</br> 沒了道行它就是個徒有靈智的狐貍罷了,死了也依舊是只狐貍。</br> 楚子翎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明明是一片虛無,但卻分明有什么。他又看了眼周圍,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天地間依舊是一片灰白。</br> 只有她,只有青衣!</br> 她身上的紅衣似血,如一張剛剝下來的人皮。</br> “皇姐,你在和鬼說話嗎?鬼是什么樣子的?會吃人嗎?會殺人嗎?”楚子翎臉上非但沒有一點懼怕之色,反還興奮的往她跟前湊,那陰柔瘋狂又病態的笑容怎一個變態了得,“皇姐你也不是人吧,咯咯咯,是了,你和一年前大不相同,你是不是也是鬼啊?”</br> 青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語氣淡漠道:“你是真的不怕啊……”</br> “我怕啊,可是……好刺激啊……”楚子翎偏頭笑著,那笑容竟似一個孩童一般,“皇姐,你不是要殺我嗎?我死了就能變成鬼了吧?你快殺了我啊。”</br> “小變態,你想死的很嗎?”青衣瞇眼看著他。</br> 這一掛的瘋子,她還真沒怎么遇到過,有點意思。</br> “不想死啊,可是死死看好像也挺有意思的。”楚子翎笑吟吟的看著她,“皇姐你為何不生氣了?你應該很想殺我才對啊?”</br> “是嗎?我為何會想殺你?”</br> “楚子鈺不是被妖物控制了嘛。”楚子翎倒是坦白,笑瞇瞇的說道,“我告訴你哦,是那只狐貍干的。但剛剛我已經殺了它了,這么久了它都沒能殺了楚子鈺,真的好沒用啊……它的尾巴是皇姐你斬斷的吧,還是皇姐你厲害呢。”</br> 青衣難得起了幾分想聽瘋子變態說話的念頭。</br>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它是妖?”</br> “正常的狐貍可沒有三條尾巴,它日日到我王府來,我的話它都能聽懂。”楚子翎瞇眼笑著,道:“所以我就想啊,我告訴它我想楚子鈺死,它會不會幫我達成心愿呢?結果這只狐貍真的去做的,真是聽話呢,就是它太沒用了。”</br> 青衣沉默不語的看著他。</br> 怎么說呢……</br> 這結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br> 楚子翎如此坦白就招供了,著實有些出乎預料。一場狗血至極的人妖戀,不,應該說是單戀。</br> 一個順水推舟,一個傻不拉唧被當刀死。</br> 斷了尾巴打回原形,聽說對方有危險還不顧一切跑來,結果……死在了對方手上。</br> “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與瘋子呢。”</br> 青衣感慨道,露出了笑容,這種變態若是到了陰司當了鬼吏,估計陰司下面那些老鬼小鬼一個個都要給爽翻吧?</br> 楚子翎的笑聲中帶著愉悅,仿佛一個受到夸獎的小孩。</br> 青衣忽然撇了撇嘴,走到火盆那邊把白狐的魂魄一收,然后看也不看楚子翎,狀似要走了。</br> 一直笑吟吟的楚子翎忽然變了臉色,有些激動起來。</br> “你要走了?你不殺我了?”</br> “昂。”青衣懶洋洋的開口,睨了他一眼:“忽然不想殺了,你……挺沒意思的。”</br> 話音落下的剎那,青衣消失不見。</br> 翎王府的一切又恢復原狀。</br> 臺子上唱戲的聲音繼續九轉十八彎,楚子翎立在原地,猛地走到侍衛的身邊,拿起弓箭拉滿射到戲臺上去。</br> 曲聲戛然而止,伴隨而來的是戲班子人的尖叫聲。</br> “為何不殺我,為何……”楚子翎咧嘴猙獰的笑著。</br> “沒意思?哈哈。”</br> “為什么你們眼里只有楚子鈺!父皇也是!你也是!母后也是!舅舅也是!!”</br> “沒意思……哈哈……真的好沒意思啊……”</br> 楚子翎又拉滿弓弦,箭鋒對準樓下慌忙逃竄的下人們,眼神瘋狂而猙獰,“可是皇姐……你真的好有意思啊……”</br> ……</br> 奉天宮中。</br> 楚子鈺面無表情的看著床上的老人。</br> 炎帝的身子似在恢復,但容顏卻是一天比一天顯得蒼老。</br> “為什么呢?”楚子鈺疑惑的問道,第一次覺得,或許他從未看透過床上這位,自己的父皇。</br> 炎帝疲憊的睜開眼,看著他:“你這一路,太過一帆風順。”</br> 楚子鈺握緊拳,抿著唇沒有說話。</br> “這世間,看似是帝王在掌控一切,但帝王所能掌控的終究只是凡人而已。”炎帝淡淡道:“你應該也有所感覺了吧,她,并非凡人。”</br> 楚子鈺咬緊牙關,“她就是皇姐!”</br> 炎帝咧嘴笑著,像是破爛的風箱在往內抽氣,“她是誰,不重要。”那一剎,他眼中爆發出一道精光,“重要的是,你要踩在她的肩上,走上那無人之巔!”</br> 同樣的話,楚子鈺今日聽到了兩次。</br> 但感觸卻是截然不同。</br> 楚子鈺看著他,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淡,“所以父皇你修習玄門之術,就是為了這個?”</br> 炎帝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br> “你比朕要幸運。”眼神中,有羨慕。“人之壽數有窮時,帝王到頭也是黃土一抔,唯有進入方外,才是真真的活著……”</br> 楚子鈺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淡淡的看著他,“兒臣一直想問你,母后,她究竟是怎么死的?”</br> 炎帝眼中的炙熱一剎被死寂所代替。</br> 殿內,冗長的沉默。</br> 楚子鈺朝后退了兩步,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記大禮。</br> “或許兒臣此生都不可能成為你所盼的那種人。”</br> 楚子鈺面無表情道,最后看了他一眼,“臣,告退。”</br> 臣。</br> 不再是兒臣。</br> 【作者題外話】:2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