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殿內。</br> 只剩下玄胄父女兩，玄月懶洋洋的坐在位置上，拿著小刀小心翼翼的割破自己的手腕，邊割邊抱怨道:“涂山那些狐貍可真是太蠢了，此番若真能將他們都忽悠到流離之地去，沒準對咱們還是件好事兒，墨池表哥歪打正著也是幫了咱們啊。”</br> 她說話間血液一點點滴落在碗里。</br> 玄胄看著那血碗，眸光蠢蠢欲動，吞咽了一口唾沫，忍住饑餓道:“莫要小看了那墨池，流離之地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他此番沒準就是想將咱們找出來呢！哼，說什么萬象尋蹤盤掉在了那地方，鬼都不信這胡話！”</br> “爹爹莫氣，黑里擇白自然簡單，可若全是黑的，他又怎么個挑法呢？”玄月笑吟吟間，一碗血已經接滿，她用法力抹平傷口，將血碗端到玄胄的跟前。</br> 玄胄拿過血碗之后一滴不剩的盡數吞咽入喉，喝完臉上猶有不盡興之色。</br> 玄月將匕首往邊上一放，小臉上帶著幾分期待，“爹爹，到我了呢！”</br> 玄胄皺了皺眉，“你魔功尚淺，且忍著吧！”</br> “你也太偏心了，只肯放血給大哥喝，卻不給我喝。還老讓我放血替你兩解渴，再這樣下去，我若是死了可怎辦？”玄月嘴一撇，好不開心:“這魔功非得飲親眷之血才能有效，您老當年怎就不多生一點，大哥也是個不頂事的，那么多妾室，居然一個懷上的都沒有。”</br> “你這般按捺不住，怎不自己生個孩兒，拿來作爐鼎取血得了？”譏諷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玄霆從外走了進來。</br> 玄月看著他，不慌不忙的一聲嬌笑:“大哥真是黑心腸，明明知道我生不出孩子，還故意說這話埋汰人家。”</br> “生不出，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誰讓你口味那么重。”玄霆嗤了一聲，這才對著玄胄行禮道:“孩兒剛從二弟那邊過來。”</br> “可試探出來了？”</br> 玄霆露齒一笑:“對方藏的深著呢，還不知來的是正主還是手下。有她一直在老二身邊守著，咱們不好下手呀，且老二現在瞧著比以前聰明多了。”</br> “有什么不好下手的，咱們又不是要吃了二哥，只是借用他的血來練練功嘛。”玄月嬌憨般的咯咯笑了起來，似在說著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道理，“他那么傻的，什么用處也沒有，眼下是他為狐族出力的大好機會呀，再說……”</br> 玄月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既然是兄弟姐妹，大家就要相互幫助嘛。”</br> 殿內笑聲不斷，卻有詭異怵寒透人心脾。</br>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垂涎老二的血肉已久。”玄霆看著玄月嗤笑道：“不過他的天賦是要比你好上不少，即便修煉了《天邪道》，以你現在的實力，真動起手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吧。”</br> “大哥你可真夠虛偽的。”玄月臉上的笑意不改，“明明最先打起二哥主意的就是你啊。”</br> “都別爭了，當務之急是先把萬象尋蹤盤搞到手，只要將那寶貝找到之后，咱們才能得到完整的《天邪道》心法。玄羽那邊，玄霆你去盯著，為父今日看他著實與以往有些不同，他身邊那個趨瓊得小心應對著。”玄胄沉聲說著。</br> “父親放心，老二那邊不會出問題。”玄霆胸有成竹道，“只是這個趨瓊當真是陰司中人？她身上的妖氣，聞著倒不像是假的。”</br> “那一位傳來的消息不會有假。”玄胄搖了搖頭道，“不知道老二是如何與陰司中人搞的一起的，若來的只是青衣王的手下還好，就怕此番是她親自過來。”</br> 玄霆沉吟了片刻，搖頭道：“應該不是，青衣王將成冥府王后，縱使要偽裝前來，她那般高傲豈能甘心假冒一太監。”</br> 玄霆說著嗤笑了起來，“再說，北陰大帝會同意她假扮作老二的情人？”</br> 玄月忽然嬌笑了起來：“現在的二哥該不會也是個假的吧？”</br> 玄霆看向她：“老二回來后你又不是沒見過，是真是假你聞不出來？”</br> 玄月臉上的笑意不變，扭著腰肢回到位置上，“聞著倒像是真的，咯咯，不過就算是假的也無妨，只要那真身是二哥的便成。”</br> 玄霆皺了皺眉，有些不喜歡她與自己說話時的態度。</br> “大哥這般看著我做什么？你在二哥面前假扮好人，苦了我與爹爹要作惡人，你都不曉得禮讓一下我這妹妹。”玄羽甚是哀怨的看著他。</br> 禮讓？玄霆心頭冷笑，你怕是更想讓我將自身血肉禮讓給你吧。</br> 若非那位每次都是借著玄月的身子降臨的，《天邪道》這樣的好事焉能便宜了她？還不如將老二給招攬來，讓她為血肉爐鼎，反而還合理一些。</br> “瞧瞧大哥此刻不忿的神情，莫不是又開始虛偽矯情，舍不得對二哥下手了？”</br> 玄月笑望著他，聲音中泛著幾許難以察覺的冰冷與嘲弄：“我倒是無所謂啊反正我魔攻尚淺還有的是時間……不過大哥你和爹爹可就難了，若不能盡快拿到完整的《天邪道》心法，咱們那位妖帝陛下，便是前車之鑒啊。”</br> 玄胄和玄霆的心，齊齊一凜。</br> ……</br> 妖界，無憂洞。</br> 玄羽面如死灰的坐在位置上，有點想哭，如果可以，他情愿當一個廢物妖魂，一直在功德珠里咸魚。</br> 就被被侮辱也關系，總好過出來當魚餌啊。</br> 瞥了眼邊上懶洋洋坐著的女鬼大娘與大帝爺，玄羽泫然欲泣，“大姨，遇到危險你可一定要救我啊。”</br> “誰是你大姨？”青衣翻了一個白眼，這么蠢的侄兒她可不要。</br> 玄羽一臉哭唧唧，還要再說話時，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br> 蕭絕落在隱身咒，遮掩住身形，被青衣狠狠瞪了一眼過后，玄羽也立馬收斂容色。</br> 內心慌的一匹，面上也不能半點露怯啊，要是壞了女鬼大娘的好事，他不是被剝皮就是被下油鍋！</br> “殿下，你找小的來有何吩咐？”</br> 沒等玄羽開口說話，青衣起身走過去，掄起胳膊就是一巴掌直接把知白扇了個靈魂出竅。</br> 知白只覺腦子里哐的一聲，回過神時，自個兒已成妖魂模樣，被對方掐著命運的后頸皮。</br> “黑山大爺饒命啊！！”知白嚇得驚聲尖叫。</br> 玄羽在邊上看著，面露不忍，卻不敢作聲。</br> 惡婆娘笑瞇瞇道：“別怕，本座心慈手軟，很少殺生的。”</br> 這話一出口，肥貓和玄羽齊齊翻了個白眼。</br> 知白在她手里止不住哆嗦：“趨瓊公子，小的不知何處冒犯到了您老，您老放過小的好不好。”</br> “沒問題呀。”青衣臉上的笑容陡轉陰沉：“是誰派你來監視的？”</br> 知白臉色一變，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道：“監視？小的哪有那膽子，趨瓊公子你一定是誤會了！”</br> “呵，本座就喜歡你這種嘴硬角色。”惡婆娘和唱戲變臉似的，一瞬笑容又成了春光明媚。</br> 只是玄羽瞅著她那笑，卻止不住發毛。</br> 這女鬼大娘給你臉就得要，陪你鬧就得笑，不然她隨便便讓你見識下什么叫五毒俱全！</br> 業火說燃就燃，燒的知白嘰嘰喳喳亂叫不已。</br> 他看著那一團團漆黑的業火，臉色徹底變了。</br> “業火！你怎么會使業火！你不是黑山老妖，你是青衣王——”</br> “猜對了，再給你點獎勵怎么樣。”惡婆娘嬌俏的一眨眼，彈指變出一口油鍋來，摸著下巴舔起舌頭，“這油炸狐妖魂的味道還沒吃過呢，一會兒是加孜然還是加辣椒面好呢？”</br> 玄羽聽到了她吞口水的聲音，整個頭皮都拉緊了。</br> 他有些僵硬的歪了下頭，哭喪著臉看著肥貓，小聲問道：“大爺，她真的會吃嗎？”</br> 肥貓嘲諷的看著他，“陰司下面又莫得熱飯吃，不炸幾個小鬼當零嘴日子咋過？”</br> 你們這些老鬼！簡直比我們畜生還畜生！！</br> 知白眼看著要被下油鍋了，哪敢再死撐，趕緊道：“是三公主！是她讓我來監視二殿下的！”</br> “既是她讓你來的，你跑去找玄腎寶做什么？”青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br> 知白渾身一僵，恐懼無比的看著她。</br> “都知道你在監視了，你覺得本座會沒一點下手？”青衣呵了一聲，她一早就放出傀儡跟著這雜毛狐貍了。</br> 知白眼中猛地迸射出一抹狠辣之色，全然不見先前的恐懼之態，“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么！陰司老鬼，你且等著，你囂張不了多就時日了！！”</br> “我青丘遲早會稱霸妖界！”</br> “第一個踏平的就是你的陰司地府——”</br> 知白吼完之后，就聽嘭的一聲，竟是自己選擇了在青衣手中自爆。</br> 青衣拂袖一扇，揮去余燼，只是一個區區小妖的自爆自不可能傷她分毫，不過這結果，卻多少有人出人意料。</br> 蕭絕已撤去隱身咒走了過去，玄羽臉色發白，有些不能接受知白就在自己眼前自我毀滅了……</br> 這是跟隨了他幾千年的仆人啊，豈會沒有一點感情！</br> 可就在方才那一瞬間，知白仿佛變成了一個他從不認識的陌生人。</br> 那種瘋狂、殘忍、麻木的神情，他從未見過！</br> “他、他也入魔了嗎？”玄羽喃喃道。</br> “入魔算不上，只是被洗腦了。”蕭絕淡淡道，看向青衣：“情況，或許比咱們預估的還要嚴重。”</br> 這青丘狐族，真的全是狼！</br> 青衣砸吧了一下嘴，眼中蓬勃出強烈的勝負欲：“呵，這永生教的洗腦包這么好吃嗎？老娘現在還真想嘗嘗，它究竟是什么味兒呢！”</br> ……</br> 永生教的洗腦能力，青衣也是見識過的。</br> 不過他們之前的目標一致是人族，洗不成功，那才叫奇怪。</br> 可妖族畢竟與人不同。</br> 若非到了破無可破的絕境，沒有一個妖會選擇自爆妖魂，那結果可是灰飛煙滅啊！連重頭再來，變回畜生修煉的機會都沒了！</br> 玄羽渾身發軟的癱坐在位置上，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父親與大哥他們……也會這樣嗎？”</br> 惡婆娘扎心道：“只會更瘋狂，不會更正常。”</br> 玄羽臉發白，“或許，或許是你們猜測有誤，不會的……青丘怎么會變成這樣！大哥雖老是愛兇我，但他其實是最疼我的！當初父親要重罰我，也是他冒著擔罪的風險，把我放去人間的！”</br> 青衣眸光幽幽一動，不知想到了什么，與蕭絕對視了一眼。</br> “當年你犯了何罪，玄胄要罰你？”蕭絕沉聲問道。</br> “我……”玄羽吞了口唾沫，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但對上大帝爺那深不可測的眸光，還是咬牙道：“是我當時不懂事，醉酒后誤闖了玄則淵……”</br> 青衣臉色微微一變，剛想攔住玄羽的話頭，蕭絕的聲音卻又響起：“玄則淵據說乃妖族禁地，只因你擅長禁地便要重罰你？那里面是有什么東西？”</br> “管它什么東西，反正也不是咱們的玩意兒是吧……”青衣忽然開口道，說完猛地閉嘴。</br> 蕭絕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唇角噙著一抹淡笑。</br> 完犢子。</br> 青衣咬了咬牙根，她剛剛就不該插嘴的。</br> 這下好了，老王八起疑了。</br> 玄羽并未察覺，仍是一臉頹唐道：“里面有什么東西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才剛到入口呢，就被玄月那死丫頭給揪出來了，就是她跑去父親那里告狀。”</br> 玄羽說完忍不住一哆嗦，他從未見過自己父親那般震怒的樣子，竟是準備要扒了他的狐貍皮。</br> “后面父親把我打入大牢，是大哥偷偷把我放了出來，讓我去人間，還說除非他傳信來，再也別回妖界……”</br> 青衣聽到這里時已顧不得蕭絕懷不懷疑了。</br> 事情竟然和玄則淵車上了關系！</br> 燭九陰可就被關在那里頭。</br> 難不成青丘就是從那時候開始……</br> 她眉頭緊蹙，“你說你闖入玄則淵時，恰好被玄月發現？她當時也在里面？”</br> 玄羽摳了摳腦門，“我記不起她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了，不過我才剛走進去，她就忽然在背后出現，叫住了我。”</br> 蕭絕沒有再說什么，拎起肥貓把它往玄羽手中一塞，“時候不早了，先放餌。”說完，他伸手在肥貓耳朵上撓了撓，“這傻狐貍就交給你了。”</br> 貓大爺翻了個白眼，薄情寡義老白臉，又讓它去跳火坑！</br> 【作者題外話】：今日第四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