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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已經(jīng)進(jìn)入初夏。
    洛陽城外的桃花已謝，楊柳正在伸展著枝丫，隨風(fēng)飄蕩。
    徐世績一身戎裝立于洛陽城外的官道旁，他的身旁左右站著的都是他的部下，大多跟了他有兩年了。
    兩年征戰(zhàn)，他們這一部多為騎兵，立下的功勛卻有些差強(qiáng)人意，都是在作為偏師輔助大軍主力作戰(zhàn)，所以缺少破陣之功。
    不過也沒什么好抱怨的，誰讓他們跟了駙馬爺呢？你讓駙馬帶兵陷陣，一旦傷著了怎么辦？
    好在駙馬并非無能之輩，孤身入城說丘和等人降唐，這是大功一件，后來又與丘和等人一道攻虎牢，把夏軍主力拖在滎陽，功勞也不算小。
    讓人氣悶的是攻拔河北又沒他們的份，反而被派去許昌解送降人到洛陽安置，雖然也還有些功勞，可與大軍渡河入河北作戰(zhàn)相比，孰輕孰重那還用說嗎？
    所以幾個領(lǐng)兵將領(lǐng)就都有些沒精打采，他們都是以戰(zhàn)功起家，一個關(guān)西人，四個代州人，兩個突厥人。
    瞧這陣勢就知道他們根本不怕流血拼殺，就怕功勞上被人落下，跟在徐世績身邊，都覺著挺倒霉的。
    若非這兩年徐世績治軍嚴(yán)整，賞罰分明，也能帶著大伙奔馳來去，并非無所事事，不然這些將軍們估計都跑去別的衛(wèi)府效力了。
    徐世績本人倒還好，他現(xiàn)在統(tǒng)領(lǐng)左武侯衛(wèi)府，在軍中也算有了些名聲，在他看來眾人確實對他關(guān)照太過，可到了他這個地步，施展武功的機(jī)會很多。
    皇帝親族很少，他是皇帝的妹夫，又是皇帝的師弟，早晚會有他獨當(dāng)一面的機(jī)會，他不著急。
    而且他出外征戰(zhàn)兩載，確實有點想家了，尤其是他家的長公主，也不知在家里待的慣不慣，出沒出去游蕩，欺負(fù)個人什么的。
    正好借今次的機(jī)會回京述職，一想到不久就能見到父母，妻子，什么戰(zhàn)功之類的就都被他拋在了腦后。
    此時有人來報，“啟稟將軍，降人已至十里之外。”
    徐世績微微頷首，環(huán)顧左右道：“都精神些，咱們也瞅瞅竇建德到底是個什么模樣，過后向人吹噓也不至于無的放矢。”
    幾個將領(lǐng)嘿嘿一笑，紛紛應(yīng)諾，只一個突厥人嘟囔，“看過了竇建德，不會讓俺回去馬邑放牧吧？”
    眾人被他逗的又都樂了，徐世績回手捶了他胸膛一下道：“你想回去放牧也不成了，乖乖在這里做將軍，娶幾個婆娘，生一堆崽子，多好。”
    眾人紛紛點頭，仗眼瞅著好像就要打完了，大家除了有些不甘之外，對以后的美好生活也都有所憧憬。
    說說笑笑間，官道上那長長的降人隊伍也隱約顯露了出來。
    …………………………
    裴矩坐在寬敞的車廂里，被褥鋪在身下，還有幾張熊皮給他當(dāng)靠背，兩個侍女坐在對面時刻關(guān)注著主人的一舉一動。
    馬車周圍幾個健仆一直跟隨左右，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們即可。
    步群和李年是真沒食言，把他的旅程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和出外郊游一般。
    可旅途就是旅途，馬車行進(jìn)之間，搖搖晃晃總是難免，弄的裴矩有些頭暈，七旬開外的老人了，確實禁受不住這種長途跋涉。
    眼見快到洛陽，裴矩終于松了口氣，不過一想到路剛走了不到一半，他就又苦了一張老臉。
    因為裴矩有點暈車，車廂的簾子都掀開著，裴矩還怕冷，四月間的天氣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陰寒，所以身上裹著厚厚的袍服。
    裴矩探頭往外瞧著，官道旁邊時見人跡，都在翻整土地，估計是在準(zhǔn)備春耕，還有一些人休整道路，填埋溝壑。
    那都是段達(dá)造的孽，他當(dāng)初率軍敗退回來，率軍攻打洛陽，被王世惲等人拒于城外，無奈之下命人挖了不少人家的墳?zāi)梗{城內(nèi)軍民之外，也可以稍充軍資。
    學(xué)的其實是曹操那一套，只是除了挖的到處是坑洞之外，也沒弄成什么像樣的動靜來，反而留下了一地的惡名。
    順便提一句，這位起家于前隋，屢任要職，功勛頗著，后又在洛陽掀起諸般風(fēng)浪的前隋舊臣，最終病歿于魏城。
    他幾乎失去了一切能夠失去的東西，孤零零的死在了府邸之中，他的親近友好大多都已亡歿，他的心腹部下都留在了河南，他留在洛陽和關(guān)西的妻子兒女，不是被王世惲所殺，便是被李淵砍了腦袋。
    這是一個幾乎能跟宇文化及兄弟并肩的人物，可就算是罵名，他也不及虞世基等人于萬一，顯得很是悲催。
    可河南戰(zhàn)亂確實有他一份功勞，卻還能死于床榻之上，只能說一句老天爺不長眼了。
    當(dāng)然了，裴矩此時可不會去想段達(dá)如何如何，他只是希望能在洛陽多待幾天緩一緩，老胳膊老腿哪哪都不舒服，再走下去可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還有就是多年之后重回東都故地，離著洛陽越近，許多以前的事情便越來越多的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他在洛陽待的時日可不短，大業(yè)年間，除了陪楊廣東跑西顛之外，其余的日子幾乎都在洛陽渡過。
    他曾經(jīng)居住過的舊宅還在不在？里面住著的親族可還安好？他最喜歡在那顆老樹下納涼，如今應(yīng)該沒死吧？
    洛陽還剩下些什么人？前幾年就聽說洛陽差不多成為空城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王世充和李密真是該死。
    把這樣一個數(shù)十萬人的大城竟然變成了匪巢，滿城的皇者氣運，都被他們這些胡作非為的混賬東西給弄沒了。
    可惜，可惜……
    還有那些故人……嗯，應(yīng)該見不到幾個了，大家一股腦的隨著楊二去了江都，剩下的逃的逃，死的死……
    在魏城見到段達(dá)的時候幾乎沒敢認(rèn)，那廝也曾風(fēng)光多年，不想在天下大亂之際，竟是那樣一副嘴臉。
    這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活的越久，見識的也就越多。
    洛陽七貴，王世充，段達(dá)，元文都，皇莆無逸，盧楚……還有誰來著，記不得了，真是見了鬼，那些人除了皇莆無逸，元文都還有點樣子，其余各個賊眉鼠目，也配稱個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