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北雄 !
    侯君集只能算是聽了個新鮮,年輕的他還無法想象唐軍能夠去到那么遙遠(yuǎn)的地方,并把那些雜亂的國家收入治下的景象。
    他知道漢時曾在西域設(shè)下西域都護(hù)府,并維持了很多年,前隋時楊廣在張掖也接受過西域國王們的拜見。
    可聽聞和親見差距可就大了,親自走了一遭河西走廊,走的魂都差點沒了,再要率人去到西域地界……
    侯君集想象了一下,簡直不寒而栗,若是大軍的話,糧道拉的那么長,糜耗之巨不用多說,將士們到了地方哪還有力氣跟人作戰(zhàn)?只在路上就得死多少人馬?
    侯君集終于有點后悔走這一遭了,他和程知節(jié)來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如果將來皇帝有意于西域的話,他們兩個準(zhǔn)沒跑,就算不能領(lǐng)兵也要當(dāng)向?qū)碛谩?br/>
    開疆拓土的榮耀和這一路的風(fēng)沙比起來……侯君集有些畏難了。
    ……………………
    程知節(jié)齜牙咧嘴的上了岸,雖然是夏天,可黨河的水還是冰涼刺骨,泡的久了就要打哆嗦。
    上了岸有人送上衣物,程知節(jié)煥然一新,大口的飲了兩碗酒,稍稍緩了口氣,一屁股便坐到侯君集身邊。
    “你不下去洗洗?爽快的很,這地方看上去很不錯,來年派人過來占住了,就都是功勞,你整日里念叨些豐功偉業(yè),不然你就留在這里,至尊肯定不會虧待了你的。”
    一路上侯君集沒少被他打趣,此時便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這廝,起身拍打了一下袍服,來到岸邊三下五除二脫下衣物,引得突厥人和唐軍護(hù)衛(wèi)們呼嘯連連,圍在篝火邊的女人們也在往這邊張望。
    侯君集有點羞恥,立即合身撲入水中……
    程大胡子哈哈大笑,在他眼中,侯君集很有些本事,就是太傲了些,跟徐世績等人很像,多少有點不合群。
    趕走了侯君集,他便湊到阿史那泥孰身邊,和他飲了兩碗,低聲笑道:“跟俺說真話,這里到底還有多少人馬,你們從西邊過啦,那邊的人是不是追的很緊?”
    他的問題可就比侯君集問的那些實在多了,阿史那泥孰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轉(zhuǎn)著眼珠想了想,知道瞞不過人。
    于是無奈的道:“我們從三彌山走時,有一萬五千多人,走到這里還剩兩千多人,唉,天神拋棄了他的寵兒……”
    程知節(jié)看著病懨懨的阿史那泥孰,心說這才對嘛,一心奔逃的人總要拋下那些累贅,不然的話哪能活命?
    阿史那泥孰的話還沒說完,“闕度設(shè)到這里早些,他們在西邊游牧了幾年,前年才遷到敦煌,人也不多了,加上附從也才四千多人。
    統(tǒng)葉護(hù)住進(jìn)了王帳,他還要整理自己的帳篷,西邊的埃蘭人已經(jīng)和我們交戰(zhàn)多年,那是一群貪婪的野狗,不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一定會來攻打我們。
    北邊的鐵勒人也在東張西望,統(tǒng)葉護(hù)應(yīng)該顧不上我們的,不然的話我們一個人也不會來到這里。
    不過射匱可汗的仇敵很多,一直有目光追尋著我們的足跡,他們應(yīng)該很愿意用射匱可汗子孫的鮮血來洗刷以往的仇恨……”
    盡管阿史那泥孰說的很委婉,程大胡子還是聽明白了,敦煌這里并不安全。
    至于什么統(tǒng)葉護(hù)可汗,埃蘭人之類的消息,他既不在乎,也聽不太懂,他只把這些來自西突厥的人們當(dāng)做了和中原一樣爭位失敗而逃竄出來的喪家之犬。
    嗯,這么想的話其實也沒錯。
    阿史那泥孰身體比較虛弱,飲了好些酒水下來,已是滿臉通紅,可還是一碗一碗的往嘴里倒著。
    這時他便反問道:“使者來到這里,也看到了我們的窘迫,我們在這里維持不了多久了,草場太少,羊群正在消失,女人和孩子每天都在死去。
    今年冬天來到的時候,我們?nèi)暨€留在這里的話,也許就是我們渡過的最后一個冬天了,趁著天氣還好,我們能不能隨使者向東遷移?
    最好……最好是能隨使者去長安再次拜見可汗,聽說處羅可汗的子孫在那里生活的很好,我們非常羨慕,可以和他們一樣奉上自己的忠誠嗎?”
    程大胡子不由樂了,心說你們和人家還真就比不了,阿史那貴妃以前不但跟隨皇帝作戰(zhàn)過,現(xiàn)如今還領(lǐng)有千牛備身府兵權(quán),那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嗎?
    想來西突厥也出不了第二個阿史那貴妃……
    他有點疑惑的看了阿史那泥孰一眼,問道:“處羅可汗和射匱可汗好像有仇吧?聽你說的怎么感覺還挺親近?”
    阿史那泥孰笑了起來,晃著酒碗跟程大胡子又干了一碗,滿嘴噴吐著酒氣道:“阿史那容真,突厥王帳第一位女始波羅,見到她我會稱她一聲阿姐,雖然她曾經(jīng)殺死了我的兄弟,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們的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脈,只要不來爭奪權(quán)力,我們之間便沒有什么仇恨不能解開。
    上次派去長安的人太愚笨了,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去見阿姐,以她在可汗賬中得到的寵愛,我想一定會說服可汗庇護(hù)于我們的?!?br/>
    當(dāng)然了,他這話半真半假,他確實要管阿史那容真叫上一聲阿姐,可阿史那容真在西突厥王帳中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尊重。
    王帳中的貴族,包括處羅可汗自己都認(rèn)為這個紅眼睛的女人是魔鬼的女兒,如果不是阿史那容真在會盟之中光明正大的奪得了始波羅的稱號,處羅可汗也在為鐵勒諸部的反叛頭疼,不然的話,一個被視為魔鬼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在王帳中活下來?
    所以說,阿史那容真對西突厥貴族非常之痛恨,像阿史那泥孰這樣的達(dá)頭可汗的直系子孫對阿史那容真自然也是敬而遠(yuǎn)之,根本沒什么血脈親情可言。
    阿史那泥孰倒是還記得,在那一年西突厥盟會之上,阿史那容真一刀擊飛了她兄長的彎刀,又一刀干凈利落,沒有一絲一毫猶豫的斬下了對方的頭顱。
    然后舉起血淋淋的彎刀,向在場所有的勇士發(fā)起了挑戰(zhàn),卻再沒有一個人敢上去跟這個魔鬼對戰(zhàn),因為那里已經(jīng)躺下了十幾個有名的勇士,無一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