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鐵竹林北部崖邊,陳大器腳下布鞋在淺草之側溪溪沙沙的擦過。
明月透過斑駁的竹葉,銀光瀉在崖邊那身青玄長袍上,微風拂過他的衣襟,他負手而立,站立崖邊,宛若仙人淡視天下,無論怎么說,此時的他,一身仙風道骨,正氣浩然。
陳大器見到崖際之人,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測,果然,我還不是太笨。
陳大器步子逐漸放緩,伸手理了理套在那虎背熊腰上的白色道袍,而后無喜無悲的走近崖邊。
在僅有十步之距時,他突然跪下。
“弟子拜見師傅。”
佟元陽沒有回頭,淡言道:“你都知道了?”
“是。”陳大器直言不諱,他是師傅的大弟子,小時候無意中便聽過師傅的往事,今天見師傅動手打吳漾的時候他還想不通,路上突然回憶起師傅的經歷,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佟元陽說道。
“是。”
“他現在在哪兒?”佟元陽問道。
“弟子來前去看了一下小師弟,他翠云湖畔。”陳大器言道:“也許是不知曉方向,誤打誤撞進了麒麟峰,要不要把師弟找回來?”
“無妨,那里是你無塵師叔祖的道門,讓他靜一靜也好。”
“是。”
······
麒麟峰,翠云湖畔。
青翠的湖面上灑滿月色,極目遠眺,盡是銀亮。
冷風掃過林霏,拂過湖面,掠過他的發絲。
吳漾不知道這是哪兒,他只是一直向前跑,一直跑。
結果就到了這里。
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另有隱情,他的頭埋在膝蓋之間,身子在微微顫抖。
草尖上,月色輝映著幾顆晶瑩。
“男兒有淚不輕彈,年紀輕輕的,有什么可哭的?”
一道聲音突兀而起。
在離吳漾不遠處的樹下,一衣衫襤褸的老者倚靠在橫放的掃帚上,看樣子,是吳漾打攪了他的清夢。
吳漾聞言,循聲望去,不遠處原來有個人。
他站起來,抹了抹紅潤的眸子,向老人走近。
老人神色微瞇,不經意的瞟了靠近的吳漾一眼。
“打擾了老前輩,對不起。”吳漾打量了襤褸老者一眼,覺得他不像是蜀山中的師叔師伯什么的,但出于尊敬,總不能平輩相稱,于是便稱呼老前輩。
襤褸老人沒有回應,刻鐘之余,笑著開口道:“在門中受師兄弟欺負了?”
吳漾愣了愣,搖了搖頭,只是坐在老人身邊,遙望湖面。
“看來欺負你的不是一般人。”襤褸老人笑著,瞇著眼睛慵懶的看著吳漾:“你總該和我這個糟老頭子說說你是哪峰的弟子吧。”
“青龍?”
“白虎?”
“朱雀,應該不是,朱雀峰不收男弟子。”
“那么就只剩下玄武峰了。”
老人注意到吳漾在聽到玄武峰三個字時神色露出些許不對勁,便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測。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不算過于蒼老的手從襤褸的衣襟內探出,飛速在吳漾的周身游移著,仿佛在尋找這什么。
吳漾起初十分疑惑,而后便釋然了,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試探根骨吧。
“天生廢體?”襤褸老人沒有在意吳漾的眼神,自顧自的言語道:“不對,天生廢體的氣息不應該這么強。”
天生廢體,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廢柴嗎,吳漾在心中自嘲道,看來師傅也沒有說錯,對于一個廢物,確實不該浪費三品丹藥。
“小家伙,你以前是不是經歷了什么異常的經歷?”襤褸老人問道。
異常的經歷?
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如果要真的說是異常的經歷的話,那······
“算有吧。”
吳漾說道:“我是被掌教真人他們帶上蜀山的,醒來就什么都忘了,記得他們說過什么魔的,我好像就在在那兒昏迷的,這個算不算?”
魔?
襤褸老人想起來了,幾日前云陽遣人請他去參加什么議事,好像是說有兩個小家伙,那時他沒去,沒想到這個小家伙便是當日的主角之一。
他拜入了玄武峰,佟元陽這小子的性格不像是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的人,既然這么對他······襤褸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大笑一聲:“怪不得,怪不得···”
“前輩,您這是?”吳漾看著襤褸老人,這老人家不會是有點兒精神問題吧?
“哈哈哈,沒事,沒事。”襤褸老人說著,對吳漾說道:“小家伙,我問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哈?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吳漾蒙了,一切怎么來的這么突然?
“這···”吳漾感到了心頭一暖,笑道:“謝謝前輩的好意,我知道前輩是想幫我,但我就一介廢物,不值得。”
“廢物?”襤褸老人沒了睡意,饒有興趣的看著吳漾,笑道:“廢物配糟老頭子,不正是皆大歡喜嗎?”
“······”
此時的吳漾,心里十分迷茫,他知道師傅非常不待見他,但若是因此引發老前輩和師傅的矛盾,老人家的裝束來看,在蜀山的地位應該不會很高,但師傅就不同,貴為玄武峰殿主,若想收拾他,簡直是輕而易舉。
不行,不能連累人。
“謝謝前輩好意,晚輩還是不能答應您。”吳漾微笑言道。
“你瞧不上老頭子?”襤褸老人笑瞇瞇的問道。
“不····不,怎么會”吳漾聞言,立刻否認道。
“那你就是在擔心連累我。”襤褸老人笑道。
“這····”
見吳漾沒有矢口否認,襤褸老人大笑一聲,拿上掃帚站了起來,看著吳漾指向翠云湖湖畔的小道說道:“你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如果遇到個比你大四五歲的人,你就告訴他你是我的弟子,剩下的他自會幫你解決。”
“前輩,可是···”
“你師傅那兒不用擔心,老頭子親自去。”襤褸老人手持掃帚負于身后,如果那掃把換做一柄長劍,襤褸老人身上的衣服換上一身長袍,倒是顯得仙風道骨,可現在······
襤褸老人不再言語,身形從原地消失,立刻,又在十步之外出現,接著又是消失····
吳漾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來的方向,有看了看襤褸老人指的路,沉默不語。
約莫半個時辰,吳漾的身子動了,向翠云湖畔邊的小道走去。
吳清,你資質過人,要好好努力!
哥哥,只是一介廢人。
幽暗的小道只有稀疏的幾絲月光斜射在地上,吳漾在其中走著,他擔心陸小凡,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不習慣。
應該,不會吧,師傅師娘那么疼他,師姐也喜歡他,怎么可能會像我一樣。
想是這么想,突然要離開這個與自己最親近的人,吳漾多少還是舍不得。
吳清,你要加油。
“師傅!”
“師傅!”
“師傅!”
......
幽暗小道盡頭傳來一陣喊聲,吳漾回憶起襤褸老人的話,這聲音的主人就應該是他所要找的人。
吳漾繼續前行,那聲音也越發的靠近。
“師傅·····師傅····師!?”
上官錦本以為來的是師尊,沒想到卻是個十二歲的孩童,頓時心里疑惑不解,整個麒麟峰只有他師徒二人與幾個雜役弟子,這小孩兒哪兒來的?
莫不是其他殿的弟子偷跑出來玩兒找不著路?
這種情況幾年前也發生過,不過運氣不好,撞見了那老頭子,給硬生生的提著丟回了四峰。
這小子還真是運氣好,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好人做到底吧,上官錦想著,微笑著對吳漾說道:“幸好你是遇到了我,沒遇到那老頭子,走吧,我送你回去,麒麟峰可不是隨便能來的。”
吳漾毫無所動,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男人。
身形勻稱,一身青白相間的錦袍恰好合身,眸似清泉無垢,眉眼盈盈處,自留氣質風流。
上官錦的面容,用面白如玉這個詞來形容沒有絲毫的夸大,稱上那棱角有致的面龐輪廓,儼然一副豪門貴公子的樣子。
“師弟?”
“師弟?”
吳漾回過神來,剛剛看上官錦看的有些走神了,導致現在的失態。
吳漾說道:“是老前輩讓我順著這條路走的。”
恩?
一石驚起千層浪,上官錦拉著吳漾的手頓在了那兒,他轉過身,問道:“你說的老前輩,是不是一個拿著把奇怪的掃把,穿的破····額,衣衫襤褸的老人家?”
吳漾想都不用想便點了點頭,原因無他,只因襤褸老人給他的留下的形象實在太深了。
“師弟你是三峰之中哪一殿的?”上官錦想到了那老頭兒想去干什么,說著,一股氣息陡然而出,悄無聲息的接近吳漾,在吳漾還未察覺之時,氣息又收了回來。
靈氣全無,是個修煉小白,這么做倒不會讓人說閑話。
“我原來是玄武峰的弟子。”吳漾老實回答道。
上官錦點了點頭,而后帶著吳漾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先帶你去安排住處,我們這麒麟峰,比起其他三峰,雖然人丁稀薄,在這之前只有我一個弟子,但也有其他四峰沒有的得天獨厚的優勢。”
“得天獨厚的優勢?”吳漾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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