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剛要行禮,聞言驚呼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后有些訕訕:“殿下,這、這申屠公子?”</br> “看不出來?本宮今日可是帶足了銀子過來的。”季聽看也不看她,彎腰單手將申屠川攙扶起來。</br> 老鴇瞬間就懂了,驚訝之余慌忙恭喜季聽:“殿下可真了不得,饒是申屠公子這樣的人中龍鳳,也拜倒在殿下的石榴裙之下了,草民恭喜殿下又得心儀之人。”</br> 申屠川聽著她話里的‘又’字,眼底閃過一絲屈辱。</br> 季聽隨手丟給她一個沉甸甸的荷包,轉身看向申屠川:“風月樓給你置辦的東西就不要了,你可有什么貼身的行李需要收拾的?”</br> “草民早就孑然一身。”申屠川淡淡回答,目光卻在老鴇手中的荷包上掃了幾遍。</br> 季聽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現在便隨本宮走吧。”</br> “是。”</br> 兩人說完,誰也沒有再理老鴇,一前一后往風月樓外走去。</br> 大門口的馬車前,扶云和褚宴已經等得心煩了,看到季聽出來后,當即就迎了上去,還沒等他們說話,季聽就先一步打斷他們:“本來只是過來送封信,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申屠公子愿意跟咱們回去了。”</br> 褚宴瞬間就懂了,扶云懵了一下,也很快明白過來,當即跟著配合:“真的假的?他不是說了不去咱公主府嗎?怎么又突然要過去,這也太突然了。”</br> “沒什么突然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處聽到沒?”季聽裝模作樣的訓導扶云。</br> 扶云還未說話,走過來的申屠川就看了這戲精主仆一眼,緩緩開口:“確實突然,若不是公主每日里都帶著一荷包的銀錢,恐怕草民今日還無法出風月樓。”</br> 如果不是做好了贖人的準備,送封信的事又豈會帶數目不小的一筆銀錢,他方才是有多蠢,才會以為季聽不知道信上內容。</br> 季聽:“……”她怎么把這事給忘記了。</br> 氣氛突然尷尬起來。</br> 關鍵時刻,還得靠酷哥開口:“贖出來就行了,別的再說還有什么意思,趕緊回去吧,牧與之還等著呢。”</br> 于是一行人順勢都上了馬車,朝著公主府奔去。</br> 馬車上,申屠川始終沒什么表情,褚宴抱著刀也在一旁颼颼的放冷氣,季聽和扶云夾在兩個人中間,不知為何也不敢嗶嗶了,只能抵著頭一塊吃糕點。</br> 申屠川耳朵里始終充斥著咔嚓咔嚓的聲響,終于忍無可忍的看了過去,只見剛才還儀態萬千的長公主,此刻像只喂不飽的倉鼠一般,嘴里鼓囊囊的吃著東西。</br> 反差太大,申屠川頓了一下,還未等細究,一道光亮照在眼上,他目光一凜看了過去,只見褚宴的刀出鞘三分,方才的光便是刀刃折射出的。</br> 褚宴面無表情:眼睛放老實點。</br> 申屠川嘲諷的勾了一下唇,這些男人還真可悲,屈于人下自甘墮落,還覺得世上男子都同他們一般,甘愿做女子的家寵。</br> 季聽對這倆人的對峙絲毫不知,等到了公主府,剛一下馬車就打了個嗝,正在門前等候的牧與之眼神瞬間危險了不少:“與之似乎跟殿下說過,不要吃太多糕點的。”</br> “……我這是餓嗝。”季聽一本正經。</br> 牧與之掃她一眼:“今日起一個月內,殿下的馬車上都不必再備這些東西。”</br> “是。”身后的丫鬟立刻屈膝。</br> 季聽無言的看他一眼,認命的沒有爭辯。人家是金.主,跟他爭什么啊爭。</br> 牧與之輕笑一聲,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申屠川身上:“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申屠公子?”</br> “這位是如雷貫耳的牧公子?”申屠川言語中帶了三分譏諷。</br> 季聽一瞬間就聽出了兩個人之間的火花,趕緊推著牧與之往院里走:“你等我們這么久,應該還沒用膳吧,趕緊去吃點東西。”</br> “不急,先給申屠公子安排了住處才行。”</br> “我給安排吧,你去吃東西。”季聽討好的看著他,她身后的申屠川眉頭蹙了一下。</br> 牧與之臉上的笑容淡了一分:“殿下可是忘了已經答應過我,讓我替申屠公子安排的?”</br> 季聽訕笑,心想當然沒忘,只是怕他太刁難申屠川,最后她的恩情也變成了仇怨。</br> 牧與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輕笑一聲道:“殿下放心,我并不打算為難他,不如給他安排北邊的別院可好?”</br> “北邊的?”季聽驚訝,那可是府內最大的別院,“你舍得嗎?”</br> “這有什么舍不得了,我只是不想讓他離我太近。”牧與之堂堂正正。</br> 他住南苑,如果申屠川去北邊的庭院,確實算得上遠了,季聽一聽他只是這個訴求,自然答應下來。</br> “殿下去睡會兒吧,既然您還不餓,那今日午膳便推遲一個時辰。”牧與之的笑意深了一層。</br> 季聽本還有些不放心,扭頭看到前幾日自己派的丫鬟回來了,于是點了點頭就往臥房去了。</br> 扶云也早就溜走,褚宴掃了申屠川一眼,板著臉離開了,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下牧與之和申屠川兩個人。</br> “申屠公子請。”牧與之微笑做了個‘請’的姿勢。</br> 申屠川平靜的跟他一起往前走,牧與之好像跟他相識已久一般,熟稔的聊著天:“想必殿下的計劃公子也已經知道了,為了保險起見,只能請公子在家中多留幾日,若公子不喜出門,日后便在別院用膳吧,與之會將一切打點清楚。”</br> 申屠川嘲諷的勾起唇角:“多謝牧公子。”他本就不愿和這些人有太多牽扯,若可以直接閉門不見,自然是最好的。</br> 牧與之似乎早就料到他會答應,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了些,等二人到了北院時,已經有十余個丫鬟小廝在那里灑掃了,顯然是一早就開始做了準備。</br> 想起季聽假模假式的說只是為了給他送信才去風月樓的,申屠川不知為何竟有些想笑,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后,立刻繃緊了臉。</br> 牧與之一揮手,那些丫鬟小廝就都下去了,他含笑看向申屠川:“明人不說暗話,殿下是孩子心性,偶爾會對得不到的玩具上心,但不代表她就真的喜歡了,既然申屠公子看不上公主府,便少和她接觸,也省得彼此麻煩。”</br> “牧公子放心,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當玩具的。”申屠川淡淡開口。</br> 牧與之輕笑:“也是,至少得是良家子才有資格做玩具。”</br> 申屠川的目光猛然凌厲。</br> 牧與之面色不變:“申屠公子覺得旁人說牧某人像你是一種羞辱,牧某人又何嘗不這樣覺得,既然相看兩厭,那便不必再看,但請公子明白一點,殿下是救了你一家的恩人,還請公子以后對公主這個恩人,客氣點。”</br> “救了我一家?”申屠川的眉頭皺起。</br> 牧與之眼底流露出一絲譏諷:“怎么殿下沒跟你說?即便殿下不說,申屠公子心里也該清楚,申屠丞相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若無殿下暗衛褚宴的護送,你真覺得他們能平安抵達?”</br> 申屠川怔了一瞬,他這些日子身處風月樓,身與心都受到了極大煎熬,又一直擔心父母,腦子早就疲累不堪,這種早該想到的事,他竟從未想過。</br> 而今日的家書中似乎也提過,路上沒那么太平,只是父親怕他擔憂,只一筆便匆匆略過,而自己一直在想要進入公主府的事,一時間也忽略了。</br> “申屠公子是個聰明人,多余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還請公子自己想想清楚。”牧與之說完,一揮衣袖便離開了。</br> 而申屠川僵站在院中,腦子空白許久后突然出現季聽那張美艷的臉。</br> “阿嚏!”</br> “殿下可是病了?”丫鬟一臉擔憂的看著季聽。</br> 季聽擺擺手:“一罵二想三感冒,這是有人在罵本宮呢。”</br> “殿下說笑了,普天之下哪有敢罵公主的。”丫鬟笑了起來。</br> 還能有誰,申屠川唄。季聽輕哼一聲躺下:“你先下去吧,我睡會兒。”</br> “奴婢告退。”丫鬟說完,便轉身離開了。</br> 季聽看著丫鬟離開,想起她方才跟自己說的話,眉眼放松了些。</br> 扶云三人當初各有際遇,唯一的相似處則是在絕境時被長公主救下,這么多年便如家人一般相處下來了……所以季聽猜的不錯,他們仨面對申屠川時,還真是婆婆心態。</br> 季聽失笑,舒坦的抱著被子,只覺得未來一片光明。現在男配已經被救出來,他的父母也平安送達,所以不必擔心男配會再生恨意,只需要時機一到把人送走,她便能肆無忌憚的享受人生了。</br> 到時候帶上她的錢串子和保鏢,一起在天啟國內浪一圈吧,她也挺想旅旅游的。季聽打定了主意,心情更不錯了,正打算睡一會兒起來吃飯時,突然聽到外面咔咔的鏟地聲。</br> 她疑惑一瞬,穿上鞋子走到門口,一開門就看到扶云正在外面鏟地。</br> “……這大熱天的你不午休,跑我院里撒什么野呢?”季聽一陣無語。</br> 扶云抬頭看向她,擦了擦頭上的汗,眼睛亮晶晶的說:“殿下,我剛才看了本雜文,里面教了在家里做溫泉的方法,我來給您做一個。”</br> “謝謝了,不需要。”季聽看著原本好好的地面此刻被他鏟得坑坑洼洼,果斷拒絕了。</br> 扶云不高興了:“殿下,你不相信我是嗎?”</br> 季聽困倦的打了個哈欠:“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不需要。”</br> “怎么會不需要,可比浴桶舒服多了。”扶云犯起軸來,八頭牛也拉不住。</br> 季聽頓了一下,只好放棄跟他講道理:“可是你在外面挖,很影響我休息啊,你也不想我睡不好吧?”</br> 扶云一想也是,當即收了鐵鍬:“那行吧,我去別處給您挖。”</br> “乖,”季聽笑瞇瞇的點頭,“加油哦,我看好你。”</br> 得了季聽鼓勵的扶云興高采烈的走了,季聽這才懶洋洋的回屋睡覺。</br> 等醒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后,起來用膳時沒見著申屠川,牧與之說他不想和他們一起用膳,季聽撇了撇嘴,也就隨他去了。</br> 不見面正好,反正也沒必要,于是她便沒有再問了。</br> 之后幾日,似乎和申屠川來之前沒有區別,畢竟他在別院閉門不出,季聽只叫人用心伺候了,為了避免瓜田李下,也沒有去看過他。</br> 她這么拎得清,褚宴和牧與之是滿意的,于是季聽的新衣裳新首飾越來越多,還多了幾樣稀奇的兵器做玩具。</br> 季聽對他們的行為哭笑不得,但也沒解釋什么,只是盡數把東西收了。不過她這幾日過得也不算太好,因為扶云那家伙整日不見人影,她一個人在這沒有娛樂的古代,實在是無聊不少。</br> 好在這種日子很快就結束了,某天晚上,扶云神神秘秘的找到她:“殿下,您的溫泉我給打造好了。”</br> “什么溫泉?”季聽一瞬間迷茫。</br> 扶云沒想到她竟然忘了,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自然是我辛苦給您造的溫泉!”</br> “哦哦……想起來了,那咱們去看看吧。”季聽忙安撫他。</br> 扶云這才輕哼一聲,領著她往‘溫泉’處去了。他這次特意將池子挖在一個空置的院子里,季聽跟著他一進院門,便看到中間的空地上多出一方池子。</br> 方方正正的池子里,被石頭完全覆蓋,因此剛注入的水很清澈,一點泥沙都沒滲進去。</br> 季聽有些驚訝,她以為這家伙給自己挖了個土坑,沒想到還真讓他做出個像樣的池子來。</br> “如何?”扶云一臉驕傲。</br> 季聽立刻贊賞:“做得真好,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她說著蹲下摸了一下水,嗯,果然冰涼。</br> “這池子養魚也不錯。”季聽怕他讓自己當場表演泡‘溫泉’,忍不住咳了一聲。</br> 扶云斜她一眼:“這是給公主殿下準備的,哪條魚能享受?”</br> 季聽剛要說話,他便拍了兩下手,旁邊的廚房里立刻有人拉著一缸燒熱的石頭過來了,用火鉗將石頭一個一個放入池中,原本還平靜的水面立刻起了泡泡,很快水就熱了起來,而另外的人則是往里面下花瓣藥包。</br> ……還能這樣?季聽第一次佩服了扶云。</br> 扶云試了一下水溫,叫那些人都下去了,這才對季聽道:“殿下玩吧,若是水涼了丫鬟會往里面加石頭,您不用擔心。”他說完轉身就走了。</br> “哦……好。”季聽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們離開,接著看向面前熱騰騰的大水池,眨了一下眼睛開始脫衣服。</br> 脫得只剩下一件小肚.兜之后,歡快的跳進水里,結果跳的時候不小心把衣服也弄進去了。</br> 季聽:“……”所以她剛才脫個什么勁?</br> “剛巧這衣裳該洗了,多謝殿下幫著浸濕。”丫鬟打趣她。</br> 季聽無奈的看她一眼,怎么這種囧事,偏偏被這個嘴最沒把門的看到了。她當即說道:“這事不準告訴別人,不然還以為本宮有多蠢呢。”</br> “這是自然,奴婢跟著殿下長大,人品殿下應當是知道的。”丫鬟認真回答。</br> ……當然知道了,家里多少八卦都是從你那里聽到的。</br> “殿下別擔心,奴婢去給您拿件新的。”丫鬟笑著將衣裳撈出來。</br> 季聽咳了一聲,摸摸水溫還熱,要冷下來估計還得一段時間,于是點頭道:“你去吧,本宮一個人在這里就行。”</br> “是。”</br> 丫鬟順從的拿著濕衣裳離開了,季聽見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當即歡快的在水里撲騰起來。</br> 她自己玩了一會兒,累得癱在了池邊,感慨扶云的腦袋瓜干別的不行,享樂的事倒是一把好手,等以后一定要把他往娛樂業培養才是。</br> 夜色有些涼,水也跟著涼了,季聽泡得手腳發軟也舍不得離開,于是起身涉水往裝石頭的缸邊走。</br> 申屠川夜里睡不著,便出來到院中散步,突然聽到隔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聲音,眉頭當即皺了起來。</br> 他在這里住了一段時間,隔壁一直不見有人居住,近幾日長公主身邊那個小男人雖然常去,但也是白日的時候,晚上從來來過,且動靜也沒有這么小。</br> 莫非是賊人?</br> 申屠川目光一凜,三五步沖到墻邊,踩著墻邊桃樹的枝干翻過墻去,直接落在了隔壁的院子里,一抬頭四目相對。</br> “……”</br> “……”</br> 月光下她只著一片遮擋,烏黑的發垂著,發絲柔順的貼在濕漉漉的身上,美艷得如水妖一般。</br> 撲通一聲,季聽用火鉗夾著的石頭落入水中,她嚇得驚呼一聲往后仰去,瞬間落進了水里。</br> 申屠川這才回神,猛地轉身面向墻壁,僵著肩膀道:“草民以為是賊人,便想過來捉拿,卻不想是殿下……冒犯了。”</br> 身后只有水聲,季聽并未回答他。</br> 申屠川抿了抿唇,腦子里她方才那一幕揮之不去:“草民真是無意冒犯,若公主殿下生氣,草民愿領任何懲罰。”</br> 還是只有水聲,申屠川眉頭緊皺,思索該如何道歉,突然感覺不太對,猛地回頭看過去,只見季聽仰在水里撲騰,臉都憋得快紫了,手腳力度也越來越小。</br> 他驚了一瞬,沖進水里將人撈出水面,見她已經有昏迷的趨勢,顧不上抱到地上,便坐在水里將人放在腿上,一手托著她的腰,一手按壓她腹腔,直到她一口水吐出,他這才松了口氣。</br> 季聽本能的攬住他的脖子,貼著他的心口咳得驚天動地,完全沒意識到他身體因此僵了一下。</br> “……公主若是無事了,還請放開草民。”</br> 清冷的聲音響起,季聽迷茫的看向他,眼角因為流淚有些發紅,少了一分盛氣凌人,多了一分清純和妖嬈。</br> 清純和妖嬈,本該是相反的詞匯,卻同時體現在她身上。</br> 申屠川喉結動了動,目光定定的看向前方果樹,不敢低下頭再跟她對視。</br> 季聽逐漸清醒,這才意識到兩個人的姿勢有多曖昧,慌慌張張的從他身上下來,蜷在水里還不忘解釋:“我、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的,你千萬別誤會。”</br> 申屠川沒想到她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心里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不悅,但他還是那副清冷的樣子:“草民知道,不敢誤會。”</br> 季聽訕笑:“知道就好,知道就好……”</br> “殿下,奴婢給您拿了牧公子剛給您買的那件……”</br> 丫鬟的聲音遠遠傳來,季聽心里一驚,一邊把申屠川按進了水里,一邊對還沒來得及走近的丫鬟斥道:“不準動!”</br> 丫鬟嚇得立刻不敢動了。</br> 申屠川:“?”</br> “別吱聲,我這丫鬟話太多,被她看到就說不清了。”季聽拼命把他往下按。</br> 申屠川聞言當即不再掙扎,只是睜開眼睛看到她兩條修長的腿后怔了一下,接著匆忙閉上眼睛,心里一直默念非禮勿視。</br> “誰話太多,殿下在跟奴婢說話嗎?”丫鬟站得遠遠的問。</br> 季聽嘴角抽了抽,剛要想出理由跟她解釋,就感覺到自己的腿被親了一下,她一低頭,就看到趴在自己腿上的申屠川。</br> “……”是巧合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