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翌不會同意的,他沒辦法接受有失去你們的可能,”季聽冷靜下來，“他似乎從一開始,就覺得如果融合失敗,犧牲的一定會是你們,而不是他。”</br> 申屠邇揚起唇角：“大哥是對的,我問過醫生,大哥作為分裂的最初人格，他的狀態一直都是最穩定的，這也是為什么,一旦經受什么,都是他下意識的出來，一來是他為了保護我們，二來則是因為身體選擇了他。”</br> “所以他不會同意。”季聽深吸一口氣。</br> 申屠邇勾起唇角：“其實我們已經勸過他了,他確實不同意,但如果聽聽也跟著幫忙勸一下，他肯定會答應。”</br> “我勸過的,沒用。”季聽皺眉。</br> 申屠邇眉眼流轉：“所以我這不就來幫忙了。”</br> “……你想怎么做？”季聽突然不安。</br> 申屠邇解開安全帶,俯身過去吻了吻她的唇，低聲道：“可能會嚇到你，可是沒辦法，如果不帶上你,效果肯定沒有那么好,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我先道個歉，季老師不要生我氣好不好？”</br>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感受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季聽的不安被擴大到了極致。</br> 申屠邇輕笑一聲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帶之后才開口：“逼大哥答應做融合。”話音一落，他的腳瞬間踩緊油門，車猛地朝前沖去。</br> 季聽下意識的抓住安全帶，震驚的看著他堅毅的側臉，一時間竟沒了聲響。在車不要命般往前沖時，他的人格突然切換，先是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隨后頓了一下猛地踩下油門。</br> 車子停下的瞬間，兩個人都因為慣性狠狠的往外彈了一下，季聽被安全帶勒得肩膀一疼，倚在副駕駛上皺起了眉頭。</br> “聽聽，你沒事吧？”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就是安全帶被解開的聲音。</br> 季聽這一陣疼痛過去，頓時好受不少，一抬頭就對上了申屠翌夾雜著怒氣和擔憂的目光：“是誰要開車的？”太過頻繁的切換人格，他已經不能確定之前是誰出現過。</br> 季聽定定的看著他，突然明白了申屠邇的意思，一顆心瞬間像扎了一萬根針，疼得她整個人都想要縮起來。</br> “是申屠邇還是老三？他們怎么敢在這種狀態下開車？！”申屠翌看著她的模樣，嗓子都開始啞了，“為什么要坐他們的車？”</br> 季聽沉默許久，終于開口說話了：“我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坐男朋友的車吧。”</br> 申屠翌一怔。</br> 季聽抿唇，半晌難過的低下頭：“不做融合的話，這種危險隨時會發生，就算不發生，我們之間的時間也不多了對嗎？”</br> “胡說，我會陪你一輩子。”申屠翌別開臉。</br> 季聽苦澀一笑：“可是你目前的狀態來看，光靠藥物根本無法治療，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腦死亡，這樣的你，真的能陪我過一輩子嗎？”</br> “聽聽……”</br> “剛才申屠邇已經跟我說過了，他們三個都愿意做融合，我知道你怕他們出事，所以才會拒絕，但你不能一個人就做了決定，”季聽眼眶微紅，“你、你不能因為一個可能會有人犧牲的可能，就干脆追求個公平大家一起死，他們有爭取活下去的權利。”</br> 申屠翌指尖微顫，剛才車子失控的瀕死感還在，而當時季聽也在身邊，他差點害死她。</br> “我們做融合吧，你應該相信他們，也該給他們一個機會，”季聽說完頓了一下，將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再說了，也不一定會失敗不是嗎？總要試試才行。”</br> “萬一失敗……就是不可逆轉的。”申屠翌死死盯著她的眼睛。</br> 季聽垂眸：“可如果不做，就是所有人一起死，你舍得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生命磋磨殆盡嗎？”</br> 申屠翌沉默許久，突然問：“今天的事是故意的對吧，他們想用這次危險，告訴我如果不做融合，情況只會更糟，同時也讓你來勸我……你們商量好的對嗎？”</br> 季聽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他。</br> 許久之后，申屠翌嗓音沙啞：“如果失敗，可能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br> “還有我，還有你和小寺他們共同停留過的身體，”季聽說著，側身抱住了他，“就算最后真的失敗了，他們也不一定真的就消失了，科技在進步，你好好活著一天，就多一天救活他們的希望不是嗎？”</br> 申屠翌沉默。</br> 季聽輕笑一聲，眼角有些泛紅：“再說，這是最壞的可能，如果融合成功了，那你們以后就能共同擁有完整的人生，不用再平分生命，也不必再像現在一樣消耗下去，我相信醫生，也相信你們可以做到。”</br> 申屠翌靜靜的聽著她說話，在她說完之后閉上眼睛，許久之后淡淡道：“那就做融合吧。”</br> 季聽捏著衣角的手指緊了緊，半晌才輕輕的應了一聲。</br> 已經決定好了做手術，那安排起來就快了，只三天之后，他就已經躺在了心理醫生的診療室里。</br> 清場之前，季聽輕輕握住他的手，還未說話眼眶就紅了。</br> “別擔心，我很快就出來了。”申屠翌安撫道。</br> 季聽點了點頭，還未說話他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聽，我有點怕，人格消失會跟人死亡一樣疼嗎？想想就覺得害怕。”</br> “沒事的，你會好的，”季聽溫柔的看著他，“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穿小裙子逛街。”</br> 申屠衫頓了一下，眼底多出些勇氣：“好，我一定會努力活著的，聽聽放心吧！”</br> “嗯，一定要加油啊。”季聽目光如水。</br> 他頓了一下，露出陽光的笑：“我最喜歡你了聽聽。”</br> “我也喜歡小寺。”面對這種頻繁的人格切換，季聽有種習慣了的感覺，只是看著因為切換而愈發疲憊的眼睛，心里一陣難受。</br> 申屠寺遲鈍的眨了一下眼睛：“真的嗎？最喜歡我嗎？”</br> “嗯，最喜歡你。”季聽聲音微顫。</br> 申屠寺高興的笑了笑，還未說話眼神就變了。</br> 他輕笑一聲，眉眼間滿是散漫：“季老師，又不是要傷筋動骨的手術，不至于難受哈。”</br> “你少說點吧，一定要堅持下去知道嗎？”季聽蹙眉。</br> 申屠邇點了點頭，握住她的手在她腕上印下一吻：“季老師，希望我能活著見到你。”</br> “你們都要好好的。”季聽輕聲道。</br> 申屠邇勾起唇角：“別的就不求了，只希望我能見到你。”</br> ……這話說得，好像其他人格的死活他都不關心了一樣。季聽斜他一眼，還沒來得及拆穿他，就被醫生催促離開了。</br> “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啊！”季聽臨走之前擔憂的看著他，直到他點頭之后才離開。</br> 申屠邇唇角一直噙著笑，直到她消失笑意才徹底消失，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多了一分惆悵。</br> 診療室的燈光亮起，一切朝著未知的方向出發。</br> 季聽靜靜的站在外面，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情緒，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診療室里始終沒有任何響動，只有偶爾醫生助理進出，但也一直保持安靜。</br> 不知過了多久，季聽稍微動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的腳都酸疼了。她到旁邊坐下，剛坐穩就看到護士出來，終于忍不住過去問了：“護士小姐，里面怎么樣了？”</br> “您稍等，張醫生讓我把手術同意書交給您過目。”護士說完就匆匆走了。</br> 季聽突然想起前兩天跟申屠邇通話時，電話里傳出了類似‘同意書’的聲音，她當時沒聽清，也就沒有仔細問，沒想到今天再次聽到了。一顆心緩緩下沉，既想立刻知道同意書，又隱隱覺得那不是她不想看到的內容。</br> 在她的不安中，護士拿了同意書過來，交給她后詳細解釋：“前幾日申屠先生來過，要求如果人格融合中出現問題，一定要減少人格的情況下，默認第一個減掉申屠邇這個人格，現在融合過程出現了問題，我們有責任提前出示同意書……”</br> 她后面說的話，季聽是一個字都聽不清了，滿腦子都是那句‘默認第一個減掉申屠邇’，再聯想剛才申屠邇說的，希望融合之后還能跟她見面，終于明白為什么他不關心其他人格了。</br> ……一旦出現意外，他就是第一個犧牲的人，自然再無余力關心他人，如果最后他還活著，就證明融合成功，沒有任何人出現意外。</br> 季聽突然冷靜下來，禮貌的將同意書交還給護士，轉身到剛才的位置坐下，只有發直的眼睛，小小的泄露了她此刻的驚濤駭浪。</br> 治療室燈光滅掉的時候，她的心跳也跟著漏了一拍，看到醫生出來后還愣了一下，這才沖過去問：“情況怎么樣？”</br> “該做的治療已經做過了，現在腦電波也已經恢復正常，但人格有沒有損傷，還是得等到申屠先生醒了才知道，您進去陪著他吧，等醒了再叫我們也沒事。”醫生說完，一臉疲憊的離開了。</br> 季聽立刻走進診療室，在看到病床上還在昏迷的他時，突然有些不敢動了，僅僅五米的距離硬是走了一分多鐘。</br> “你……”她只說了一個字，發現聲音顫得厲害，立刻閉上嘴不說話了，盯著他沉睡的臉看了半晌，這才到他身邊坐下。</br> 他醒來已經是深夜了，睜開眼睛后安靜片刻，伸手撫上趴在床邊睡著的季聽的后腦勺。</br> 季聽猛地驚醒，坐起身后看著他的眼睛，突然不敢說話了。她想問人格有沒有融合，可太害怕聽到不好的答案。</br> “聽聽。”他揚起唇角，目光沉穩中帶著點點笑意，聲音卻透著一絲委屈和緊張。</br>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半晌啞聲道：“……我現在看不出來你是誰？”</br> “我是申屠川，是融合之后，擁有全部記憶的申屠川。”他目光溫柔。</br> 季聽咬唇：“那……也包括申屠邇的嗎？”死亡的人格是不可能留下記憶的，如果他所謂的全部記憶也有申屠邇的，那就說明這次融合是成功的，他們四個沒有任何人受傷。</br>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突然沉默了，垂下的眼眸里似乎在掩飾什么。季聽眼眶突然紅了：“……沒關系的，你已經很棒了，沒關系的……”</br> “如果沒關系，你為什么會哭？”他抬頭看向她眼角的淚。</br> “……真的沒關系……對不起，我只是有點難過，你應該比我更難受，我、我該忍住然后安慰你的，可是我控制不住。”季聽仰臉，努力不讓眼淚往下掉。</br>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終于愉悅的勾起唇角：“我就說么，季老師是最喜歡我的，你之前說的最喜歡小寺，應該是在哄他開心吧。”</br> “……”</br> 季聽的淚意突然沒了，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突然發現自己被耍了，不由得大怒：“你竟然敢騙我！”</br> 他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伸手把她拉進懷里后又突然不滿：“可是你怎么能為申屠邇這么傷心，你應該更喜歡衫衫才對。”</br> 季聽氣悶的捶了他兩下，掙脫不開后只好任他抱著，然后就聽到他自言自語：“不對，明明更喜歡小寺，她親口承認過的。”</br> 季聽遲疑的看向他：“確定四個人格都融合了嗎？我怎么覺得你怪怪的？”</br> “確定融合了，現在的我擁有所有記憶，而且……”他面露無奈，“而且現在我是一個人，又不是一個人，腦子有點亂。”</br> 季聽有點懵懂：“什么意思？”</br> 他沉默一瞬，有些頭疼的開口：“融合之后，就等于四個人同時掌控身體，共用一個大腦，雖然說話行動都是共同決定，可到底是四個人，就很容易出現分歧。”</br> “比如？”季聽皺眉。</br> 申屠川頓了一下，吶吶開口：“比如我現在有了你跟四個人格約會時的記憶，就會替其他三個，非常嫉妒每場約會中的人格。”</br> “……”聽起來也不像什么□□煩，季聽瞬間放心了。</br>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這件事有多麻煩了，比如——</br> 留院觀察的時候太過無聊，于是季聽陪他看電影，于是兩個人在病房里看了一部三個小時的電影后，申屠川提議：“我們把電影再看一遍吧。”</br> “……有那么好看嗎？我覺得有點無聊誒。”季聽實在不想再熬三個小時了。</br> 申屠川微微搖頭：“那倒不是，只是剛才你是陪申屠寺看的，現在其他三個人格也想看。”</br> “……你們現在不是共同使用身體嗎？剛才就看過了為什么還要看？”季聽無語。</br> 申屠川的臉色瞬間不太好了：“可你剛才陪的是申屠寺。”</br> “……”</br> 算了，他是病人，不跟他一般見識。</br> 于是她花了兩天時間，陪這位看了四遍電影，共花費十二個小時，這天起她就再也不想看電影了。</br> 而他們自然不止是電影的事，現在連吃飯她都不敢給夾菜了，否則就得同一道菜夾四遍，他吃到撐也會吃完。</br> 申屠川的人格真的在逐漸融合，四個人格的特質在他身上簡直體現得淋漓盡致，一旦有什么想要的，就會先申屠邇一樣討好，接著就是申屠衫的撒嬌，實在不行就到一旁裝具有申屠翌特色的冷酷，最后不行了就開始申屠寺倔強的紅了眼眶。</br> 總之這貨自打人格融合，就仿佛開掛了一樣，季聽經常拿他完全沒有辦法，而在這種相處中，終于迎來了出院的時間。</br> 在回到家的瞬間，申屠川抱住了她的腰，聲音低沉的開口：“你前兩天答應我的還記得嗎？”</br> 他指的是某次差點走火之后，季聽為了不跟他在醫院胡鬧，就提出有些事等回到家里再做。</br> 季聽沒想到他會這么著急，登時就紅了臉，半晌憋出一句：“先說清楚，我是答應的誰？如果只是四個人格的其中一個，那就當我沒說。”</br> 有些事可以做，但如果這人事后突然說那是答應其中一個的，為了公平又得補上三次，她非死在床上不可。</br> “……”她好像越來越聰明了。</br> 季聽瞇起眼睛：“所以你還真有這種想法？”太無賴了，就像吃一口苦的四個人格都會不愉快一樣，他們的感覺本來就是同時同步的，很多事也不是一人一次，而是每個人都經歷四次。</br> “沒有啊，你怎么會這么想？”申屠川面不改色，“你答應的是申屠川，不是什么四個人格之一，我知道的。”</br> “……這還差不多。”季聽輕哼一聲，下一秒突然騰空，她慌亂中下意識的抱住了他的脖頸，然后就被抱上了樓。</br> 窗外下起了小雨，本是透著寒意的秋天，可室內的溫度卻一直在升高。不知過了多久，季聽渾身酸軟的躺在床上，累得指尖都不愿意動一下，她一身的汗，只想好好去沖個澡。</br> 可是她還沒動，就被直接抱了起來，兩個人用同一張床單裹著往外走。季聽嚇了一跳：“你去哪？不能就這么出去！”</br> “放心，這個時候家里沒人會出來。”申屠川安撫著，把她從申屠翌的房間抱到了申屠邇的房間。</br> 季聽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還沒等證實，就聽到他理直氣壯道：“為了公平起見，剛才在申屠翌的房間來一次之后，其他人格的房間也得來。”</br> “……”</br> 抗議有用嗎？申屠川身體力行的證明不僅沒用，還會被欺負得更厲害。</br> 等到徹底結束后，季聽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糊糊的被裹在他懷里，心想等她身體恢復了，一定要把這四個房間都封鎖，要他去自己房間睡。</br> “我們要去你房間再來一次嗎？”申屠川的聲音透著疲憊，可眼睛卻晶亮。雖然到底是個凡人也會覺得累，可她的味道實在是激勵他繼續前行。</br> 季聽嘴角抽了抽，干脆把自己埋進他懷里，假裝自己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申屠川輕笑一聲，將人抱得更緊了些，半晌才說一句：“家里的床單質量真好。”</br> “……”</br> 是啊，能裹兩個人，還隨便怎么胡鬧都沒破，質量能不好么……她以后一定要買質量差的床單，這樣才能有機會逃走。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想。</br> “聽聽，我現在好幸福。”他緩緩開口。</br> 季聽的睫毛動了一下，突然生出一點要結束的預感，她猛地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沉靜的、看不出喜怒的眼睛。</br> “……”</br> 她了解這四個人格，任誰也不會有這種眼神，而她余光里逐漸出現的黑洞，也跟著證實了這一點。</br> “你……也是任務者？”季聽啞著嗓子，終于問出了這段時間一直在猜測的事。</br> 他平靜的看著她：“不是。”</br> “可每個世界的男配，都是你。”這一刻，季聽無比篤定。</br> 他淡漠的伸出手指，捏住了季聽的下巴，面無表情的吻了過去。</br> “……？？！！！”</br> 這個吻兇狠、肆意，又帶著些隱隱的憤怒，可季聽還沉浸在震驚中，什么也沒有發現，等她的大腦開始轉動時，她已經進入了下一次穿越，而剛才的男人自然也徹底消失了。</br> 他親了她……季聽怔怔的撫上自己的唇，想到剛才的一幕臉微微泛紅，心跳也開始不正常。</br> 看來她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些世界的男配都是同一個人，而看他每次的表現，應該是進入世界后會被封閉記憶，而在她完成任務后再恢復，直到下一個世界繼續被封閉。</br> ……聽起來有點可憐，也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幫他掙脫這種輪回。季聽輕輕嘆了聲氣，暫時找不到幫他的辦法。</br> 眼前的黑暗過去之后出現光亮，她即將到達下一個世界。季聽穩住心神開始翻閱原文，目光漸漸堅定起來。</br> 如果找不到幫他的辦法，那就暫時努力完成任務吧，至少能幫他脫離一個個男配的悲慘人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