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徹底被鉗制,季聽才想起一巴掌把這貨拍走,可惜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主動權(quán),一雙小手只能死死揪住岸邊靈草,以防自己會滑進水中。</br> ……到底是被靈泉浸潤百年,這邊的草長得就是結(jié)實,哪怕她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上頭,也不見這些草的根部有什么松動。</br> 如續(xù)斷說的那樣,上神之軀到底比凡人好用,更何況是浸在靈泉水中的上神之軀。從天黑到天亮,季聽雖然精神上已經(jīng)累到極致,可身體卻無半點不適,就連趴在岸邊一夜沒動,都沒讓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br> 若照這個趨勢下去,除非身后的人精疲力盡,恐怕這事沒那么容易完了。季聽面色緋紅,咬牙想要阻止他,卻在被他發(fā)現(xiàn)分神之后報復(fù)一下,當即什么都顧不上想了,嗚咽著將臉埋進靈草里。</br> 等到這事結(jié)束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br> 續(xù)斷唇角浮起一點笑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虔誠的俯身吻了一下她的肩膀,剛要把她抱起來,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娘?。∧?!”</br> 續(xù)斷:“……”</br> 季聽:“……”</br> 兩個人詭異的沉默一瞬后,季聽手忙腳亂的要從水里爬上去:“快些收拾一下,圓圓要過來了?!?lt;/br> 續(xù)斷默默把她撈了回來,不等她瞪自己,便隨手拈了一個結(jié)界,將二人罩在了下面,下一秒圓圓便搖搖晃晃的過來了。</br> 季聽頓時大氣都不敢出了,唯恐被圓圓看出不對。圓圓毫無察覺的走到水面,又叫了幾聲娘后委屈噠噠的轉(zhuǎn)身走了,季聽這才松了口氣,接著有種差點被小孩發(fā)現(xiàn)的窘迫感。續(xù)斷看著小心的她,突然面無表情的把手探進水中。</br> 季聽差點嗚咽出聲,惱怒的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注意力回到了自己身上,續(xù)斷這才默默松開手。季聽掙扎著轉(zhuǎn)過身面朝他,剛要斥責(zé)他幾句,他便突然服軟一般將額頭抵在了她的肩膀上。</br> 泛著熱的呼吸噴灑在季聽脖頸處,刺得她癢癢的,季聽剛躲了一下,就聽到續(xù)斷含糊道:“師父,我好難受。”</br> “……怎么,你想說自己泡一夜靈泉生病了?”季聽揚眉,發(fā)誓他若敢承認,就一巴掌拍死他。都修煉幾千年了,病也好疾也好,早就離他遠去了。</br> 續(xù)斷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兩個人的體溫交錯,在冰涼的靈泉水里存在感相當高。</br> “真的不舒服?!彼救跻痪洹?lt;/br> 季聽本是半點都不信的,可聽到他連小奶音都出來了,一時間也有些猶豫。沉默片刻后,她伸手撫上他的臉,察覺到溫度確實過高后微訝:“你發(fā)燒了?”</br> “……不知道?!崩m(xù)斷低語。</br> 季聽眉頭蹙起,一時也忘了兩個人此刻的處境是該尷尬的,只是略為擔(dān)憂的看著他:“以你如今的修為,不可能會生這種病,可是因為心魔?”發(fā)燒這種低級疾病實在離他們太遙遠了,如果不是轉(zhuǎn)世那幾十年生過病,她此刻連想都想不起來。</br> 續(xù)斷蹭了蹭她的脖頸,細碎的頭發(fā)鬧得她只想往后躲,可惜在躲之前就被察覺了意圖,續(xù)斷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br> “師父,我難受,你疼疼我吧?!?lt;/br> “……”</br> 本是正常撒嬌的一句話,可偏偏在兩個人貼在一起的時候說,這話就顯得沒那么正經(jīng)了。季聽察覺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一時間有些暗惱,修仙之人最是耳目聰明,自己心跳這么亂,他肯定也發(fā)現(xiàn)了。</br> “你若再在這里泡下去,恐怕就不會好了?!奔韭牭哪樋嚵似饋?。</br> 續(xù)斷不語,只是唇角偷偷浮起了一點弧度。</br> 最終還是季聽拖著他上了岸,倆人穿著亂七八糟的衣裳一前一后的往外走,續(xù)斷跟在季聽身后,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季聽怒目制止了,最后只好沉默的跟在后面。</br> “娘!爹!”圓圓尖尖的聲音悲憤響起,接著一頭六百多斤的豬朝他們飛奔而來。</br> 季聽頓了一下,等他到跟前后頭疼道:“為什么不化人形?”</br> “餓,沒力氣?!币荒槞M肉的豬嘴巴一張一張的說話,聲音是和外形完全不合的小奶音。</br> 季聽每次看到都十分無奈:“餓了也不至于化形的力氣都沒有,你就是懶?!?lt;/br> “娘,濕濕!”圓圓化作人形,指著她的衣裳道。</br> 季聽愣了一下,臉刷的紅的。續(xù)斷咳了一聲,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師父,我剛才就想提醒您,其實我們可以用術(shù)法清理一下衣裳的。”</br> “……”</br> 季聽瞪一眼這個馬后炮的家伙,看到他眼底的水意后抿了抿唇,扭頭看向圓圓:“靈泉附近花草果實皆可食,且都有靈力,只需吃上一點就會飽了,你自己去吃些吧?!?lt;/br> “爹爹,做飯?!眻A圓不滿的看向續(xù)斷。</br> 續(xù)斷還未開口,季聽就先一步道:“你爹生病了,今日不能給你做飯。”</br> “爹爹!”圓圓更加不高興了,雖然爹爹很壞,對他也不好,可是做的飯卻很好吃,有爹爹在,他才不想去吃那些寡淡的東西。</br> 季聽蹙眉:“聽話。”</br> 圓圓還想廢話,可無意間跟續(xù)斷對視后,瞬間就站直了身體:“好的娘,我聽話?!闭f完就飛快的跑走了。</br> 季聽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這才扭頭看向續(xù)斷,看到他泛紅的臉和弱弱的眼眸后,又飛快的別開眼:“你去休息吧,睡一覺就好了。”到底是修仙之人,恢復(fù)力不是凡人能及的,就這種單純的發(fā)熱,應(yīng)該很快就好了。</br> “師父可以陪我嗎?”續(xù)斷開口問,嗓音有些沙啞。</br> 季聽掃他一眼,繃著臉淡淡道:“本尊還有事,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相信會照顧好自己?!闭f罷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br> “師父這次打算藏多久?”續(xù)斷在她身后突然問。</br> 季聽腳下一頓,沉默半晌后干巴巴開口:“本尊何時藏過?閉關(guān)最講究心靜,本尊只是不愿被打擾而已。”</br> 說完像是怕續(xù)斷反駁一樣,一溜煙的走了,留下續(xù)斷一個人站在原地,身上的衣裳水淋淋的,頭發(fā)也落到了額前,看起來好不可憐。</br> 他獨自站了許久,最終回到了住處,將身上清理干凈后發(fā)了許久的呆,最后閉上眼睛潛心打坐。</br>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外面天色漸暗后發(fā)了許久的呆,最后伸出手指將額間青痕逼了出來,引著一部分戾氣朝心口走去。</br> 圓圓在外面吃飽喝足玩夠后,扭著小屁股回到住處,看到續(xù)斷后立刻往他身邊走,走了幾步突然被壓制得渾身不舒服,他當即不敢再往前走了。</br> “爹爹,生病?”圓圓一臉謹慎的問。他做人的時間短,可做靈豬也有幾十年了,對某些事的熟悉可以說是天生的,比如此刻和以前很不一樣的續(xù)斷,一看就知道是被心魔影響了。</br> 他不敢再上前了,只是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續(xù)斷。</br> “我生病,去找娘?!崩m(xù)斷掃了他一眼淡淡開口。</br> 圓圓立刻點了點頭,匆匆忙忙的往外跑去。圓圓一走,續(xù)斷便跌在床上,皺著眉頭躺好,整個人如同被放在火上烤一般痛苦。</br> 這種痛苦一直持續(xù)了一夜,季聽都沒有來,而在天亮之后,痛苦也隨著日出消散了。續(xù)斷疲憊的睜開眼睛,沉默許久后再次將戾氣引至心口,然后開啟了新一輪的痛苦。</br> 就這么生生受了一天一夜的苦后,季聽終于忍不住現(xiàn)身了:“按常理來說,你早該好了,為何到現(xiàn)在還沒好?”</br> “師父,抱。”已經(jīng)被痛苦折磨得十分疲憊的續(xù)斷,在面對季聽審視的目光時只有這一句。</br> 季聽一時無語:“我在跟你說正事?!狈闯<礊檠?,必然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才會讓他一直生病,可這人倒好,見到她就開始不正經(jīng)了。</br> “師父,抱……”續(xù)斷的聲音弱了些,依然眼巴巴的看著她,仿佛她是他渴望了許多年的玩具一樣。因為生病,他的眼睛始終帶著一層水色,削弱了天生的涼薄感,多了一分脆弱。</br> 他和商陸生得極像,眉眼輪廓都幾乎一模一樣,可哪怕就是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也不會覺得他們相似,只因為這雙眼睛。明明長得一樣,可商陸的眼睛里總是帶著笑,而這位則天生的涼薄冷漠,也就只有面對她時,才會多幾分感情。</br> 季聽看著他懇求的目光一時有些恍惚,突然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在他這里向來都是被偏愛的那個,商陸惹了他,他都會幾百年的冷戰(zhàn),可不管她當初的偏心也好,如今的狠心也好,都未曾見過他生自己的氣。</br> “師父……”續(xù)斷小聲又喚了她一聲。</br> 季聽恍然回神,頓了一下走到他身邊坐下,續(xù)斷眼底閃過一絲驚喜,接著自發(fā)枕在了她的腿上,伸出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br> “……你這么躺,不別扭嗎?”這都把自己扭成什么樣了,才能跟個環(huán)一樣腿挨著她的后腰,頭卻枕在她的腿上。</br> 續(xù)斷安心的閉著眼睛:“不別扭。”</br> “……你這么躺會不舒服,乖乖去床上躺好。”季聽蹙眉道。</br> 續(xù)斷沉默一瞬,緩緩睜開了眼睛,聲音有些輕:“去床上嗎?”</br> “嗯,躺好。”季聽又重復(fù)一遍。</br> 續(xù)斷應(yīng)了一聲坐起來,和她對視一眼后把人突然撈進了懷里,一起朝枕頭上仰去。季聽被他突然的動作搞得一愣,接著伸手推他兩下,結(jié)果這人胳膊像鐵塊一樣,梏得她根本反抗不了。</br> “你這會兒又不病了?”季聽氣笑了。</br> 續(xù)斷將臉埋進她脖頸間,季聽驀地想起在靈泉的時候,臉上不自覺的浮起一點紅,反抗的雙手也突然沒了力道。</br> 續(xù)斷察覺到她卸了勁,唇角便偷偷勾了起來:“有師父在,病應(yīng)該很快就會好了?!?lt;/br> 季聽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回答自己的問題,不由得輕哼一聲。</br> “陪我睡會兒吧師父,有您在,我會踏實些。”續(xù)斷呢喃。</br> 季聽被護在重重高墻下的心,突然因為他這一句話泛軟了,她聽著續(xù)斷逐漸均勻的呼吸,不自覺的跟著放松下來,漸漸的竟也覺得困了。</br> 在她睡著后,續(xù)斷睜開了眼睛,盯著她的臉仿佛怎么也看不夠一般,一直到天光即亮,他再次引戾氣入心口,然后忍著疼痛勉強睡去。</br> 季聽是被他灼熱的呼吸鬧醒的,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張泛紅的臉,雖然還在睡夢里,卻睡得一點都不安穩(wěn)。</br> ……怎么又反復(fù)了?季聽抿唇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卻在即將碰觸到他的瞬間,被他發(fā)燙的手一把抓住。</br> 續(xù)斷倏然睜開眼睛,眼神冷漠的看著前方,在看到面前的人是誰后,冷漠如溫水一般化開了:“師父。”</br> 他的聲音沙啞粗糙,他只叫了季聽一聲便不愿意開口了。</br> “為何這病遲遲不好?”季聽蹙眉問。</br> 續(xù)斷疲憊中摻著些懶怠,把她的手腕放下后便抱住了她:“過幾日應(yīng)該就好了,除了有些難受也沒別的,師父再陪陪我吧,昨夜沒怎么睡,此刻還有些困?!?lt;/br> “……你睡吧,我不走。”季聽仍然在擔(dān)心他生病的事,聽到他困了便立刻答應(yīng)陪著了。</br> 續(xù)斷輕笑一聲,滿足的抱著她繼續(xù)睡了。季聽安靜的躺在他身邊,半晌才意識到,今日醒來看到自己睡在徒弟旁邊,竟然也沒有太大的尷尬感……所以是適應(yīng)了嗎?</br> 她無語的嘆了聲氣,耐心陪在續(xù)斷身邊。隨著日頭升高,她清楚的感覺到續(xù)斷的體溫漸漸往下降了,不由得松了口氣。</br> 待他醒來時,呼吸中的灼熱感已經(jīng)消失了,臉上的紅暈也下去不少,季聽起身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沒事了,本尊便不在此守著了?!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br> 然后晚上的時候,她就被圓圓叫了回來,看著床上還在發(fā)熱的續(xù)斷一陣無語:“為何又開始高熱了?”</br> “應(yīng)該是心魔的問題。”續(xù)斷虛弱的躺在床上。</br> 季聽蹙眉:“可我從未見過誰的心魔總是叫人發(fā)燒的?!?lt;/br> “心魔這種東西捉摸不透,說不好會是什么癥狀?!崩m(xù)斷強打精神。</br> 季聽還要再說什么,他突然軟軟的打斷:“師父,你過來陪我好不好?”</br> “……”怎么又要陪?</br> “我的心魔是戾氣所致,師父身上乃是浩然正氣,每當和師父在一起時,我就會覺得好很多。”續(xù)斷的聲音有些小,聽起來好不可憐。</br> 季聽的心又化了些,半晌嘆了聲氣,認命的到他身邊躺下了。續(xù)斷立刻輕車熟路的抱住了人,這才滿意的喟嘆一聲。</br> “我?guī)湍銠z查一下吧,你還是凡胎,若一直這么生病,恐怕會將身子拖垮。”季聽面對這種心魔導(dǎo)致的奇怪狀況,頗有些擔(dān)憂。</br> 續(xù)斷微微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等撐過這段時間應(yīng)該就好了,只是需要麻煩師父在我好之前,不要離開我了好嗎?只有在您身邊,我才會感覺好受些。”</br> 兩個人之前做了一世夫妻,到底不比普通師徒,在他身邊待著,便意味著同吃同住,就像之前做夫妻時那樣,在兩個人如今尷尬的關(guān)系下,這么做代表著什么,季聽心里十分清楚。</br> 她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只是看著續(xù)斷懇切的目光沉默,許久后突然嘆了聲氣,眼底也多了一分釋然:“……嗯,在你好之前,我會陪著你?!?lt;/br> “真的?”她答應(yīng)了,續(xù)斷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一雙眼睛謹慎的看著她,似乎在她確認之前,不敢流露出半點喜悅。</br> “真的?!奔韭牊o奈的看著他。</br> 續(xù)斷歡呼一聲朝她撲了過去,結(jié)果蹦到一半的時候腳下一軟,徑直朝地上摔去,季聽忙抱住他,被他迅速抱住后斥責(zé):“冒冒失失像什么樣子?!”</br> “想讓師父抱抱?!崩m(xù)斷哼哼著撒嬌。</br> 以前商陸也總是這般,可她都是當小孩子的,哪像這位,由于那幾十年的記憶太深刻,只要他哼唧一下,季聽就瞬間想到歪的地方去……不行,晉江不能開車。</br> 季聽及時打住,攙扶著他到床上坐下,袖子一甩他身上的汗?jié)n便被清理了,續(xù)斷身上說不出的清爽,整個人都輕松許多:“多謝師父?!?lt;/br> “快休息吧?!奔韭犆佳廴岷土诵?。</br> 續(xù)斷每分每秒都只想看著她,此刻哪舍得去睡,可又怕師父生氣,只能忍下那點不情愿,乖乖的躺下了。</br> “師父,”續(xù)斷的被子蓋到下巴處,只一張清俊的臉露在外面:“能過來牽著我的手嗎?”</br> 都病成這樣了,還總想找機會占一下便宜。季聽一言難盡的看著他,卻在停頓片刻后還是到他身旁坐下,然后牽住了他的手。</br> ……罷了,有些東西,并非她要阻攔便能阻攔得了的。</br> 續(xù)斷在她牽住自己的瞬間,稍微換了一下動作和她十指相扣,這才滿足的閉上眼睛。</br> 季聽安靜的守在他身邊,在他眉頭舒展一些后,不動聲色的對他下了一道咒,只見續(xù)斷頭稍微一偏,徹底睡死過去。</br> 等確定他睡踏實了,季聽便捏起他的手腕,閉上眼睛將靈識放出,由他的手腕往他身體中去了。一點凡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小病,卻在他身上一直反復(fù)、絲毫不見好轉(zhuǎn),這種情況實在叫人擔(dān)心,她必須查清楚了才行。</br>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許久之后季聽才猛地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接著賭氣便升騰而起,直接甩袖離開了。一直到走出靈泉,她還在氣著。</br> “師父!”</br> 角落里突然傳出震驚的叫聲,季聽頓了一下,蹙眉看了過去:“你在這里做什么?”</br> 商陸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我來是想找?guī)煾傅摹!?lt;/br> “這個時候找我做什么?”季聽追問。</br> 商陸面上閃過一絲羞愧:“這一年師父沒出現(xiàn),我、我發(fā)生了許多事,有一件事我覺得不該瞞著師父,所以……”</br> “什么事?”</br> 商陸有些難以啟齒,吭哧半天小心的看向季聽,接著驚慌的走到她身邊攙住她:“師父,你面色怎么比沒閉關(guān)時還差?”</br> “方才用了些靈力,還未恢復(fù)。”季聽淡淡道。續(xù)斷的心魔對他影響太大,連帶著她幫他查病因時耗了不少力氣,本來就沒有恢復(fù)的她情況便更糟了。</br> 商陸擔(dān)憂:“在靈泉能有什么用得到靈力的時候,師父該不會是為了不讓我擔(dān)心,所以敷衍我的吧?”</br> “沒有敷衍,你要說的事是什么,趕緊說吧?!彼F(xiàn)在心情很差,急需一個人消化一下。</br> 商陸也看出來了,于是果斷道:“沒什么,我還是過幾日再說吧,師父慢走。”說罷就溜了。</br> 季聽愣是被他給搞得沒脾氣了,頓時覺得男主男配都是克她的,否則怎么會排著隊來氣她?</br> 一想到續(xù)斷,季聽的臉色冷了下來,繃著臉回寢殿了。續(xù)斷睜開眼睛見不著她,便叫圓圓去找,結(jié)果把靈泉都找遍了,都沒找到人,最后還是有小仙娥來靈泉拿季聽遺落的東西,續(xù)斷才知道她已經(jīng)出去了。</br> 續(xù)斷把季聽的東西收拾了,在小仙娥伸手來接時避開了:“我給師父送去?!?lt;/br> “可這是上神要我做的事?!毙∠啥鹩行┡滤€是鼓起勇氣道。</br> 續(xù)斷隨手把圓圓丟到她懷里:“你照顧這個,多給找些吃的?!?lt;/br> 小仙娥慌忙抱住圓圓,一低頭就對上一雙可愛的眼睛,登時心都化了:“那你去找上神吧,我給小公子找些吃的去?!?lt;/br> 圓圓一聽有吃的,當即歡呼一聲,惹得小仙娥親了親他肉嘟嘟的臉。</br> 續(xù)斷沒理會他們,拿著季聽的東西便去了她的寢殿。等他到時,季聽正側(cè)躺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門口的動靜后淡淡道:“東西隨便放個地方就行,你出去吧?!?lt;/br> 她說完沒多久,便感覺到人站到了自己面前,季聽瞬間便察覺到了是誰的氣息,于是冷冷的睜開眼睛:“續(xù)斷。”</br> 只這兩個字,續(xù)斷便聽出她生氣了,且這氣是朝著他來的。他想起昨夜分明該痛得睡不安穩(wěn),可卻一覺沉睡到天亮,心里便隱隱有了猜測。</br> “續(xù)斷知錯了,還請師父責(zé)罰。”續(xù)斷說著跪了下去。</br> 季聽掃他一眼,積攢的氣憤頓時散了一半,眼底泛起淡淡的無奈:“不要再讓自己難受了,知道嗎?”</br> 續(xù)斷怔了一下,對著她磕了個頭:“知道了?!?lt;/br> “你回去吧,我有些累了?!奔韭犻]上眼睛。</br> 續(xù)斷知道她在氣自己,便不舍離去,但見她精神欠佳,便應(yīng)了一聲抿唇離開了。他剛走出殿門,便看到商陸在角落徘徊,嘴里還念念有詞。</br> 續(xù)斷本來沒心情理會,打算直接離開,可商陸看到他后瞬間跑了過來:“續(xù)斷,你來找?guī)煾竼幔俊?lt;/br> “嗯?!?lt;/br> “……這么快出來,可是師父不愿見你?”商陸小心的問。</br> 續(xù)斷不語。商陸看一眼他額上淡淡的痕跡,一時間有些擔(dān)心了:“若師父一直沒有愛上你怎么辦?”</br> “師父不愛我,也不會愛旁人,挺好。”續(xù)斷淡淡道。若師父一輩子都無法喜歡上他,似乎也沒什么,只要她不去愛別人,那他便能一直守著她。</br> 商陸定定的看著他,半晌感慨一聲:“我現(xiàn)在突然很羨慕你和師父的關(guān)系了?!睖蚀_來說,是羨慕師父,能有人愛她至此,簡直是大福氣。</br> 他本意只是單純的感慨,可落到續(xù)斷耳朵里,聽起來卻不是那么舒服了:“我和師父之間是男女之情,你做什么拿你和我比較?”</br> 商陸一想也是,當即就蔫了:“好好好,我不跟你比?!?lt;/br> “你在此處徘徊什么?”續(xù)斷追問。</br> 商陸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我、我沒事!”說完就跑了。</br> 續(xù)斷皺了皺眉,看他的樣子猜到和自己有關(guān),但現(xiàn)在師父心情不好,他也跟著沒心情做別的,因此就沒追上去,尋了圓圓回沁雪園了。</br> 晚上的時候,商陸又一次來到了神殿外,剛在門口來回走了幾趟,就有小仙娥笑瞇瞇的出來了:“上神說,你若是再在守在這里不進去,她便打斷你的腿。”</br> “……”</br> 有了季聽一句話,商陸苦著臉進去了,看到她后蔫巴巴的叫了聲師父。</br> “有話便說吧,師父也有話跟你說?!睔饬艘惶?,季聽也消氣了,同時也決定事情該解決了。</br> 商陸眨了一下眼,慫了:“那師父先說?!?lt;/br> 季聽沉默一瞬,竭力維持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哦,我打算跟續(xù)斷在一起了?!边@決定是在靈泉時做的,若不是續(xù)斷惹她生氣,她也不至于第一個告訴的是商陸。</br> “……”</br>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并非征求你的意見,而是通知你一聲,日后你和續(xù)斷依然是兄弟,和我依然是師徒,此事不會改變。”話雖這么說,可不管他是和自己好了幾世的男配,還是自己另外一個徒弟,季聽在對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都還有些心虛。</br> 可不說也不行了,續(xù)斷總是因為她做些傷害自己的事,她能發(fā)現(xiàn)時還好,不能發(fā)現(xiàn)的時候,總不能任由他去了。且那幾十年的夫妻生活,對她影響到底太深,她如今已經(jīng)無法將續(xù)斷只當做徒弟了。</br> 既然自己總對他心動,他也依然喜歡自己,那她再猶豫下去似乎也沒什么意思了,更何況離他們出師的時間越來越近,她和續(xù)斷的緣分,在他們平安出師那日恐怕就要徹底斷了,畢竟男主和男配不同,只會在一個世界短暫存在。</br> “師父的決定不會更改了對嗎?”商陸小心的問。</br> 季聽堅定的點了點頭。</br> “那就太好了,”商陸說著抹了一下眼角,“續(xù)斷總算熬出頭了?!?lt;/br> “……你不反感?”</br> “續(xù)斷開心,師父開心,是商陸最大的愿望,若你們在一起都能開開心心的,那我的愿望也就實現(xiàn)了?!鄙剃懜袆拥目粗韭?。</br> 季聽對他莫名的情緒有些無語,沉默一瞬后問:“你呢?要對我說什么?”</br> “我……我喜歡上一個人。”商陸囁嚅。</br> 季聽頓了一下,她記得原文中男配沒有感情線啊,怎么商陸突然來了這么一句。</br> “什么人?”看他的樣子,便覺得對方身份不簡單。</br> 商陸的頭要低至地心了:“是、是一個魔女?!?lt;/br> 季聽總算明白他為何吞吞吐吐了,魔王與他有滅族之恨,難怪他說不出口。不過魔王一人做的惡事,實在沒必要牽連到所有魔族,正如所有凡人也不會和他同仇敵愾一樣,只要是身份清明的,即便是魔族也沒關(guān)系。</br> ……嗯,原文中男主第一個愛人,便是魔族。</br> 一想到這里,季聽心里就不舒服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到男主和愛人相遇的時候了,不過續(xù)斷一直在陪她閉關(guān),所以沒有機會遇到對方……若續(xù)斷敢移情別戀,她就敢立刻放棄,絕不會跟人共享一個男人。</br> 被她想的續(xù)斷打了個噴嚏,雖說要給師父幾天冷靜的時間,可這會兒實在忍不住去找她了。</br> 寢殿內(nèi)。</br> “師父,你生氣了?”商陸有些急切,“她真的很好,不像其他魔族那般惡毒,只是調(diào)皮了些,她父母也是被魔王所殺,和我一樣恨著魔王?!?lt;/br> 季聽擺擺手:“師父沒生氣,此事你自己處理便好,師父相信你?!闭f完她頓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他的腹部。</br> 說起來眼看著他們出師的時間便要到了,她還未曾檢查過他的胯骨。這個世界跟先前那些不同,她穿來時男配還是嬰兒,心中無甚愛恨,自然也沒有胎記,所以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是男配出師時只要身上沒有出現(xiàn)印記,便直接算作成功了。</br> 她先前一直沒看,這會兒突然想確定一下了。</br> “師父,那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訴續(xù)斷,我怕他會生氣?!鄙剃戇€在擔(dān)心自己的事。</br> 季聽微微頷首,然后淡淡道:“脫?!?lt;/br> “啥?”</br> “讓師父看看你這里,”季聽說著,指了指有胎記的部位,“師父有一事需要確定?!?lt;/br> “……哦?!鄙剃戨m然覺得別扭,但也沒有多想,背過身去開始解衣帶,等衣衫散開,露出分明的腹肌,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師父,您要檢查什么,我自己看一下不行嗎?”</br> “你看不出的,只能我來看?!碧ビ浭亲x者怨念為了方便她檢測進度,開辟的特殊通告,所以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不然也不至于要商陸脫衣裳。</br> 商陸聞言只好轉(zhuǎn)過身面朝她,然后小心的將一邊褲子往下拉,季聽湊近一步,看到那里光潔如初,不由得松了口氣。</br> “師父,好了嗎?”商陸小心的問。</br> 季聽頷首,剛要開口就聽到一聲怒吼:“你們在做什么?!”</br> 屋里的兩人同時一震,不等朝他看去,一陣疾風(fēng)便朝他們刺來,準確的說是奔著商陸去了。季聽和商陸急急退開,續(xù)斷已經(jīng)紅著眼睛不要命一般朝商陸殺去。</br> “續(xù)斷!你冷靜些!”季聽怒喝。</br> 商陸也叫苦不迭,一邊應(yīng)付他一邊大呼冤枉:“你誤會了!是師父要確定什么事才讓我脫衣服的,我們是清白的!”</br> 季聽:“……”還不如不解釋呢。</br> 果然,續(xù)斷對他下手更重了,季聽蹙眉:“我只將商陸當做兒徒,續(xù)斷,你若僅憑眼睛看到的便妄做判斷,便是對我的不尊重!”</br> 可惜此刻的續(xù)斷什么都聽不進去了,對商陸嚇的手一次比一次狠,竟是奔著要他命去的。季聽看著他血紅的眼睛,便知此刻的他已經(jīng)沒有理智了,而商陸怕傷到他,此刻已經(jīng)落于下風(fēng),再這么下去必然會受傷。</br> 她顧不上多想,便上前去幫商陸,續(xù)斷見狀被刺激得更深,竟是拼著幾千年的修為拿著劍朝商陸刺去。若他不收斂靈力,這一劍下去哪怕沒有刺到商陸,也會耗盡他的修為,叫他變成一個普通人。</br> 季聽心下一驚,撥開商陸對續(xù)斷施法,強行將他的靈力灌回他體內(nèi),續(xù)斷被靈力逼得吐了一口血,等意識到劍朝季聽刺去時,他已經(jīng)無法收手了。</br> 劍刺穿季聽肩膀的瞬間,整個寢殿都安靜了,續(xù)斷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嘴唇都開始顫抖。商陸悲憤的叫了聲師父,拿著月影刀砍斷了續(xù)斷的劍,接住了往下跌落的季聽。</br> “我……無事。”怕續(xù)斷會為此想不開,季聽撐著一口氣安慰他。</br> 續(xù)斷怔怔的看著她,許久之后啞著嗓子開口:“我早該想到的。”</br> 季聽喉嚨動了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商陸還忙著幫她止血抑靈,一時間顧不上別的,只有續(xù)斷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br> “我早該想到的,”續(xù)斷笑了,卻比哭還難看,“是我太蠢了,一直不肯承認這個事實……”</br> 續(xù)斷說著,額上青痕逐漸消散,眼底的紅也散了,原本是心魔散去的征兆,他卻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br> “……幾千年了,師父的心里,原來還是只有商陸啊?!?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