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之后,江城氣溫回升的很快,大地間一片欣欣向榮之象。
然而這四天以來,玄學館的上空卻一直籠罩著陰沉之氣。每天都有人進進出出,男女老少,絡繹不絕。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陸翁請來救蕭絕的,可這些人來了一看,全都一口斷定蕭絕沒救了,三魂七魄已入地府,神仙都回天無術。
陸翁日夜不眠的與老友們商討嘗試招魂之法,奈何屢試屢敗,他們完全感應不到蕭絕的魂魄,更別提將他招回來了。
“你們來干什么?這里不歡迎你們,滾。”
玄學館的大門口,陸七七一人堵在門口,將門外人盡數阻攔,面色冷酷,語氣怨恨的說道。
“七七妹妹,你這么大的眼睛看不到我們是來送棺材的嗎?”安定國哈哈一笑:“蕭絕死前可是與我爺爺有過約定,我爺爺承諾送他一副金絲楠木棺材。今天我們就把棺材送來,免得他沒睡上好棺材,再死不瞑目。”
“安定國,你閉嘴,蕭絕不會死。抬著你們的棺材滾,等蕭絕醒了,你們就等著承受他瘋狂的報復吧。”陸七七此刻冷冰冰的樣子像極了龍輕舞,一個小丫頭面對安家眾人,氣勢上并不輸分毫。
“大白天的你就別做白日夢了,這都第四天了,可能早就投胎了。你們守著一具尸體干什么,再不火化埋了,尸體都發臭長蛆了。哈哈……”安家一個旁系的人大笑道。
“哈哈……”他這話一說,安家眾人紛紛大笑起來。
“從今天開始,你們安家旗下所有的產業,都將遭受龍騰集團瘋狂的打壓。有這個心思在這里笑,不如回去報信,看看安家誰還有本事擋得住我龍輕舞的報復。”
一道冰冷的聲音如寒冬臘月突降的飛霜,打在安家每個人的心頭,心臟不自覺的抖了幾下。
龍輕舞隨后才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素面朝天也難以遮掩她的傾世絕顏,充血的眼睛里全是冰霜,目光如一道道冰錐,射在他們身上,立刻讓人感到了切膚的疼痛。
他們此時才明白,龍輕舞的冰冷是能殺人的武器,他們毫不懷疑這個女人為了蕭絕,能拼盡整個龍騰集團吞掉安家一切產業。
“如果龍騰集團不夠的話,再加上一個銀瑞集團。”
就在這空氣凝結的時候,憑空又出現了一道聲音。
安家眾人回頭,見一個拄著拐杖,面目全非的丑陋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上前。穿過安家所有人,走進了玄學館,站在了龍輕舞身邊。
“卓君谷,蕭絕已經死了,你這條狗還有必要為他效力?”安明杰冷冷的看著卓君谷,這個自己昔日的老朋友。
卓君谷朝安明杰咧嘴一笑,宛如鬼面獠牙:“他不會死。”
“是人都會死。”安明杰說道。
“他不是人”卓君谷依舊在笑,一字一字的說道:“他是魔,地府太小,不敢收他這頭惡魔。”
在卓君谷的眼里,從蕭絕將他毀容,打成殘廢,將他從卓家大少的高臺上拽下來,又以雷霆手段將他再送上卓家掌舵的寶座之后。他就再不把蕭絕當成人,人不會像他那么殘忍,只有魔才會那樣。
“卓君谷,你是不是瘋了,被蕭絕折磨瘋了,受虐上癮了是吧。你卓家都改姓蕭了,你就不恨他?你現在投靠我們安家,我們幫你奪回失去的一切。我們還能聯手吞掉龍騰集團,這不是很好嗎?”安定國蠱惑道。
卓君谷根本都不予理會安定國的叫囂,視線一直看著安明杰:“安家早晚也會姓蕭,你早晚會跟我一樣。我說過的,我會在前面等你。”
“安明杰永遠不會成為第二個卓君谷。”
安明杰扔下一句話,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停下,回身喊道:“阿寧。”
安寧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安家眾人中,聽到安明杰喊她,怯怯的說道:“哥,我想看看他。”
“隨你”安明杰這次出奇的沒有阻攔,直接帶著安定國等人走了。他已經認定蕭絕不可能活過來,讓安寧看一眼也好死心。
玄學館外只剩下安寧和一口金絲楠木棺材,安寧站在棺材邊上,顯的瘦弱無比。她怯怯的看了看陸七七又看了看龍輕舞,問道:“我能進去看他嗎?”
陸七七一直對安寧沒有任何意見,而且關系不錯。可這時她也不敢當家讓安寧進來,于是也看向了龍輕舞。
龍輕舞什么都沒說,看了卓君谷一眼說道:“你跟我去龍騰集團,我要打壓安家,不是嚇唬他們。”
卓君谷點頭,跟著她走出了玄學館。
龍輕舞走過之后,陸七七才敢把安寧拉進來,吐吐舌頭說道:“安寧姐,你別介意哦,龍姐姐最近心情不好。”
安寧搖搖頭:“這次是我們家做的太過分,我都沒有臉見蕭絕了。”
“你跟他們不一樣,我知道的,龍姐姐也知道,她走了就是默認你進來。”陸七七一邊安慰一邊拉著她上了樓。
樓上客廳了坐著不少人,安寧不敢與他們對視,埋頭快步跟著陸七七進了蕭絕的房間。而這幾個人也無心注意安寧,都在絞盡腦汁的想救回蕭絕的辦法。
“無悔,除了招魂就沒有其他法子了么?你能不能開陰陽路,送我下去找他。”陸翁問道身邊的無悔。
無悔在得知蕭絕被五鬼抬棺之后,立刻就從大報恩寺趕到江城,這四天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蕭絕的魂魄。
“要去也是我去,你不會道術又身無道統,下去跟普通鬼魂無異。”無悔道了聲阿彌陀佛說道:“三天之后就是頭七回魂夜,那天蕭絕的魂魄就算不能回來,我也能感應到,屆時我會開陰陽路下去尋他。”
“還要等三天,那時蕭絕會不會被送去投胎了?”蘇老擔憂的問道。
“不是每個人死了之后立刻都能去投胎,冥界沒有電視上演的那么簡單。”無悔回道,頓了下又道:“蕭絕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即便入了地府,他也有辦法自保。”
陸翁和三老點了點頭,郝老嘆道:“都怪我們幾個老家伙無用,當日若能早一點破了十方煉獄,也不會讓蕭絕被拘了魂。”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誰也沒有想到這二十多年安泰既然厲害至此。”陸翁唉聲嘆氣道。
劉老怒哼一聲:“他敢修行風水鬼術這種歪門邪道,就算我們奈何不了他,也會有其他正派收拾他。”
“阿彌陀佛,修行正法也好邪術也罷,端看如何應用。安泰心術不正,與其修行什么無關。人正術正,人邪術邪。”無悔說道。
“無悔說的對,安泰就算是神,也是邪神。”陸翁擺手說道:“不提他了,無悔,我們現在需要準備些什么?”
在陸翁和無悔等人緊鑼密鼓準備的時候,蕭絕和謹言奔波了兩天,終于進了雷州城。到了雷州城蕭絕的屁股都快被顛爛了,這騎馬趕路簡直不是人干的活。
謹言雖生前常常騎馬,但也沒有如此奔波過,抵達雷州城時也疲憊不堪。不過他們擔心韓英的通緝令也隨后跟來,所以沒敢休息,當夜子時一到就跑去渡口等著上船了。
陰間與陽間一樣有白天黑夜之分,只不過這里不會出現太陽,永遠都只有月亮。當月亮變成白色的時候就是白天,變成紅色的時候就是夜晚。
此時蕭絕和謹言站在渡口,頭頂上的月亮散發著血紅的月光,正是子時最后的時刻,子時已過,月光就要慢慢由紅轉白。
等待的時候是很無聊的,不管等什么都是如此。蕭絕干脆讓謹言多跟他說一些關于地府的事情。謹言想了想,就從眼前的這條河說起。
這條河名喚忘川河,連接溝通著整個冥界,河水呈血黃色,里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要過忘川河,必過奈何橋,要過奈何橋,必喝孟婆湯,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過不得奈何橋,就不得投生轉世。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會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湯。因為這一生,總會有愛過的人不想忘卻,總會有刻骨銘心的事不想忘記。為了來生再見今生最愛,你可以不喝孟婆湯,那便須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
千年之中,你會看到橋上走過今生最愛的人,但是言語不能相通,你看得見她,她看不見你。千年之中,你看見她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下一碗又一碗孟婆湯。千年之后若心念不滅,便可重入人間,與前生所愛再續前緣。
蕭絕聽完眼角微微濕潤,愛恨情仇這些執念的力量最是強大。難怪佛家有云,放不下是三界六道之大苦,是一切執著的根源。
“船來了。”謹言抬手指了指遠方。
蕭絕順指看去,一片水霧之中,一艘華麗的大船緩緩駛進,耳邊能聽到船槳拍打水面的浪花聲。
“我有個問題不懂。”蕭絕趁船還沒到跟前問道謹言:“當初你怎么沒有選擇跳忘川河?如果你跳下去了,這個時候已經能跟他共度一世了。”
謹言微微一笑,眸光中透著忠誠:“我要等的人,不是你想的那人。”
蕭絕腦子一懵,不是在等情郎?那還會有什么人值得她等待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