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時候山民夫婦做好了晚飯,蕭絕錢給的到位,夫婦倆菜做的也到位。一桌子山間野味,冷菜熱菜加上葷菜素菜,足足有十二道,不可謂不豐盛了。
辯機在吃飯前就醒了,醒來之后迷迷糊糊的,蕭絕也沒有多問他催動金剛杵的事,只是把金剛杵還給了他,也算自己完成了袁守誠當日的托付。
五人圍在一桌吃飯,也不顧形象和客氣,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靜蓮故意夾了雞腿放到辯機碗里:“這個好吃,你都一千多年沒吃飯了,得吃點好的補補?!?br/>
辯機其他的不記得,卻始終記得自己是個和尚,得守戒律,看到碗里有個雞腿,跟看見碗里蹲了頭狼一樣,嚇的趕緊把碗推的遠遠的:“我不能吃葷?!?br/>
“我吃”蕭絕順手把雞腿夾進自己碗里,又順手給他夾了一筷子青菜,然后把碗推回去:“吃吧?!?br/>
辯機生怕靜蓮再給自己夾葷菜,捧著碗站起來走到唐易身邊,可憐兮兮的問道:“我能不能跟你換位置?!?br/>
唐易點了下頭,拿起碗筷同意跟他換位置坐。
辯機坐在唐易的位置上,與靜蓮面對面,隔了整張圓桌,目測靜蓮夠不著自己的碗了才放心的繼續啃青菜。
靜蓮樂的捧腹大笑:“你這么呆萌,你媽知道嗎?”
辯機不理這個瘋婆娘,埋頭快速扒拉了幾口白米飯就匆匆的離開了飯桌:“我吃飽了?!?br/>
看到辯機對靜蓮避之不及,像躲仇人似的樣子,蕭絕三人也忍俊不禁,低聲樂呵起來。
入夜,一輪明月高懸枝頭,皓月柔光溫柔的躍進窗戶,照在沉睡之人的臉上。蕭絕在陌生的地方睡覺習慣性的保持警惕,當月光拂過眼睛時,他就瞬間睜開了漆黑的眸光。
原來是月光啊!
蕭絕伸手抓了一下皎潔的月光,暗笑自己草木皆兵,翻個身打算繼續酣睡,卻在眼角瞥見院子里有道熟悉的影子。
“這么晚了卿卿怎么還沒睡?”蕭絕抬頭看向窗外,認出是公儀卿獨坐在院子里,不由心生好奇。
看了一會,蕭絕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又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貓一樣閃身出了房間。
公儀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大約是太出神了,并沒聽到身后有腳步聲,直到一件衣服披在了肩頭,她才雙肩一顫,猛的扭頭看去,視線恰好對上蕭絕的笑臉。
“山里夜露寒重,就算想賞月光也要多穿件衣服。”蕭絕給她披好了衣服,一屁股坐到了她身邊,學著她方才的樣子抬頭望月。
月光如水,靜靜地灑在大地上,給暗夜披上銀灰色的紗裙。她穿著素白色的衣衫,嫻靜而安詳,溫柔而大方。那玉盤般皎潔的臉龐透過柳梢留下溫和的笑容。
蕭絕掐指算了算日子,恍然道:“今天是十五,怪不得月亮這么圓?!?br/>
“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入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br/>
公儀卿的聲音落進耳中,一如往常的清清淡淡,卻難掩苦澀和相思。聽的蕭絕不由輕笑:“卿卿在思誰?”
“一個笨蛋”公儀卿將視線轉到蕭絕臉上,澀聲說道:“一個不知道我喜歡他的笨蛋。”
蕭絕嘴巴長成了O型:“你有喜歡的人?”
“這世間誰又沒有喜歡的人呢?”聽到蕭絕的問話,公儀卿的心臟微微抽疼,忍著喉嚨里的哽咽說道:“只是有時候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有時候你喜歡的人恰好不喜歡你罷了?!?br/>
“唔……這倒也是。”蕭絕想想是這個理,不過轉念說道:“可你喜歡的人都不知道你喜歡他,你又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歡你呢?”
“他不喜歡我?!惫珒x卿語氣更加悲傷。
“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啊,我們卿卿天驕國色,竟然不喜歡我們,這還了得。卿卿,你別難過,告訴我他家住哪兒,回去我就替你削他一頓……阿嚏。真是……阿嚏,太不……阿嚏,我去,大半夜的誰在罵我啊。”
公儀卿本來很難過,可是看到蕭絕自己罵自己還渾然不知,莫名的想笑。
“終于笑了?!笔捊^揉了揉發燙的耳垂,寬慰道:“他不喜歡咱們,咱們再換個人喜歡就是了。天下之大,兩條腿的男人可多了。”
“換你行嗎?”公儀卿笑問。
蕭絕爽快的點頭:“行啊,怎么不行,只要你和輕舞能和平共處,我委屈點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吃點虧又不會掉塊肉。”
“你還覺得委屈?”公儀卿將粉拳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不委屈不委屈”蕭絕連連擺手:“那是我祖上積的德全被我一個人用光了,才能把你們全攏進后宮?!?br/>
公儀卿白了他一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蕭絕摸了摸鼻子,一副“寶寶委屈,但寶寶不說”的模樣。
公儀卿才不理會他的裝萌,問道:“那個辯機,你打算怎么處理?”
“能怎么處理,他又不是個東西,還能轉手賣了??茨阍趺聪氲陌桑q機的事你是打算匯報還是不打算匯報?”蕭絕反問。
“不打算,關于辯機和七星重生術的事,我都打算隱瞞不報。賴五爺已經死了,丹陽子師徒也不知有沒有被江洋抓住。丹陽子知道的不多,抓住也沒什么。”公儀卿回道。
蕭絕嗯了聲說道:“不報最好,七星重生術倘若被世人知曉,不知道又會掀出什么風浪。辯機好不容易活了,應該有新生命才對?!?br/>
“嗯,對他你有安排嗎?”公儀卿想既然蕭絕跟自己想到了一塊,必定已經想好了辯機的出路。
“先帶回江城,到時候我跟無悔大師說一聲,大報恩寺應該是個不錯的歸路?!笔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公儀卿聞言擰了擰眉,蕭絕見此問道:“你覺得不好?”
“或許高陽公主并不想辯機再做和尚?!惫珒x卿仰頭望向明月,似乎自己就是高陽公主,能夠知曉她的喜怒哀樂。
“為什么?我覺得辯機挺有修行佛法的天賦的。你看他即便失憶了,都還能施展出六字大明咒來。”蕭絕不解的問道。
“你不是女人,你不會明白高陽公主的用心?!惫珒x卿站在女性的角度給他解釋道:“先不管他們之間是發乎情止乎禮,還是如野史上所言的越過了雷池。這都不能否認他們是兩情相悅,彼此深愛。
一個是當朝公主,他人之婦。一個是得道高僧,皇家供奉。就算他們以死殉情,按照大唐的律例,都不能葬在同一副棺材里。所以高陽公主心里是恨著兩人的身份的。
她恨自己是公主,不能親自挑選所愛之人執手到白頭。也很辯機是和尚,不能與她偷情,更不能像其他男人那樣,被自己收為男寵。
他們的愛情并沒有錯,錯的是以那樣的身份。高陽公主對辯機是大愛,她費盡心機希望辯機能復活。并不是想他繼續做和尚,她應該是希望辯機能做一回普通的男子。這樣等有朝一日他再次遇到心愛的女人時,才能光明正大的與之長相廝守?!?br/>
聽了公儀卿的一番猜測解釋,蕭絕露出詫異的神色:“高陽公主愛辯機到入魔的地步,竟然也會希望辯機移情別戀嗎?”
“會,因為她愛他。倘若我所愛之人也愛我,而我又不幸死在了他前面,我也希望他不要為我過多的悲傷?!惫珒x卿肯定的說道。
蕭絕聽的微微一愣,半響才感嘆道:“都說女人在愛情里最是小肚雞腸,沒想到并非人人如此,也有如高陽那般,如你這般偉大的女子。”
“你想多了。”公儀卿白了他一眼:“這樣的偉大是建立在我們死了的前提下,活著的女人,眼里都是容不得沙子的。”
“……”蕭絕嘴角一抽,感覺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女人小肚雞腸的原點上。
“你今晚怎么有興趣賞月了?”郁悶了一會,蕭絕干脆不再跟公儀卿討論女人是否偉大的問題。
“今天……”公儀卿頓了一下輕聲道:“許是十五的月色不同吧?!?br/>
“月色每天不都一樣,只不過十五的月盤會圓一點?!笔捊^仰頭看了看圓月,腦海里突然閃過了一個模糊的日子,自言自語的回憶道:“十五……十五是什么日子來著?”
“現在幾月了?”蕭絕想了一會也沒想起來,急忙問道公儀卿。
“農歷二月?!?br/>
三月十五!
蕭絕一拍大腿:“三月十五是卿……三月十五是你生日啊。”
他忽然就想起來了,陸七七過年的時候就在自己跟前嘮叨了,說三月十五是她卿卿姐的生日,還叫自己不要忘了,要是可以的話,一起去京城給公儀卿過生日來著。
“你還記得我生日?”公儀卿大大的眼睛里露出驚喜。他記得自己的生日,是不是證明他已經想起來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