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近來風起云涌,嗅覺靈敏的人紛紛避而遠之。誰也不想被明爭暗斗的幾家濺一身血,然而他們各個躲在家里不出門,也無法獨善其身。喬家的請帖于好幾日前就送達,邀請各界知名人物前去一聚。
既然避無可避,大家只好帶著請帖去赴宴,而且好奇心作祟,他們也很想知道避世多年的喬老爺子設宴的原因。
喬老爺子將地點就設在喬家,宴會當日,喬家里里外外的停車場都停滿了各色豪車。進出之人非富即貴,外面蹲點的狗仔隊手里的相機不停的閃爍,拍下一張張名流人物。
喬家負責招待的人是喬老爺子身邊的老管家,代表喬老爺子迎客的是喬元寶的父親。至于發起邀請的喬老爺子,在宴會開始前都沒有出現。
喬老爺子不出現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正在忙。他早上起來沐浴更衣之后就去了祠堂,至今還在祠堂里燒香。他給祠堂里每位列祖列宗的牌位都上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
一位位祖宗磕下來,喬老爺子的體力漸漸不支,可他依然堅持。他有愧喬家位列祖宗,他們積累了百余年的家業,將在今日從他手中拱手讓人。除了磕頭請罪之外,他還能做些什么。
“爸,前院的客人差不多到齊了。”喬父不知何時進了祠堂,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喬老爺子。
喬老爺子拉著喬父的手說道:“你也給列祖列宗上柱香,磕個頭吧。”
喬父也是滿心愧疚,倘若不是自己的兒子,喬家又怎會將百年家業拱手讓人。他才應該跟父親一樣,一一的給祖宗們上香。
“去吧。”喬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列宗列祖會體諒我們的苦心。”
喬父點點頭,上前點了三炷香,插進香爐里之后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安家的人也到了嗎?”喬老爺子等喬父磕完頭之后問道。
“剛到沒一會。”喬父起身回道。
“嗯,那我們走吧。”喬老爺子說著轉身走出祠堂。
喬父跟上前扶他,喬老爺子擺手道:“不用,如論如何,我還撐得過今天。”
“爸……”喬父心里咯噔了一下。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就算我走了,你們也不要悲傷。喬家如今人丁稀薄,你跟元寶要好好活著。千金散去還復來,只要人活著,喬家早晚會有重新站起來的一天。”喬老爺子背手踱步,語氣里充滿了信心。
喬父深受鼓舞,堅定的說道:“哪怕從擺地攤做起,我也要重振喬家。”
喬老爺子欣慰的點頭,沉重的腳步漸漸輕盈起來。
此時喬家前院,一桌桌的賓客都已經坐滿,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低聲議論。只聽一人奇怪道:“喬元寶殺了安定國,怎么喬家還敢邀請安家的人來?”
“可怕的是安家的人還來了,安世通會不會是來報仇的?”另一人朝安家坐的位置瞥了一眼,總感覺他們像是來血洗喬家滿門的。
“你們想多了吧,大庭廣眾的,安家人又不傻,就算報仇也得找個夜黑風高夜吧。”第三人也加入了議論。
“你說的有道理。”第四人指著另外一個空桌說道:“你們看那邊,喬家還請了安家的死對頭蕭絕呢。這喬老爺子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啊,互相有仇的三家聚在一起,不打也夠嗆。”
議論聲此起彼伏,唯有安家眾人穩如泰山。安家這桌以安泰為首,各個正襟危坐,不見有人交頭接耳。甚至安世通的臉上還閃過滿意的神色,看到在場那么多人,就證明喬老爺子按照他們的要求做了。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喬老爺子出來,當著眾人的面親口宣布將喬家一切資產轉送安家。他們甚至還帶了一位專業的律師,這位律師會詳細幫他們看轉讓合同,只要確認無誤,兩家一簽字。以后在江城就沒有喬家,天安堂就屬于安家了。
“兒子,你一定要好好看著。這只是報仇的第一步,接下來我會讓喬家的人一個一個悄無聲息的死了,直到喬家滅種為止。”安世通在心里幻想著這些,嘴角不自覺的揚起陰沉的笑意。
“喬老爺子來了。”
宴會場里不知誰喊了一聲,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的看向門口。
喬老爺子身穿一身紫紅色的唐裝,負手挺胸的跨過門檻走進來。他身后跟著喬父,同樣昂首挺胸,父子倆誰的臉上也看不出一絲頹廢,反而像是迎接什么喜事一樣。
眾人不禁更加奇怪,他們的兒子孫子都已經在牢里蹲著了,怎么這二人還能滿面春風的笑,真是越發讓人好奇他們今天的目的了。
喬老爺子父子倆就在萬眾矚目之下走到了會場的最前方,老管家上前低聲匯報:“除了蕭絕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到齊了。”
喬老爺子微微點頭,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張空蕩蕩的桌子。而后看向眾人開了口:“感謝諸位百忙之中前來赴宴。喬家近來煩事不斷,諸位給予的幫助喬某銘記在心。今日其他的先不說,請諸位務必吃好喝好。”
說完給老管家使了一個眼色,老管家會意,揚聲道:“上菜。”
老管家話音未落,仆人們就端著準備好的酒菜魚貫而入,不出片刻的功夫,每一桌酒菜都全部上齊。
喬老爺子見酒菜齊全之后,端起一杯酒說道:“諸位不要客氣,喬某在此先干為敬。”
喬老爺子敬酒了,大家只好壓下疑惑,紛紛端起酒杯與他共飲一杯。
喝完第一杯酒之后,喬老爺子招呼大家吃菜。然后帶著喬父,從第一桌開始挨個敬酒。眾人喝著他的酒,吃著他的飯,依舊是云里霧里的不知道老爺子想干什么。
喝著糊涂酒,吃著糊涂飯,大家心里納悶的不行。有心想開口問問,但喬老爺子又不給機會。只好將這當成一場普通的宴席,或者當成喬家前兩次喪事的補宴。
喬老爺子一桌一桌的敬完酒的時候,宴席都開完一半了。最后他才一身酒氣的走向安家人坐的那桌,端著酒杯看向安泰說道:“安老爺子,多謝賞光。”
安泰皺了下眉頭,并沒有端起酒杯。喬老爺子一直不說正事,他已經等的不耐煩了,現在又揣著明白裝糊涂來敬酒,是不甘心將喬家給自己,還是在擺弄其他點子。
安世通一見自己的老爹皺起了眉,就知道他的耐心到了極限,當下提醒道:“喬老爺子,大伙酒也喝了,飯也吃了。你是不是該宣布正事了?”
安世通故意拔高聲音,乃至全場都聽到了這話。眾人不禁集體一愣,喝酒的也不喝酒了,吃菜的也不吃菜的,交頭接耳的也不交頭接耳了,齊刷刷的看向喬老爺子。
整個會場瞬間安靜,安靜的落針可聞。宴會進行到現在,其實每個人都在等待著這一刻,他們的心臟都已經快被好奇的爪子撓爛了,只希望喬老爺子能快點宣布,早點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喬老爺子醉眼朦朧的掃了一眼會場,視線從每一個人臉上掠過,在萬眾矚目下張開了嘴,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個聲音。
“嗝……”
一聲酒嗝在安靜的會場里響起,尾聲回蕩在上空,眾人甚至能聞到一股酒味。聽到喬老爺子醞釀了半響只打了一個酒嗝,不禁齊聲發出一聲失望的唏噓。
安世通甚為惱怒的問道:“喬老爺子莫不是想借喝醉了耍賴?”
“嗝……”喬老爺子又打了一聲酒嗝,然后才把視線落到安世通身上,不解的問道:“耍什么賴?”
“喬老爺子今日設宴所謂何事?難道還需要我一而再的提醒?”安世通再次將聲音拔高。
“哦”喬老爺子淡淡的應了一聲,露出笑意說道:“對了,今日設宴的確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你不提醒,我還真差點忘了。”
安世通聽喬老爺子總算服軟,冷哼道:“喬老爺子還是少喝點酒吧,喝酒誤事,小心誤了你孫子的小命。”
“呵呵”喬老爺子淡笑一聲,端著酒杯遞向安泰:“咱哥倆也喝一個吧。”
聽到喬老爺子稱呼哥倆,安泰的臉色微微有些動容。這讓他想起了年輕的時候,他和喬老爺子以及已經去世的卓老爺子,三人算是無話不談的鐵哥們。后來不知為何,三人之間漸行漸遠,唯一剩下的就是用利益維系的合作關系了。
“哎”安泰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這個世上,沒有什么永恒能夠超出利益永存。
端起酒杯,安泰抬頭看了眼喬老爺子,視線從他的保壽宮掃了一眼,頓時心里一驚:“你……”
喬老爺子以碰杯截斷了安泰的話,而后仰頭一飲而盡,最后啪的將酒杯放下,轉身走向了會場中央。
看到喬老爺子終于要宣布正事了,眾人紛紛正襟危坐,靜待老爺子說話。
喬老爺子這次也沒有再讓眾人失望,站到會場中央氣沉丹田的高聲宣布:“我喬振業,喬家第四代掌舵人在此宣布。即日起,喬家名下包括天安堂在內的所有產業,無條件轉讓蕭絕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