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常何努力的張開嘴，氣若游絲，“朝廷還沒派人過來嗎？”</br> “盧國公和秦侯爺就在路上，算算時日，也快到了。”</br> “懷英啊，我不能躺在這，我的去軍營，不然你一個人鎮不住那群小子，我要死也得死在軍營里面。”</br> “大帥這……”狄仁杰喂常何喝了藥，“下官不懂。”</br> “死在軍營里面，報喪的時候，陛下才會知道，我常何到死都在盡忠職守。別人叫我什么我心里清楚，劍南王啊……這哪是什么稱呼，這是催命符。”</br>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大帥放心，懷英會幫你護好家眷。”</br> “謝了！”</br> 常何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他要用自己的赤膽忠心，給子孫尋得保障。</br> 所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軍營里面。</br> “大帥，我陪你一起吧。”</br> 狄仁杰嘆了一口氣，讓人準備了一個竹轎子，然后攙扶著常何坐上去。</br> 這個病很可怕，得了病的人高燒不退，嘔吐不止。</br> 常何一個七尺男兒，坐在轎子上，卻像是一灘爛泥，沒有了任何的氣勢和威嚴。</br> 狄仁杰也披上了盔甲，腰間掛著一柄直刀，跟著常何到了軍營。</br> 要不是仗著唐軍沒有二心，早就發生嘩變了，瘟疫來了之后，軍心已經到了臨界點，隨時可能渙散。</br> 大帥來了，近乎校尉以上的將官全都到了。</br> 常何有氣無力的舉起手，“去大帳說話。”</br> 到了軍營之后，常何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紅暈，像是回光返照一樣。</br> 大帳內的氣氛十分不好，一名都尉的眼睛通紅，“大帥，有病倒了百十口子……”</br> 常何緩緩閉上眼，眼淚情不自禁的淌了下來，“有傷亡嗎？”</br> “病死了……有二百多人。”</br> “軍營里面還好，劍南道的百姓們……唉……”</br> “現在，金川四鎮外圍的吐蕃軍隊，趁著咱們劍南道發生大疫，也蠢蠢欲動了。”</br> “大帥，現在，咱們的軍卒，都搬不動炮彈了……”</br> “劍南道的官員們，沒有一個有作為的，要俺說就把他們全他娘的咔嚓了。”</br> “平日里就對軍隊指手畫腳趾高氣昂的，現在瘟疫來了，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都快。”</br> 將官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恨不得隨時隨地就把那群狗官就地正法。</br> “有病的都隔離起來了嗎？”常何問。</br> “都隔離了！”</br> “行，把我也送過去……”</br> 說話間，常何突然一口鮮血噴出來，就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倒在了椅子上。</br> 大帥！</br> 周圍的人全都圍了上去。</br> “還有氣兒呢，大帥還沒死呢！”</br> 一名都尉大聲叫喊，“快把大帥扶回去，找最好的大夫……”</br> “站住！”</br> 狄仁杰牙齒咬得致嘎作響，“大帥的遺愿，要死也死在軍營。把大帥送去隔離區，和那些染病的人住在一起。”</br> “狄大人，他可是大帥啊，咱們劍南道的主心骨而……”</br> “這是軍令！”</br> 狄仁杰解下腰上的直刀，拍在桌案上，“違令者，斬！”</br> “武將軍！”狄仁杰拿出來一枚令牌，遞到武岳的手里，“立刻去金川四鎮，整軍備戰！防止吐蕃人偷襲。”</br> “喏！”</br> “另外，前些年朝廷抗疫，所有的明細本官都寫好了，你去了之后，照做就行。對于那些不聽話的，你有先斬后奏的權利。記住，只有一點，備戰、抗疫，一切等朝廷的支援到了再說！”</br> 狄仁杰說到這，略微沉思了一下，“如果吐蕃非要打，那就把他們往死里打！把他們打服打怕！不要在意那些瓶瓶罐罐，打碎了再造就是了。”</br> “狄大人，末將這就帶著親衛營過去！”</br> 隨后，有人把常何抬去了隔離區，里面都是絕望的軍卒。</br> 此時，見有人把常何抬了進來，他們全都驚呆了。</br> 狄仁杰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他懂得常何的良苦用心。</br> 一名都尉對著所有人開口，“瘟疫肆虐，整個劍南道人心惶惶。但大帥沒有放棄你們，所有人都沒有放棄你們。朝廷的后援馬上就到，大帥和你們同在。從此刻開始，狄大人代大帥巡視各營，統領劍南道文武政務！”</br> 得了病的人，頓時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都坐直了身體，目光聚集在狄仁杰的身上。</br> “黃將軍，帶一個騎營駐防益州城，控制住刺史衙門，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斬了益州刺史的腦袋，然后，按照瘟疫防控條例，一步步施行！”</br> 黃裳將軍接過令牌，帶著一個騎營離開。</br> “諸位，封鎖益州所有交通要道，益州范圍內，許進不許出。如有帶著病原逃離益州者，就地射殺！”</br> “喏！”</br> 整個軍營，在狄仁杰的指揮下，動了起來。</br> …………</br> 老程也病了，在接觸到幾個染病的流民之后就病了。</br> 和常何差不多，頭暈目眩，惡心嘔吐……</br> 經過一連串的觀察，還有所有大夫會診，最終確定了老程的病：瘧疾！</br> 隨后，秦長青找來幾名老者詢問，才知道，瘧疾已經席卷了金川四鎮和劍南道的益州。</br> 幸好常何和狄仁杰有先見之明，重兵封鎖了益州，還有金川四鎮。</br> 還打聽到，軍營里面也有很多人得了瘧疾，恐慌現在蔓延整個劍南道。</br> 百姓們開始拖家帶口的收拾東西，準備遠離益州。</br> 瘧疾在古代，就相當于無藥可救的癌癥了。</br> “槽！”</br> 秦長青直接爆了粗口，“劍南道有金雞納樹嗎？”</br> 眾人都是面面相窺，不知道金雞納樹是什么，秦長青很無奈的形容起來，還畫了一張圖。</br> 很多人都沒見過，倒是一名親衛開口了，“侯爺，這不是奎寧樹嗎？”</br> “哦？”秦長青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你見過？”</br> “侯爺，小人一起是嶺南道的校尉，后來被程老公爺搶來做了親衛。”</br> 親衛頓了頓，“這種樹以前劍南道沒有，但后來嶺南道送給常大將軍的禮物清單里面就有一百株奎寧樹！”</br> “太好了，太好了！”</br> 秦長青興奮的直搓手，“所有人，整備之后，立刻前往劍南軍營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