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頓了頓,“狄仁杰在公文里說,軍隊沒有嘩變。是常將軍拖著病危的身體,一直在巡視各營,并且和受傷的軍卒在一起,還說……要死也要死在軍營里……”</br> “什么?他不要命了?這個時候不靜養治病,還去巡營?”</br> 李世民大吃一驚,瘧疾的可怕李世民是知道的。</br> “陛下,狄仁杰發來的奏報更加詳細,已經命令軍隊封鎖了益州城,并且按照前些年長青定下的防疫措施,控制疫情蔓延。除了益州城的官吏逃跑,軍隊、百姓們,逃竄的寥寥無幾。”</br> “由此可見,常將軍和狄仁杰的功績還是有的。既然出現了天災,那就抗災,現在最怕的就是人禍了。幸好陛下有先見之明,讓盧國公和長青去了劍南道。”</br> 一直默不作聲的褚遂良緩緩開口了,“陛下,遇到常何的事情,馬相往常都是避嫌的。這次是臣和岑大人強烈要求馬相參與的。狄仁杰的奏報老臣是相信的,常將軍在劍南道樹立了好的榜樣。身死也要死在軍營,足以說明常將軍的盡忠職守了。”</br> 說到這,褚遂良的眼睛微微發紅,“老臣與常何以前都是秦王府的幕僚,雖然言語中帶著偏袒,但這些年來,常何的作為都在,可惜了,一場天災,他就要……”</br> 文臣武將之間,都有隔膜的,相互看不上,相互挖坑。</br> 但是,真到了為國籌謀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們都會擰成一股繩,尤其是李世民這一代。</br> 明明一盞茶的功夫之前,還會相互的吐口水掄拳頭,可真出事兒了,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都會相互舉薦,在關鍵時刻不給對方下絆子,一切等事辦完了,在接著坑對方。</br> 李世民的眼睛也紅了,常何也是他的心腹之一,玄武門的時候,更是對老李有救命之恩。</br> 可以說,玄武門的戰局之所以扭轉,靠的就是常何和敬君弘。</br> 可他遠在劍南道,給朝廷訓練精騎,哪怕是染病了也拖著骨瘦如柴的身體巡視軍營,才讓劍南軍沒有鬧出大亂子。</br> “陛下。”許敬宗緩緩開口了,“臣雖然和常將軍不對付,文武之間政見不合,相互看不上,但臣這次占常將軍這邊。常將軍誠如陛下在臣著書時所說,德才兼備,還一直謙遜不爭。相對而言,常將軍在我朝雖然不是最有軍功的,也不是有通天之才的,但是有常將軍此忠誠的,不多!”</br> 此時,在長安城外,又是一批快馬,飛馳而來。</br> 自古以來,八百里加急都沒人敢阻攔。</br> 快馬進入了長安城的中轉站,立刻換人,背著打著火漆的竹筒,輕車熟路的前往禮部。</br> 禮部衙門,盧俊義正在等待馬周回來。</br> 講道理,盧俊義也是站在常何這邊的,但他此時此刻還不能表現出來。</br> 京兆府尹的職務,關隴沒得到,山東豪門也沒得到,他們就盯上外面的這些個行軍道大總管,常何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所有人爭相搶奪的對象。</br> 盧俊義就想看看,這群人到底要鬧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來禮部找馬周商量一下對策。</br> 不多時,馬周回來了,還有岑文本、褚遂良和許敬宗。</br> 劍南道瘧疾肆虐,大家也只能干瞪眼,該派去的人已經派過去了,能不能成事兒,就看秦長青的了。</br> 岑文本,原本在去年也要掛了,因為秦長青,岑文本切掉了闌尾,也活了下來。</br> 只要馬周和岑文本都活著,李治這個朝堂,肯定能超越李世民的在位時期的朝堂。</br> 兵部尚書侯君集、刑部尚書李道宗等人也到了。</br> 這一次,六部尚書的意見出奇的統一:力保常何!</br> “天災人禍,非人力所能抗拒。”侯君集嘆了一口氣,“馬相,老常現在怎么樣了?”</br> “不好,情況不樂觀。”</br> 馬周讓人泡了茶,可所有人都喝不下去,大唐要打吐蕃,雖然有重武器,但缺少騎兵。能給大唐訓練出最強騎兵的就只有常何。</br> 別看常何武力值不行,但他對李世民是絕對忠誠的,一家老小全都安置在京城,誰也沒帶走,就算是兒子也留了下來。</br> 沉默,所有人瞬間陷入了沉默。</br> 侯君集眼睛一紅:“我大唐,即將失去一名忠肝義膽的……”</br> “報!”</br> 侯君集的話說了一半,外面有人稟報,“馬相,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br> “快,送進來!”</br> 馬周猛然站起身,有軍卒走了進來,遞上打著火漆的竹筒。</br> 伸出顫抖的手,刮掉火漆,打開竹筒塞,拿出里面的奏疏。</br> 看完之后,馬周先是一愣,隨后變得疑惑起來,“這是……這是常大將軍親筆手書?”</br> “……”</br> 周圍的人全都懵逼了,說好的命不久矣呢?</br> 瘧疾有多么嚴重,別人不清楚,侯君集是最清楚的,剛剛說常何病入膏肓,這么一會兒就治好了?</br> 馬周死死的攥著奏疏,又仔細的看了一遍,驚訝的忍不住尖叫出聲。</br> “馬相,到底怎么了?”</br> “馬相?您倒是說句話啊?”</br> 馬周把奏疏遞給了褚遂良,“褚相,你也看看吧。”</br> “啊!”</br> 褚遂良看到奏疏,也是失聲叫喊了一聲,隨后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這……這真的是常將軍親手寫的……”</br> 隨后,傳遞給了岑文本,岑文本給了許敬宗,而后又給了李道宗和侯君集。</br> “痊愈了?”</br> 眾人終于長出了一口氣。</br> “來人,把督查御史馬文良,重則二十大板!”</br> 褚遂良狠狠一拍桌子,“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痊愈的人可不是常何一個,還有劍南軍的將士和百姓!”</br> “也就是說,瘧疾已經被控制住了,長青搞到了神藥,能根治瘧疾了?”</br> “是啊是啊!”</br> “幾百年來,瘧疾就是無藥可以的重癥,一旦發生死傷無數。”</br> “現在,有了如此神藥,這是多大的功德啊?”</br> “不管怎么樣,疫情算是穩定了,咱們應該讓醫學院記錄在冊,并且全國推廣。”</br> 馬周抿抿嘴,看向所有人,“你們說,長青這崽崽,肚子里,到底還藏了多少東西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