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敬宗啊,咋還唉聲嘆氣的?”</br> 門簾被掀開,秦爵爺緩緩走進來,許敬宗急忙起身施禮。</br> 秦長青看看周圍的水部人員,“去整理下明年河道治理的卷宗,重點放在黃河排淤上。”</br> 周圍的官吏們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秦爵爺想單獨和許敬宗坐一會。</br> “說說吧,這里沒有外人了。”</br> 秦長青拿起一個茶碗,許敬宗急忙在碳爐里填了幾塊碳,重新燒了水換了茶葉。</br> “爵爺,下官……”</br> 許敬宗支支吾吾的,秦長青笑了,“覺得是個威脅?”</br> “爵爺,不瞞您說。”</br> 許敬宗又嘆了一口氣,“下官沒看好他,這個人眼睛里全是陰邪。講道理,下官覺得自己的心都很黑,但不足他的九牛一毛。”</br> 秦長青笑了,開始上下打量許敬宗,后世記載,好像是干壞事兒的都是李義府,最后在李治的授意下,李義府在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讓許敬宗給他干掉了,去平息朝堂的怒火了。</br> “人吶,到什么時候不得有個擋劍的?”</br> 水燒開了,秦爵爺提起水壺,泡了一壺大紅袍,許敬宗想動手,卻被秦爵爺給拒絕了。</br> “爵爺,您的意思是……”許敬宗錯愕的看著秦長青,“人,是給下官準備的?”</br> “知道我為什么看好你嗎?”</br> “爵爺,說實話,下官也搞不懂。”</br> “因為你骨子里是大奸卻不是大惡。</br> 許敬宗,我把你找來了水部,一直放權給你,沒給你任何束縛,我要的很簡單,就是錢,我要養著游騎衛,我要給皇帝賺東征的錢。</br> 至于你未來怎么樣,我不管。要么你做脖子上不栓繩的,要么你做栓繩的。但我不是給你栓繩的人。</br> 我來水部就是想告訴你,你是個人才,是一個全才,你能做的事情,別人做不了。</br> 一個李義府而已,你急什么?有你風光的時候,你風光了我也不攔著。本爵手底下的人將來位極人臣,本爵還會為你高興。”</br> “爵爺,既然您這么說了,下官也說句掏肺腑的話。”</br> 許敬宗也不怕燙,一口氣喝了一杯茶,“下官知道,也清楚明白,風光的背后,不是滄桑,全都是骯臟!</br> 爵爺外面傳聞下官認賊做主,這是事實,下官承認。可爵爺知道,家父身死的時候,下官是怎么躲過一劫的嗎?”</br> 秦長青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br> “下官被十幾個人追,為了逃命,為了躲過一劫,下官跳進了茅坑。等爬出之后,永遠忘不了站在臭烘烘的糞坑里,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喜悅。所以,那個時候起,下官不想做好人,因為好人不長命。但是遇到了爵爺,下官又矛盾了,因為爵爺您是好人!”</br> “記得之前我和你說的,大奸和大忠嗎?”秦長青問。</br> “記得,一直謹記在心。”</br> “那本爵再教你一句話。”</br> 秦長青頓了頓,“本爵,也是被栓繩的,咱倆是同類。重要的是怎么做人。在我心里有四等人。</br> 一等人有本事沒脾氣,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氣,三等人無本事無脾氣,四等人無本事大脾氣。</br> 許敬宗,做人得有一塊棲息地,不然走到哪里都是流浪。最重要的是你未來的選擇,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去站隊,而是讓你在水部看,你一路看下去,你就會知道,你想做什么樣的人了。”</br> 說完,秦長青站起身,“秦某第一次和人交心,該說的全都說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你只要記住,本爵不倒,你不倒!”</br> “下官一定把爵爺的話謹記在心,不管是大奸還是大忠,下官絕不做大惡之人,在沒有那根繩的束縛下,絕對不去做昧著良心的事兒!”</br> “好!”</br> 秦爵爺很滿意,“李義府就先放在水部,你想怎么用,是你的事情,和本爵無關。但現在不能有成見,我給李義府安排了事情,不管結局怎么樣,你提攜提攜他,把代職變成正的,在他身上把臉面和人情全都賺足了,本爵給你兜底。”</br> 這算是暢談了,敞開心扉的暢談,許敬宗很受用。</br> 他最初覺得李義府是個威脅,是一個大惡之人,是一個沒有任何底線的人,許敬宗的第一想法是排擠掉,能趕出水部最好,但秦長青一席話,讓許敬宗茅塞大開。</br> 用人,要講究怎么用的,這個李義府將來沒準真能替自己擋刀子。</br> 也就在這一瞬間,許敬宗發現秦爵爺的后背散發出萬丈光芒,就好像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將他從黑暗中,拉向光明。</br> “爵爺,正巧您來了,下官準備了下一期的報紙,把求雨的事情全都去除了,只留下一篇名儒的歌頌。下官覺得一直寫下去,就視覺疲勞了。”</br> “做的對。”秦長青從懷里掏出來一本書,“這個你看看,新的劇本,用報紙宣揚一下吧。”</br> 許敬宗結果書籍一看,署名是《白蛇傳》,再一看內容,許敬宗發現自己沉迷了。</br> 但秦長青在,許敬宗又不能一直盯著話本看,就走向書架,取出來幾本書,“爵爺,這也是外面人投稿的,下官一直沒印刷。下官的想法是把報紙單獨分出來一個小說版面,每期就刊登一小部分,放長線、大發展……”</br> 我操!</br> 秦長青發現,許敬宗是真的有過人之處,難怪李治和小武妹妹都這么喜歡許敬宗。</br> 人家真的是干一行愛一行,行行都行!但凡你交代的事情,就沒有辦不妥的,這和上輩子報紙上的武俠小說連載有什么區別?</br> “本爵說放權就是放權,公文已經遞上去了,你未來就接替我做水部郎中了。”</br> 秦長青說完,突然問道,“老許,你今年43歲了吧?”</br> “是的,爵爺。”</br> “可曾娶妾侍?”</br> “爵爺說笑了,下官的妻子是河東裴氏。”</br> “我聽說你妻子身邊有個侍女,姓虞。”</br> 許敬宗一愣,“爵爺,下官不明白。”</br> “河東裴氏是名門,這門親不錯,但不夠啊,江南豪門你得娶一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