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老陳頭疼的小錢請了假并沒有走遠,她等賀瑫走進辦公樓,躲在角落里緊了緊身上的包,敲開了賀瑫宿舍的門。
    因為一個選秀節(jié)目里最出挑的素人過去黑料焦頭爛額的安子歸打開門,面無表情:“賀瑫不在。”
    她打算關(guān)門。
    內(nèi)心都是一個素人活得那么精彩為什么還要參加選秀的瘋狂咆哮。
    “我是來找你的。”小錢趕緊表明身份。
    她聽說賀瑫的老婆是個女強人,賀瑫在家里地位很低。
    今天第一次見到安子歸,她就覺得傳聞應(yīng)該是真的,安子歸的形象倒不至于像電視里演得那么夸張,但是很冷漠,很不友善。
    安子歸皺起了眉:“我不認識你。”
    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友善了,換做平時早就說謝謝不買關(guān)門了。
    這里是大院,門口有安保,能進出的可能都是賀瑫的同事。
    只是什么同事要趁著賀瑫不在來找她。
    突然覺察到什么的安子歸挑起了一邊的眉:“你哪位?”
    她就說賀瑫長得眉清目秀的怎么可能沒有人饞。
    小錢咬牙,她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斗不過這個女強人,但是為了賀瑫……
    “賀瑫調(diào)職等于犧牲前途。”她沒頭沒腦倒也算開門見山。
    安子歸靠著門框,唔了一聲。
    “本來再過兩年老陳就要上調(diào)了,賀瑫是最有可能頂上去的,三十五歲不到就能當(dāng)主任了。”小錢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剛才翻來覆去的臺詞都倒了出來,“但是如果調(diào)崗,他就得從頭做起。”
    “他很不容易的。”小錢感情豐富,說著說著就委屈了,“節(jié)假日就回家陪你,平時下礦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你別看那些煤老板平時看到我們都客客氣氣的,真的擋了他們財路了,膽子大的真的什么都敢做,也就賀瑫能鎮(zhèn)得住他們。”
    “可你什么都不知道。”小錢喘了口氣。
    “你只知道抱怨,要跟他離婚,要讓他調(diào)崗,踐踏他的努力,漠視他的成績!”
    還押韻上了。
    要不是這姑娘覬覦的是她的老公,她現(xiàn)在的心情應(yīng)該會被她逗得很開心。
    “說完了?”等了半天沒下文,安子歸問了一句。
    她應(yīng)該是來自取其辱的,小錢突然就有了自知之明。
    “你來是為了什么我們倆心里都清楚,說出來難聽我也怕影響了賀瑫的風(fēng)評,所以我們就不挑明了。”安子歸悠悠然的。
    短短一段話就讓小錢漲紅了臉,眼眶紅了。
    “我作為他老婆都沒有辦法幫他判斷得失,你一個外人跑過來說這些話,就是越界。”安子歸笑了笑,“不過估計你心里巴不得自己能越了這個界。”
    “我沒有!”小錢連脖子都紅了。
    她是喜歡賀瑫,是因為賀瑫離婚了心里竊喜,但是她現(xiàn)在過來,只是想為賀瑫打抱不平的。
    賀瑫付出了很多!
    可這個女人什么都不知道。
    安子歸笑笑,往后退了一步,當(dāng)著小錢的面甩上門。
    沒有個鬼。
    死丫頭片子,媽的自己今天居然只畫了個裸妝。
    安子歸懶得管小錢在門外會不會氣到失去理智,面無表情地發(fā)完郵件,面無表情地和自己的新助理小劉開完視頻會議,面無表情地合上電腦。
    “你們單位那個圓臉圓眼睛個子大概一米六二穿著鵝黃色羽絨服的那個女孩子,住哪?”她打開了手機微信。
    賀瑫秒回:誰?
    安子歸瞇眼:女的,長頭發(fā),口紅色號是YSL的斬男色。
    賀瑫:?
    安子歸不打字了,手指頭在桌子上一扣一扣。
    賀瑫:……小錢?
    安子歸:呵,挺親切?
    還小錢,人家沒名字?
    賀瑫:……我忘記她名字了,單位里都是這么叫的。
    安子歸不回。
    賀瑫:費景明約我跑山我揍他,是因為他說他想接盤。
    安子歸:?
    媽的這時候算舊賬?
    賀瑫:如果她也說了類似的話,你揍就是了,別管我的風(fēng)評。
    安子歸:……
    行吧,她消氣了。安子歸施施然的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反光里她的笑臉讓她整個人愣了很久。Xιèωèи.CoM
    會好的吧,她突然覺得。
    遠離新城,她的噩夢和幻覺也會逐漸遠離,畢竟,最低潮悲觀的時候她曾經(jīng)盯著自從提了離婚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內(nèi)容的微信對話框恍惚,她以為賀瑫已經(jīng)被她推遠,在亂七八糟的名利場待得時間太久,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再相信虛無縹緲的愛情。
    但是其實不相信也還是會想的。
    會想念現(xiàn)在這張笑著的臉,人在真心微笑的時候,會有感染力。
    手機微信提示賀瑫還在給她發(fā)消息,安子歸回了個干活了,想了想加了個笑臉。
    然后手機就安靜了。
    安子歸低下頭。
    一定會好的吧,那些幻覺和噩夢不是人為,她不會變成下一個的吧。要不然,太可憐了,她和賀瑫,都太可憐了。
    ***
    因為安子歸最后發(fā)的那個笑臉,賀瑫忐忑了一個下午。要不是小錢是個女的,他真有可能下手揍她,安子歸心情才剛剛好了那么一點點,他們的感情也剛剛緩和那么一點點。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推開屋,發(fā)現(xiàn)安子歸在低聲打電話,表情并不算特別好。
    “誰的電話?”賀瑫用口語問她,順手把自己剛才從超市買來的一堆東西塞進冰箱。
    安子歸搖搖頭,用口型回答他:“你不認識。”
    她是笑著對他說的,眼底都是笑意的那種。
    賀瑫沒忍住,像過去每一次那樣,若無其事的走過去,摟住安子歸的腰,低頭對準她嘴啄了一下。
    這個動作他們過去做了無數(shù)次,熟練到都有了肌肉記憶。
    安子歸明顯愣住了,拿著電話走了一秒鐘神才低著頭似笑非笑的應(yīng)了對方一聲。
    “很抱歉。”安子歸說,“幫不了你太多的忙。”
    對方在電話里又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聽話筒里傳出來的聲音像是中年女人,普通話口音很重。
    “對的。”安子歸又說,“這種事情只能這樣。第一步就是去公證處把這些帖子公證一下,然后請姚姐幫你寫個訴訟狀提交到法院,后面的事姚姐都會幫你,你記得要告的第一個人就是論壇平臺,要求對方提供造謠人侵權(quán)人的信息,等對方庭下和解給你提供資料了,就撤銷對平臺的訴訟追加訴訟那幾個侵權(quán)人。”
    “姚姐做過很多次了,能贏的,不要慌。”
    賀瑫看了安子歸一眼。
    她會那么溫柔耐心對待的,一般都是公司職員。
    對方又語氣急切的說了些什么。
    安子歸沉默了一下:“法院判定的是事實,你侄女的精神損失也只能用金錢來衡量,一般來說這種事,判決書下來了就結(jié)束了。”
    “……水軍不能這么用。”安子歸皺起了眉。
    賀瑫又倒了杯熱水給她,下午給她放在保溫杯的熱水她喝完了就不倒了,熱水瓶里都還是滿的。
    她又忙到忘記吃喝。
    對方還在急急忙忙的說,安子歸耐著性子聽,間或回答幾句但是對方似乎都不太能接受,最后掛了電話,她眉心也沒舒展開。
    “怎么了?”賀瑫問。
    “去吃木須肉吧。”安子歸回答,“我特意畫了全妝。”
    那個小錢同志走了之后她就給自己補了個妝,衣服也換了,氣勢十足。
    “那店裝修很爛。”賀瑫扶額,真的不值得那么慎重對待。
    “你管我。”盛裝的安子歸驕傲得不可一世。
    “那我也換件襯衫。”賀瑫決定陪她一起。
    像約會那樣。
    “你瘦了好多。”安子歸雙手環(huán)胸女王一樣用下巴說話。
    賀瑫苦笑:“我要是胖了那還是個人么?”
    換好襯衫,賀瑫伸手拿毛衣,被安子歸用下巴繼續(xù)指揮:“那件姜黃色的。”
    她自己也穿了同色系的。
    “然后那條格子圍巾。”她開始幫他搭配。
    像他時隔幾個月又像過去那樣親她一樣,她也開始一邊傲嬌一邊回到過去的樣子。
    “今天有好事?”賀瑫低頭看安子歸一邊嫌棄一邊單手幫他把圍巾系成她看得上的樣子。
    她心情看起來很好,也沒有被那個小錢影響。
    “林秋的案子判了。”安子歸仰著頭,“林秋贏了,除了夫妻財產(chǎn)平分,段亮一審因為傷人罪被判了兩年,雖然緩刑,但是好歹第一步是贏了。”
    她不知道段亮再次上訴會不會改判,但是這次的公關(guān)她做得很全面,全國人民都知道段亮家暴了,她能做的事都已經(jīng)做完了。
    她唯一能想起來的虧心事,也了了。
    “剛才那個是誰的電話?”賀瑫又低頭啄她的嘴巴。
    她眼睛亮晶晶的真好看。
    “公司以前的保潔張阿姨。”安子歸穿外套,“她侄女在大學(xué)宿舍里被人冤枉偷東西,校園網(wǎng)和社交圈都傳遍了,侄女哭著不肯去上學(xué),她打電話來問我應(yīng)該怎么辦。”
    “這事怎么問你?”賀瑫打開門,外面北風(fēng)呼嚕嚕的,他轉(zhuǎn)身把安子歸包進懷里,用腳關(guān)上門。
    “這沒外賣么?”安子歸冷了,想回頭。
    “你都化了妝了。”賀瑫提醒她,又問了一遍,“怎么什么事都找你。”
    “她大概是覺得我有辦法對付那些網(wǎng)絡(luò)噴子吧。”安子歸的聲音越來越遠,“我要有辦法就不會……”
    漸漸地,聲音就聽不見了。
    北方的冬天比南方冷得多,在屋里不覺得,但是在外面,她恨不得黏在賀瑫身上,遠遠地看著貼得像是一個人。
    小錢躲在角落里咬著嘴唇,臉被風(fēng)刮得通紅,冷得快要無法呼吸,兩只手越捏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