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霄微微搖頭，臉色沉重，“還是老樣子，一直沒有醒來過。”
    方若寧聽他口氣，見他眉宇間的疲憊，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揉了揉：“老爺子肯定是還在抗爭，我相信他會醒來的。”
    說實話，八十多高齡的老人家突發中風，本來就是一件極其兇險的事，也就是霍家財力雄厚，支撐得起，才一直在ICU這么耗著，放著普通家庭，恐怕也就順其自然了。
    見她跟著愁眉不展，霍凌霄又反握住她的手，薄唇微微撩起笑意，安慰道：“別擔心，我沒事。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我們能做的，只能在老人家還有一口氣時，不放棄，希望他能感受到家人的這份不舍，挺過來。”
    “嗯，我相信一定會的！”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霍老爺子這一病，雖說讓霍家蒙上了一層灰暗，可間接地也讓霍凌霄跟家里僵持的關系得到了緩解。
    從回來后，霍凌霄便沒日沒夜地守在老爺子身邊，跟著特護學習如何護理臥床病人，說實話，以霍家的家世，這種事哪里輪得到長子長孫來親力親為，可霍凌霄就是要堅持自己做，大概心里也懷著一份愧疚，想要補償老爺子。
    這一幕幕，自然也被霍政釗跟霍夫人看在眼底，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就算之前被氣得要死，可這個時候，他們心底也還是原諒了兒子。
    偶爾，霍夫人還會來勸他，讓他回家休息休息，陪陪孩子。
    霍凌霄能感受到這份變化，只是現在所有人的心思跟注意力都在老爺子身上，暫時也無暇去顧及其它。
    方若寧本打算重回職場，可自從發現了那個神似趙林朗的男人之后，這幾天也沒心思去想工作，只想著把這件事調查清楚。
    正好，趁著霍凌霄每天都在醫院里守著，她也能暗暗地進行這事，不被發現。
    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六年，想要調查并不容易，又為了避免被霍凌霄發現，她只能再托別人，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忙。
    打電話給褚峻中，對方二話沒說就約了見面地點。
    等她過去時，褚峻中已經清俊優雅地坐著，一邊喝咖啡，一邊還在翻著卷宗。
    “來了？”抬頭看到佳人快步過來，褚峻中微微一笑，收起卷宗。
    方若寧坐下，看著他歉意地道：“你是不是很忙？我打擾你工作了吧？”
    “不不，沒有，你給我打電話時，我就在附近，剛見完一個當事人，所以我過來很快，知道你沒這么快到，我順便翻翻卷宗。”褚峻中風度翩翩地解釋，又順勢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以為你們得出去一年半載。”
    方若寧搖搖頭，嘆息一聲，“原本，的確是沒這么快回來，但霍家老爺子突然中風，他做為長子長孫，自然應該回來。”
    “哦，原來是這樣。”
    方若寧也是知道褚峻中的人品，斷然不是那種八卦又長舌婦的性子，所以才放心跟他說實話。
    見她推過來一個錦盒，褚峻中微微皺眉，“這是什么？”
    方若寧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送我的新婚禮物，太貴重了，這個小禮物算是回禮，你一定要收下。”
    從昨天決定要找褚峻中幫忙之后，她就想到這事了，便去精品店專門挑選了這副袖扣，是一個非常低調奢華的品牌，很符合褚峻中的氣質與身份。
    褚峻中淡淡挑眉，拿過來打開。
    “跟你送我的新婚禮物沒法比，但是我一番心意，謝謝你。”見他拿出那對袖扣饒有興致地左右翻看，方若寧又強調了遍。
    男人微微搖頭，“哎……你一定要跟我算得這么清楚？”
    “不，不是這個意思，即便是在國外，收了別人的禮物，于情于理也應該回禮的。”
    “那好吧，禮物挺精致的，我很喜歡，收下了。”
    “你喜歡就好。”
    咖啡來了，方若寧優雅地道謝之后，拿起湯匙緩緩攪動著咖啡。
    褚峻中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看得出，她跟霍凌霄婚后生活很幸福，她整個眉宇跟眼底都洋溢著一股安詳與知足，使得她本就昳麗動人的五官更加散發出一種寧靜溫潤的氣質。
    都說女人是花，男人就是供養女人的那片土壤。當遇到好男人時，女人這朵花就會越開越嬌艷，越開越迷人，而若是遇到不好的男人，這朵花很快慢慢枯萎，凋零。
    褚峻中心里惆悵的同時，又真心為她感到欣慰，雖然這朵花沒有開在自己這片土壤上，但是他能做為旁觀者欣賞這朵嬌艷美麗的花兒，也算是一種別樣的幸福。
    “你專門約我出來，就是還禮？”
    “不……”方若寧淺淺抿了口咖啡，又把白凈的瓷杯放下，眉宇間攏著淡淡的為難，猶豫了下，才抬眸看著對面的男人，“其實……我找你，是有件事想讓你幫忙。”
    “什么事？”褚峻中很干脆地問道，能幫助她，他會感到很高興。
    “這件事……”方若寧想著閨蜜對此事的態度都是諱莫如深，而現在要跟一個更理智更有學識的人提到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他肯定也覺得天方夜譚。
    然而，除此之外，她想不到還可以找誰去辦了。
    她出國太多年，國內除了馮雪靜就沒什么朋友了，而衛云澈是替霍家打工的，肯定也不能請他幫忙。思來想去，只有褚峻中，而且，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去調查這件事，還能天衣無縫地瞞著霍凌霄。
    “若寧，你要請我幫什么忙？看你這么為難的樣子，難不成……霍先生對你——”
    “不不不……”見他誤會了，方若寧連忙擺手，尷尬地解釋，“不關他的事，只是……我怕說出來，你會覺得我是不是神經錯亂了。”
    褚峻中聽得越發迷惑，“到底什么事？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方若寧無措地舔唇，身體又往前坐了些，不自覺地壓低聲音，“我們回國那天，我在機場……”
    為了方便褚峻中調查，她從回國那天在機場遇到神似趙林朗的男人說起，包括老房子里的那些事，還有當年趙林朗意外去世的一些細節，全都娓娓道來。
    果然，褚峻中聽著聽著，整個臉色就變了，那種狐疑、詭異、困惑、迷茫，還有嚴肅、緊張，讓方若寧覺得自己像在講一個鬼故事。
    “我這些天，自己暗暗去調查過，可是沒查到什么，我想唯一能找到線索的地方，可能在警方的案底那邊，如果有霍凌霄的關系，或許繼續查下去不難，但這件事，我暫時不想讓他知道，你應該能明白的……所以，我想來想去，只能找你，想看看你認不認識什么人，可以調查到當年意外事故的整個詳細過程。”
    褚峻中聽完，直接問道：“萬一調查的結果，當年的意外事故弄錯了，或者是，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而你那個青梅竹馬趙先生還在人世，并且的確回來了，那你怎么辦？”
    方若寧一怔，渾身密密麻麻地爬起雞皮疙瘩。
    這件事從發現到現在，半個月了，除她外唯一知情人就是馮雪靜，可馮雪靜一直覺得是她想多了，弄錯了，或者說就是一個巧合。
    她以為，褚峻中也不會相信的，可是人家居然——
    壓抑著劃過脊椎的顫栗，她有點意外地看向對面的男人，“峻中，你相信我所說的這些？你不覺得是我產生了幻覺，或者是——”
    “我相信你。”不等她說完，男人堅定地打斷，看著她道，“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種感性寡柔的人，或許是我們同為律師的職業敏感，聽了你說的這些，我也嚴重懷疑那個趙林朗是不是還活著。”
    “真得？！”方若寧激動極了，像是終于找到了知音，雙手都有些無措，“我……我真得，我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可我就是覺得這件事不是我想多了，況且，就算我想錯了，我父親不可能也同時看錯人，所以我真得認為……”
    “好了好了，不要激動，我明白你的心情。”褚峻中看著她激動難抑的模樣，眸底劃過復雜的光。
    “若寧，說實話，我相信你理解你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我并不覺得你去調查這件事是明智的。”
    她一愣，有點困惑地看著男人。
    “你想想，如果趙林朗真得活著，那么這么多年他為什么不回來找你？就算當年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既然生活的那么好，為什么不回來找你？他娶了外國女人，而且飛黃騰達了，恕我做律師這些年見過太多人性的陰暗面——我實在懷疑他就是那起事故的策劃者，而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甩掉你，同時換上另一個身份，可能是光鮮亮麗的，也可能有什么別的東西，然后，開啟另一番新人生。你先想想，如果事實調查出來非常不堪，你能接受嗎？”
    方若寧愣住，精致漂亮的五官也蒙上了一層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