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你對我的包容忍耐，我的確很感動。尤其是遇到這件事，我不敢想若是沒有你，我該怎么辦。我原本也是打算，這幾天就找個機會跟軒軒說清楚這一切的，既然你們已經相認，那也不用我再費心琢磨該怎么開口了。”良久，坐在男人懷中的方若寧，終于退卻一步，輕言細語地說道，只是，到底臉皮薄，她說這話時只瞥了男人一眼，便低下頭。
    霍凌霄看著她難得溫順妥協的樣子，心里喜滋滋，但考慮到她的脾氣，面上沒敢太顯露。
    “這么說，你答應住在這里了？”
    “暫時吧，等我忙過這陣子，找到合適的房子，再說。”
    霍凌霄冷冷一哼，“真不知你這別扭的小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難道你打算一直讓軒軒跟著你漂泊？”
    “到時候，我買一套房子也可以啊。”
    見她裝傻，男人臉上的冷漠不屑更明顯，“那到時候，你看看兒子是愿意跟你出去住，還是留在這里住。”
    兩人關系難得緩和，霍凌霄也不想為這些事跟她再起沖突。
    等她想買房子時，他動點手段讓她買不了不就行了？
    兩人沒再說話，倒是書房門被人叩響，繼而方昀軒探進來一個小腦袋：“爸爸，你的手機一直在響，我給你拿來了。”
    小家伙這一聲爸爸，喊得無比順口，自然。
    方若寧聽著，心里五味陳雜，百感交集。
    “謝謝寶貝，幫爸爸拿進來。”男人笑著伸手。
    見兒子來了，方若寧立刻要下去，可是男人不放，反而收緊胳膊在她耳邊道：“讓兒子看著爸爸媽媽幸福恩愛的樣子，有利于他安全感和良好性格的培養。”
    方若寧不自在，可逃不脫，暗暗拐了他一下。
    “爸爸，給你。”小家伙走過來，手機遞給他，眼神在爸爸媽媽身上巡視一圈，很矜持地笑了。
    霍凌霄看到來電顯示，這才松了手，“我接個電話。”
    方若寧知道他有事，起身牽著兒子的手，兩人一起離開。
    出了書房，方若寧蹲下身，看著兒子身上穿戴整齊的衣服，她徒勞地又幫忙整理了遍，繼而才緩緩開口：“軒軒，你已經知道霍叔叔就是爸爸了。”
    “嗯。”小男孩認真地點頭。
    “其實……媽媽帶你回國，就是想找到爸爸的，以前，因為種種原因，爸爸沒法跟我們一起生活，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世上有你，所以，不是爸爸不要你，也不是爸爸不愛你。這一切，都是媽媽不好，讓你這幾年不能跟爸爸在一起。”兒子的身世是一個大烏龍，她現在解釋不清，將來更不能解釋，所以，倒不如用一個美麗的謊言來掩蓋。
    畢竟兒子的開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方昀軒看著媽媽，認真地說：“媽媽，我不怪你。爸爸說，以后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方若寧笑了笑，“好。”
    起身，眼眶也有微微的濕潤，此時，倒能理解霍凌霄那番話了。
    兒子口中喊出來的那聲“爸爸”，宛如天籟。他這個年紀，功成名就，就剩婚姻大事還沒解決，如今突然有個幾歲的兒子，親生的，無疑讓他的人生更加圓滿，他對這個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歡？
    吃過早飯，方若寧換好衣服，還是要去律所一趟。
    李媛媛那個案子開庭在即，她還有好多材料需要準備，還要跟李媛媛協商溝通，縱然是周末，她也沒時間休息。
    可是，別墅位置偏遠，周圍又沒法打車，方若寧提著包包不得不站在男人面前，有些別扭地開口：“能安排輛車，送我去律所嗎？”
    此時，方昀軒已經吃完飯，跟著園藝師去后花園“體驗生活”了，客廳里就他們兩人。
    男人視線從財經雜志上移開，晨光中俊雅的那張臉帶著迷人淺淺的笑意，“有事求人，就是這個態度？”
    “……”女人抿唇，手指暗暗用力，“那你想怎么樣？”
    霍總裁倨傲地道：“過來親一個。”
    方若寧眉眼一凜，看向他，不冷不熱地說：“早上那會兒，是你自己說，三月之約還有效的。”
    “……”這一次，輪到倨傲的霍總裁語塞，暗忖那會兒怎么胡亂保證！昨晚明明睡都睡了，全套都做了，現在還要遵守三月之約——不能碰她？
    財經雜志扔到一邊，男人站起身，過于挺拔修長的身姿頓時給人一股高高在上的壓迫感，“走吧，我送你。”
    方若寧受寵若驚，“不用了吧，你隨便派個人好了，我不想耽誤你的事情。”
    男人回頭看她：“我以為你今天需要陪伴，一早就把所有工作推了，現在你要出門，讓我在家干瞪眼？”
    女人嘟噥，“你可以在家陪軒軒。”
    “我送了你回來陪也是一樣。”
    他取了車鑰匙，轉身就朝外走去，方若寧原地站了幾秒，不得不跟上去。
    路上，男人詢問：“只是去律所？”
    “嗯。”其實還要跟李媛媛見面的，不過不想跟他說，她的雙臂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那輛白色奧迪還停在寫字樓下的車庫里，到時候她自己開車去好了。
    “中午回來吃飯么？”
    “不回吧。”這都九點了，再回來吃飯，時間都耽誤在路上。
    見他側臉沉肅，一時也不說話了，方若寧突然覺得愧疚似得，補充道：“下午我早點回來。”
    霍凌霄回頭，含笑地看她一眼，“突然變乖了，我還有些不習慣。”
    “……”
    到了CBD，方若寧客氣地說了句謝謝，轉身就下車了，霍凌霄原本還想跟她叮囑幾句，甚至討個goodbye
    kiss，都沒來得及。
    電梯里，方若寧手機響起來。
    馮雪靜在那邊問：“你今天什么安排？有沒有空啊？我去看看你。”
    “我剛到單位這邊，還在電梯里呢，中午你若是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關于租房那事，方若寧想著也得跟好友交代一下，當初麻煩人家幫忙找的房，總不能給她添麻煩。
    馮大小姐也干脆，“好，中午我去找你。”
    周末，律所的人比平時還是少一些，不過，衛云澈這個老板總是不論何時都在。
    見方若寧也來了，衛云澈知道她那個案子快要開庭，便跟了進來想問問進展，不過還沒開口，方若寧先給他扔了個炸彈。
    “昨天下午我回家，發現家門口被人潑了紅漆，畫著骷顱頭，地上還扔了一堆蛇啊貓啊老鼠啊亂七八糟的動物尸體，把我嚇得魂飛魄散。幸虧霍凌霄的保鏢跟我在一起，立刻報警處理了——”
    “什么？”沒等她把話說完，衛云澈臉上風云變色，眼眸都要瞪出來，“查出來是誰干的了嗎？這也太囂張了！好歹現在都知道你背后的人是霍凌霄啊！”
    “是啊，所以人家只是恐嚇而已，沒有真正對我下手。”方若寧淡淡地道，那些卷宗全都翻出來，“雖然沒有證據表明就是那兩個被告的家人幕后指使，但想想也只會是他們了，師兄，這個案子我必須得贏，贏得徹底！他們越是威脅我，我越是要堅持到底！你幫我看看這些資料，我們討論下這個該怎么辯論。”
    衛云澈面色嚴肅，接過那些卷宗，又找了個主管刑事案件的同事過來，幾人開了個小會，商議對策。
    中午，馮雪靜已經到了CBD之后才給她打電話。衛云澈跟那個同事都有飯局，她也沒跟兩人客氣，跟好友約好餐廳之后便過去了。
    “小靜。”
    馮雪靜見她坐下來，認真盯著看了看，關心地問：“沒事了吧？我看了林阿姨發給我的照片，惡心了好一陣兒，晚上睡在被子里都毛骨悚然。”
    在好友面前，方若寧也不必強撐了，喝了口水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昨晚做噩夢，嚇死了，辛苦霍凌霄在。”
    神經放松，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說什么了，馮雪靜聽聞，眉眼曖昧地挑起，“看樣子，這次意外倒讓你們的關系親密了不少。”
    呃——
    方若寧一下僵住，下意識想反駁，頓了頓又沒說話。
    “他跟軒軒已經父子相認了。”
    “是嗎？”馮雪靜吃了一驚，“這動作夠快！剛把你們倆接過去，就父子相認了，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放手了？”
    “哎……”方若寧長長一聲嘆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反正走一步是一步，不管他對我態度如何，他對軒軒的愛是真心的，看著軒軒那么高興，我也不忍再從中阻撓了。”
    “哎呀！你早就應該這樣了！有人對你好總比自己又當爹又當媽要強！而且，人家在關鍵時候不就發揮作用了嗎？”
    方若寧瞅他一眼，“你拿人家多少好處啊？成天幫他說話。”
    馮大小姐還她一個白眼，“你咋不識好人心呢！我這不是為你考慮，看你這些年過得太苦，現在好不容易有個人對你好，人家條件也是萬里挑一的，我怕你別別扭扭地錯過了幸福！”
    “好好好，謝謝馮大小姐關心，今兒這頓飯我請，你就不要跟我搶了。”方若寧當然知道好友對自己的關心，笑著應承下來，又道，“我昨天跟林阿姨打電話了，她說支付三個月的房租做賠償，我也答應了，找個時間我會過去把東西搬出來。”
    “嗯，林阿姨跟我說了，就這樣吧，你以后跟著霍凌霄混，也不用外面租房了。”
    方若寧撇了撇嘴，沒說話。
    下午，她又去找了當事人李媛媛，跟她說了些開庭的情況。
    三點多時，手機響起，她看著是霍凌霄的來電，毫不猶豫地掛斷，繼續跟李媛媛交代事項。
    可很快，手機再度響起。
    “喂，我在工作，你有什么事？”
    那邊，正陪著兒子侄子的霍凌霄不滿地問：“說好的下午早點回來呢？這都三點多了。”
    “……”無語了下，方若寧只好壓低聲解釋，“還有點事，很快就處理好了。”
    “那等你回來，估計也吃晚飯了。”
    方若寧沒好氣地道：“誰讓你住的地方那么遠？時間都在路上耽誤了。”
    話落，沒等那人開口，果斷地掛了電話，手機調成靜音。
    跟李媛媛交代完各項事情，方若寧擔心地問：“你家這幾天，沒發生什么事吧？”
    年輕女孩兒緩緩搖頭，“沒……就是我爸媽，天天嚇得不得了，說擔心被人報復什么的。”
    方若寧心里哀嘆，只覺得諷刺。
    這世道什么時候黑白顛倒了？做錯事的人理直氣壯，受害者卻戰戰兢兢不敢聲張。
    “那五百萬呢？”
    “五百萬……我讓我爸媽捐出去了，是我跟他們一起去的，我確定捐了。”女孩兒柔柔軟軟地肯定說道。
    “捐款憑證呢？”
    李媛媛從包包里翻出相關證明，全都遞給她，“都在這里。”
    “好。”方若寧接過看了看，沒問題，“這個我先拿著，有用處的。”
    “嗯。”
    東西收起，方若寧笑了笑，輕輕拍著她安慰道：“暫時先這樣吧，你不用擔心吧，我會為你討回公道。”
    “嗯，謝謝你方律師。”
    從市區開車回到霍凌霄的獨棟別墅，已經快五點了。下車，看著眼前一幕，方若寧吃驚地嘴巴半張，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短短大半天時間，庭院里居然多了一個兒童樂園，兩個孩子在里面鉆來鉆去，追逐打鬧。
    “媽媽！”看到方若寧回來了，方昀軒立刻從滑滑梯上沖下來，朝著她跑來。
    另一個孩子，無疑是霍子謙。
    “阿姨好！”
    “這是你大伯母，叫什么阿姨！”別墅里走出一人，冷聲威嚴地斥道。
    滿臉歡笑的霍子謙小臉一僵，立刻改口，“大伯母！”
    方若寧：“……”
    梅姨走過來，給兩個孩子擦了擦汗，“衣服都汗濕了，兩個小少爺趕緊去沖個熱水澡吧，小心著涼。”
    方昀軒看向父母：“媽媽，我先去洗澡換衣服。”
    “好！”跟兒子擺擺手，等他跑遠了，方若寧的視線才落在男人臉上，微微皺眉，“在孩子面前，你不要這樣。”
    “怎樣？”
    “什么大伯母，我倆根本就不是那關系。”
    男人挑眉，“那找個時間去登記結婚，你若是想要婚禮，我也可以陪你折騰下。”
    方若寧心里咯噔一蹦，再度看向他。
    冬日夕陽暈黃，伴隨著降落的圓日，溫暖也一并被帶走，她看著男人被夕陽暈染的側臉，五官更顯深邃，眸光越發幽暗，心底里，竟莫名地熱乎一片。
    “你是認真的？”心尖兒有些發抖，她輕聲問道。
    霍凌霄就知道她不信，又走進一步，沖她微微笑：“兒子也認了，兒子的媽，我當然也得給個名分。”
    話落，男人的手情不自禁抬起，撫摸上她那邊被夕陽映照的血紅血紅的耳珠。
    微微涼，捏在手上綿軟滑膩，他心坎忍不住一動，又道：“成了霍太太，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沒人敢為難你，再多的爛攤子，有老公幫你收拾，嗯？”
    心跳越發慌亂，女人抬眸看他，盈盈水眸搖曳著淺淺波光，竟然有一點點心動。
    可最后，她還是拒絕了。
    “我還沒想好。”
    男人聳肩，長舒一口氣，揉捏她耳珠的那只大掌收回，抄進西褲口袋里，“外面冷，先進屋吧。”
    他轉身就走，背影清俊高冷，疏離淡漠，好像剛才跟她“求婚”的那人不是他。
    女人站在原地，漂亮的杏眸微微瞇起，瞧著他的背影看了看，悠悠一嘆息，跟上。
    吃了晚飯，李權要送霍子謙回老宅，可小家伙死活不肯。
    “子謙，你明天還要上幼兒園。”小家伙最怕的大伯冷冷開口。
    霍子謙壯著膽子，撒嬌：“大伯，你跟奶奶打個電話，叫張叔叔明天把我書包送去幼兒園就好了。”
    張叔叔是老宅的司機。
    這小子，腦袋瓜倒是靈活！
    “大伯，我想跟昀軒哥哥一起睡。”
    另一邊沙發上，方昀軒又恢復了高冷深沉，看了看那個異常黏人的“弟弟”，皺起的小眉頭明顯不愿意。
    倒是霍凌霄突然想到什么，薄唇勾起笑意：“那好吧，我給奶奶打電話。”
    “耶！”小家伙興奮極了，又重新跑到方昀軒面前，“昀軒哥哥，我們去你房間玩吧！你的房間太酷了！我也要叫我爸爸給我弄個一模一樣的！啊不……要么以后我就搬到這里來住吧，反正你的床那么大，我們倆都是小孩子，睡得下的……”
    方昀軒被一身蠻力的堂弟拖上樓，一路上耳朵還要遭受荼毒。
    樓下，霍凌霄跟方若寧看著遠去的兩兄弟，一個淡淡含笑，一個面露沉思。
    “你是認真的？”
    “你指什么？”
    “這孩子住在這里啊？”
    男人挑眉，慢條斯理地問：“怎么了？你不愿意？做為未來的女主人，你若是不愿意，我讓人送他回去好了。”
    方若寧瞪他一眼，懶得理會，轉身上樓。
    她哪里有資格決定人家愿意留誰住下，她都還是個借宿的。
    況且，看著兒子有了伴兒，她也覺得欣慰，但愿霍子謙的活潑開朗能感染兒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