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霄瞥了眼，淡聲道：“后來合作領域擴大了，投入資金也翻倍，之前談妥的合同自然要重新商議。”
    “哦，這樣。”方若寧點點頭，在合同法相關方面了解透徹的她，盯著那份資料看了看，又建議，“這個還應該修改下，有壓縮的空間。”
    霍凌霄轉頭看她，“你也這么認為？這份文件遞上來有幾天了，我住院耽誤了下，一直壓著，剛才看了看，我也不滿意，準備打回去讓他們重新擬定。”
    “不用了，反正下午沒事，我說，你來修改就好。”方若寧微微抬手撥了下紙張，又問，“關于你們擴大合作后的資料呢？我先看看。”
    霍凌霄騰出一手從文件中翻了份出來，準備給她看，見她胳膊不能動，他又放下：“等我吃完飯再說，先等會兒。”
    “哦。”方若寧看他一眼，見他似有點急，忙又勸，“你慢慢吃，又不急。”
    沒想到兩人關系這么快就緩和，霍凌霄一邊吃飯一邊回頭看了她一眼，俊臉似有猶豫，可最終還是開口道：“其實，我還是希望你回公司做顧問，合同這一塊，你之前負責時做得很好，鐘部長跟我說了幾次，讓我勸勸你再回來。”
    方若寧愣了下，沒想到他趁機提出這個。
    如果兩人關系融洽，她其實也不排斥回去做，說實話，做霍氏的法律顧問比在外面打官司輕松多了，賺得還不少，又能兼顧孩子，她沒什么不樂意的。
    只是，兩人現在的關系還比較尷尬。
    頓了頓，她找了個借口：“我現在這個官司比較棘手，還不知什么時候能處理完。萬一一審后某一方不服提出上訴，耽誤下去還不知要多久。”
    霍凌霄知道她會推脫，當下也不再強求，只是就事論事說道：“這個案子我已經知會了相關人員，他們會秉公執法。”
    吃驚地回過頭來，女人擰起秀氣的柳眉，盯著他打量了好一會兒，清澈如水的眸子神色變幻，“你……你這樣做，萬一傳出去，肯定會得罪那兩家，生意場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沒等她說完，霍凌霄淡淡涼涼地笑了下，斜了一眼，“你以為我不干預，就不會得罪了嗎？我們倆的關系，現在還有誰不知道的？雖然我從沒公開宣布軒軒就是我霍凌霄的兒子，可大家早已經這么認為。”
    “……”方若寧抿唇，收回視線，一時不知如何回應了。
    霍凌霄剛放下筷子，外面等候的李權像是有透視眼一般，敲門進來，將滿桌狼藉收拾干凈，拿走。
    起身倒水喝，他順帶給方若寧也帶來一杯。已經習慣了被他照顧，她很自然地就著杯子喝水。
    霍凌霄站著，看著杯子擋住她大半的臉，抬起頭來時，視線能捕捉到她吞咽的動作，繼續往下，寬大的病服領口自然下落，精致美麗的鎖骨和胸前若隱若現的溝壑，都明晃晃地刺激著他的感官。
    莫名地，清俊淡漠的眉心微擰，眸子沉沉收斂。
    一杯水喝完，最后灌了幾滴到脖頸，女人沒好意思說，但霍凌霄眼尖地發現，立刻抽了紙巾幫她擦拭。
    “謝謝。”禮貌客氣地笑了下，她難得真誠道謝。
    男人勾了勾性感削薄的唇瓣，沒回應，轉身放回杯子。
    “要不要午睡？”
    方若寧搖頭，“睡不著了。”
    “可我有些困。”昨晚喝酒到有些晚，沒睡幾個小時。
    瞧他身上還是昨天離開時穿的那身衣服，剛才吃飯時坐的近，依稀能聞到酒氣，想也知道昨晚他干什么去了。
    于是，方若寧主動建議：“要么你回去休息下吧，我現在沒什么要做的，即便有事，也可以找護士幫忙。”
    霍凌霄的確有些受不了身上的味道，見她現在狀態還不錯，想了想便點頭：“那我先回去一趟。”
    “嗯。”
    既然達成一致，霍凌霄也干脆，那些文件和電腦就放在她這里，放心得很，起身便走。
    可是，到了門邊，突然又頓住。
    轉過身來，他明知這女人不可能主動找他，卻還是交代道：“要是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逞強。”
    他語調平靜，面容深沉，話語中有幾分認真，方若寧全都體會的真真切切。
    當即，看著側身站在門口的挺拔身影，她清晰地感覺到心跳有一瞬的慌亂，繼而點頭，“好。”
    轉身離開時，男人嘴角似勾出了淡淡的笑。
    病房門關上，可好一會兒，亂掉的心跳還是沒法平復，胸腔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悄然滋生不受控制。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分析這種心境意味著什么，難道短短時日，她已經被這個男人打動了？
    這么一想，心跳越發慌亂，她連忙暗示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她早已心如止水，怎么可能還愛上別人？還是她最抗拒最想逃避的男人！
    手機驟然響起，將她從這種惶恐不安的情緒中拉扯出來，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褚峻中，她又頓感為難起來。
    自從跟他把話說清楚，雖然對方很坦蕩，很釋然，兩人間的關系也回歸正常，可她心里還是覺得有點尷尬。
    猶豫再三，她還是用手指劃過綠鍵，直接點開免提。
    “喂，峻中。”
    “若寧，網上那個視頻里救人的是不是你？”褚峻中開門見山地問。
    “嗯，是我……不過，視頻不是已經被警方處理了么？”
    “是處理了，不過還有一些截屏的照片，我現在才在朋友圈看見，覺得像你，就打電話問問。”
    原來如此，方若寧明白過來，又道：“是我，那個女孩兒是我當事人。”
    幾句詢問，褚峻中得知她受傷了，頓時越發擔心：“傷得嚴重嗎？你在哪里？”
    一聽他這么問，方若寧頓時急了，擔心他會過來探望，萬一遇到霍凌霄，免不了又是一場尷尬，甚至爭執。
    想到那副場景她就覺得頭疼，當下只好道：“不嚴重，只是手臂拉了下，休息幾天就好了。”
    “真得不嚴重？”
    “真得！你不用擔心，先忙你的事吧。”害怕多說多錯，多答多漏，方若寧只好找借口搪塞，“我這邊還在跟當事人溝通案情，先不聊了，等我有空再聯系你。”
    褚峻中也不知她是逃避還是真有事在忙，也不好多問，兩人道了別，掛斷電話。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手機又響，她看著號碼不禁皺眉，暗忖真是不能撒謊。
    電話就是那個李媛媛的母親打來的。
    “喂，阿姨。”
    手機另一邊，李媽媽關心問道：“方律師，你的傷好些沒？”
    想著自己已經住院了，方若寧不禁苦笑，可嘴上還是說道：“好些了，謝謝關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
    見她連聲應著，欲言又止，方若寧便知有事，于是又問：“阿姨，您有什么事嗎？”
    “哦，是……是有點事。”李媽媽笑了笑，通過語氣也能想象她這會兒局促不安的樣子，“警察剛才打電話過來，讓我們明天帶媛媛再去派出所一趟，說就是詢問案情，我問要不要律師一起去，他們說沒必要……可是我，我跟媛媛爸什么都不懂，媛媛精神狀態又很差，我不放心——”
    方若寧聽明白了，“您的意思我知道了，明天什么時候？”
    “上午九點半……”
    “好，我知道了，我會過去的，明天見。”
    那邊，李媽媽一聽她肯答應，連聲道謝，聲音里明顯放松下來。
    掛了電話，方若寧也覺得奇怪。
    受害人之前已經配合警方做了幾次調查了，該問的全都問清楚了，怎么現在還要詢問？
    想著霍凌霄說已經跟相關人員打過招呼了，這件案子他們不敢畏懼強權徇私舞弊，她心里祈禱著最好是沒什么幺蛾子。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著就三點了，還有一個小時就得去幼兒園接兒子。
    自己這樣子肯定是出不去了，她想了想，又慢吞吞地用微信給某人發消息：“你要不要接了軒軒再過來？”
    正在路上的霍凌霄看到微信，眉峰淡淡一挑，打了電話過去。
    手機響起，方若寧微微一怔，接通：“喂。”
    “我快到醫院了，軒軒等會兒讓凌淵接了后送過來。”男人如是交代。
    方若寧聽了，也不知怎么回應，就“哦哦”了兩聲。
    霍凌淵，想著上次她跟霍凌淵的談話，方若寧便覺得難堪又尷尬，琢磨著等會兒見面該怎么打招呼。
    霍凌霄很快來到，明顯洗了澡換了衣服，不用去公司，他穿的較為隨意，白色棉質襯衫，淺咖色休閑長褲，那雙腿太長太直，到他腳踝的位置微微露出一截皮膚，視覺上越發拉長腿型，襯得整個人修長優雅。
    想起閨蜜說，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她反正不吃虧，心里便忍不住躁動起來。
    說來也怪，明明跟這人親密關系都發生了好幾次，可她每次見到他，總感覺眼神都不知該往哪里放，就像是不太熟的人不好意思相處一般。
    之前，她以為是心底里抗拒、鄙視，甚至是厭惡這個人，所以懶得正眼打量，可現在她有了改觀，突然覺得……是不是這人太過耀眼，太過吸引人，她不敢正視？
    思緒紛飛，她別扭地移開視線，嘴里咕噥了句：“這么快……”
    其實不快了，他走了兩個小時。
    但這是第一次，看到他之后沒有排斥的感覺，所以總得找句話寒暄。
    霍凌霄顯然也知道她是寒暄，沒有回應，幽暗沉沉的眸子瞥她一眼徑直走到堆著文件的小桌前，直接就問：“有時間嗎？”
    “……”方若寧看了看他，下床走過去。
    沒時間她干什么去？盡問廢話！
    見她直接走過來，霍凌霄挑眉看了眼，微微挪了下身體，給她空出地盤。
    方若寧坐下，說：“那些材料我都看了，也想好了該怎么擬這個合同，我說下我的意見。”
    “好。”
    幾個月前出差那次，兩人一起共事過，都明白彼此的工作作風，配合還算默契。霍凌霄沒想到的是，在關系僵持了這么久之后，再度緩和也還得靠工作上的接觸。
    她表達自己的看法，男人時不時提出意見，兩人坐得近，他身上清新馥郁的薄荷香時而縈繞時而遠離，弄得方若寧幾次心跳加速，差點走神。
    精英之間的對話，事半功倍。很快，霍凌霄已經在手提上改好了新的協議，用郵箱發出去，讓陳航打印了交給市場部跟法務部。
    方若寧暗暗舒了一口氣，見自己住院還能發揮點作用，心里微微感到高興。
    手機響起，是霍凌霄的，他看了眼，視線從電腦屏幕上轉移，見手機放在另一邊桌腳的文件上，便探身去取。
    靠得太近，他身上的氣息再度隨風而來，方若寧驀地僵住身子，覺得蠻不自在，便突地起身準備走開，不想動作太快，把桌邊的幾份文件刮掉了。
    本能地蹲下身去撿，霍凌霄動作更快，“你別動，我來撿！”
    他起身過去蹲下，方若寧又正好站起來，突地，“嘚”一聲，她只覺得頭頂上一痛，同時也聽到了男人悶哼的聲音。
    知道頭頂跟他下頜撞到了，方若寧窘死了，連忙看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撞著哪兒了？”
    霍凌霄捂著下巴，可準確來說，疼的地方不止是下巴，而是舌頭。
    牙關被撞擊闔上，咬到了還沒來得及退回的舌尖兒，這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臉色都變了。
    方若寧看著他眉心緊蹙說不出話的樣子，既尷尬又著急，還有幾分歉意：“怎么樣啊？咬著嘴了？”
    忍過那陣疼痛的霍總裁，大著舌頭說出兩字：“舌頭……”
    “……”
    “好像咬了個泡……”他舔了舔，覺得舌尖很不自在，于是伸出給她看。
    方若寧窘的恨不能鉆地縫了，見他伸出的舌尖上真有一個血泡，頓時面紅耳赤：“這個……要不要叫護士處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