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碼歸一碼，不然下次有事我都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他這么說，小年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微信轉我吧。”
    送走了小年輕，褚峻中上車，將房卡遞給女人：“十一點多了，你趕緊去睡吧，我就不上去了。”
    方若寧垂落眼眸，看著遞到面前來的房卡，一時心里交織著千言萬語，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褚峻中看著她眸底翻滾的情緒，臉上復雜的神色，當然知道她心里想著什么，又把卡往前遞了下：“沒事，別多想，他查不到的。你先住兩天，等心情平復下來，再想以后的出路。孩子就算跟你的青梅竹馬沒關系，卻也是你親生的，你疼他愛他四年了，看得比你命都重，怎么可能突然放得下？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做決定，先靜一靜，心平氣和之后，再想出路。”
    眼眶再次泛紅，方若寧完全沒想到，在她這么艱難絕望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給她莫大幫助的人，居然是一個被她利用的人。
    心里愧疚更甚，她接過房卡，吸了吸鼻子，又抬眸看著男人笑了笑，“峻中，你這樣幫我，我實在是——”
    “別想這些，朋友不就是互相幫助的嘛，何況，你還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
    方若寧被這幾個字蟄了下，越發心虛。
    其實，她從來沒當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過。
    知道孩子是霍凌霄的，她一度認為自己逃不出那人的魔爪了，也以為跟褚峻中的關系就不了了之了——可現在，他依然當她是女朋友。
    一股念頭突然崛起，她想著自己若是跟別的男人睡了，以霍凌霄的尊嚴骨氣，肯定對她不屑一顧了。
    念頭興起，心跳忽而慌亂，她攥著掌心里的房卡，鼓足勇氣，好一會兒，才抬眸：“要么，你留下來吧……”一旦開口，話語已經無法收回，她看了眼車載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繼續磕磕巴巴，“都，快凌晨了，你再開車回去也辛苦……”
    話中深意再明白不過，她相信對方明了。
    褚峻中微微挑眉，顯然有些意外。
    繼而，男人望著她微微一笑，沉潤的嗓音輕輕問道：“若寧，你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嗎？”
    方若寧沉默，臉上的熱浪席卷全身。
    “你提出這樣的邀請，是出于對我的報恩報答，還是真心實意覺得我這個人值得托付？”
    “……”方若寧羞愧地無地自容，她知道，以褚峻中的敏銳聰慧，當然看得出她的誠意有多假。
    “如果只是報恩報答，我不接受。趁人之危，是小人舉動。雖然這些年我幫人打官司，不能說做的全是正義之舉，可這樣明目張膽的小人行徑，我不恥。”
    方若寧越發吃驚，一時間，心底里對這個男人的好感陡然上升好幾度。
    她也明白，或許褚峻中就是故意這樣做，還讓她感動，讓她更加覺得歉疚，可她還是忍不住“上當”了。
    這樣好的機會，放著霍凌霄那個流氓，怕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有對比，才有判斷。
    “你……確定？”面紅耳赤，眼眸羞憤的都要滴下水來，好一會兒，她結巴地再次問道。
    褚峻中優雅淡然一笑，又催促：“快去吧，很晚了，早點休息。”
    方若寧還能說什么？她一個女人都主動提出邀請了，人家拒絕，她還能說什么？
    恍惚地點點頭，她尷尬地微微扯唇對著男人笑了笑，“那我走了，謝謝你。”
    “嗯，有什么事可以用酒店電話聯系我。”
    “好。”
    最后應了句，方若寧又看了看他，轉身推門下車。
    很順利地進了房間，插卡，取電。她看著千篇一律的酒店擺設，疲憊無力地靠在墻壁上，沉沉閉眼。
    *
    凌晨時分，霍凌霄接到最后一通電話，內容還是那句：“霍總，還沒找到，我們繼續找，您早點休息。”
    手機扔在一邊，他將擦頭發的毛巾一丟，坐在床邊渾身戾氣薄發，好似黑暗中靜靜蟄伏隨時準備狂奔而起的猛獸。
    好一會兒，那股子危險膨脹的情緒慢慢收斂，他又沉著臉拿起手機，明知那女人電話打不通，卻還是撥打了一遍。
    果然，關機。
    靠！胸口一陣怒意，他恨不得把手機摔在墻上！
    方若寧失蹤了……
    整整一夜，他們都沒找到，就連紀南塵跟席鳴圈子里的人都全撒出去了，到處打聽，依然沒有消息。有人建議在微信朋友圈發個尋人啟事，發動廣大網友的力量去找人，結果到陳航這里就被狠狠批了一頓，罵的狗血淋頭！
    難道要讓全城人民都知道堂堂霍氏集團的霍總裁拿不下一個女人，把人逼走了還興師動眾地滿城搜索？
    不嫌丟臉的！
    沒辦法，最方便快捷的路子不能走，大家只好暗地里繼續打探。
    霍總裁親自送了方昀軒去幼兒園，回公司的路上，李權硬著頭皮再次打來電話：“霍總，警方那邊幫忙查了，沒有入住酒店。她最后出現的地方就是二少約她談話那棟大廈東邊的十字路口。”
    “你的意思是，那么大個人，憑空消失了？”
    “不是，現在警方還在調取路口四個方向的監控，但因為人流量大，估計需要一段時間篩選偵察才能找到她之后去了哪里。”
    霍凌霄沒說話，冷冷掛了。
    到了公司，紀南塵電話打來：“還沒找到？”
    “沒。”
    “會不會已經出國了？你要不要聯系出入境那邊看看？”
    “出國？”
    “是啊！我覺得以那女人的脾氣，沒什么做不出來的。”
    霍凌霄突然沒了辦公的心思，拽了車鑰匙又離開公司。一路風風火火，趕到翡翠府，他直接聯系了開鎖公司的人來，撬開了方若寧的住處。
    直奔臥室，翻箱倒柜，他沒費太大功夫，就把女人藏在衣柜帶鎖抽屜里的幾本護照全都翻出來。
    護照在，那她不可能出國，人肯定還在國內，甚至還在海城。
    只是，海城市將近兩千萬人口，八區九鎮，一千多平方公里，她若是藏到了那些偏遠的郊區和城鎮，想要找出來還真是艱難。
    誠如南塵所說，這女人沒什么做不出來的，她要是躲在什么偏僻的地方，怕一時半會兒真沒辦法找到。
    霍凌霄將她幾分護照全都拿走了，以免她偷偷潛回來拿了護照跑路。
    手機響起，還是紀南塵。
    “怎么樣，找到她的護照沒？”
    “找到了。”
    “嘶——這么說，人沒走？那她還能躲去哪里？最起碼要住宿吧？現在都是實名登記啊，難不成她還能借別人的身份證？”
    紀南塵無意間的一句話，讓霍凌霄突然眼眸瞇起，“我知道了。”
    陰沉沉落下幾個字，他掛了電話，又給陳航打過去，“你去查一下那個褚峻中。”
    陳航說：“一早就調查了，他早上八點多從住處出發，去上班了，派了人跟著，沒發現異樣。”
    “那也去查，看看他有沒有登記住宿的記錄。另外還有那個馮雪靜，也一起查。”
    陳航明白過來，“霍總，你的意思是，方律師借他倆的身份證住酒店？”
    “不排除這種可能。”
    “好。”
    陳航領了“旨意”，立刻又去找警局的同志幫忙調查，然而很快，就有消息傳來。
    他們兩人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住宿酒店的登記。
    霍凌霄再次陰翳。
    *
    方若寧一夜沒怎么睡，掛念孩子，早上醒來，腦袋鈍鈍地痛。
    手機連了酒店的WIFI，她能收到微信消息。
    馮雪靜發來的：霍凌霄動用了不少人找你，好像連我都被監視著，估計是怕我得了消息偷偷去找你。
    衛云澈發來的：若寧，你到底在哪里？遇到困難可以跟我說，我幫你解決，不要不辭而別，我們都很擔心你。
    我們？
    方若寧扯了扯嘴角，他跟誰是“我們”？跟霍凌霄嗎？
    退出界面，再點開下面一條，褚峻中的：若寧，我被霍凌霄派人跟蹤了，怕是今天不能來找你。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讓我那個合伙人的弟弟幫你辦，他的電話是XXXXXXXXXXX。
    點開回復的對話框，她寫寫刪刪，斟酌好久，回復：知道了，謝謝你。
    褚峻中很快有回復，直接發了語音：“醒了？”
    嗓子有些嘶啞，又或者是不想開口講話，她用文字回復：嗯。
    “你吃飯什么的，可以外賣，但是開門時要注意點。”
    “若寧，其實我不建議你躲太長時間，有個孩子橫亙在你們之間，早晚還是要面對的，不如跟他好好談談孩子的撫養權問題。”
    聽完這兩條語音，方若寧沒有再回復。
    法院那邊的傳票她是不會理會了，軒軒現在就跟在那人身邊，他應該也不會再爭奪撫養權什么的，十有八九會撤訴。
    手機放下來，她重新躺回柔軟的被褥里。
    這些年，一直獨立堅強，不敢松懈，因為有孩子要養育，有家庭要承擔。現在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堅持的依靠的不過是一場誤會，心靈解脫釋放之下，雖然有些空蕩，但也換來前所未有的輕松。
    眼眸輕輕闔上，除了對兒子的思念外，心里沒有太多想法，疲憊無力悄然而至，她索性再次熟睡。
    整整一天，沒有走出酒店房間。餓了就叫酒店服務，開門取餐時都沒有露臉，怕被人認出。
    褚峻中說讓她面對跟霍凌霄之間的問題，可她暫時還沒有那個勇氣，又或者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胳膊拗不過大腿，所以，讓她繼續逃避著吧。
    方若寧人都失蹤了，孩子又在身邊，霍凌霄自然從法院撤訴了。下午四點，他親自去幼兒園接了軒軒。
    霍子謙見大伯又來了，還以為是來接他，可跑出教室門才發現另有家里的育兒嫂來接他。
    “大伯，為什么你來接昀軒哥哥不接我？”霍小少爺雖然害怕這個大伯，卻還是壯著膽子問出。
    霍凌霄看著侄子，想著小家伙那么小就父母離異，沒了媽媽疼愛，心里自然也有幾分憐惜，便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問道：“那你要跟昀軒哥哥一起去我公司嗎？”
    小東西一聽興奮，眼珠子登時瞪出來，“好啊！”
    霍凌霄于是看向司機跟育兒嫂，淡聲交代：“你們回去說聲，小少爺我帶去公司了。”
    “是，先生。”
    兩個小子先后上車，方昀軒盯著霍凌霄看了好一會兒，才問：“叔叔，我媽媽呢？出差還沒回來么？”
    “嗯……”親自駕車的男人，沒有回頭，平靜地道，“工作還沒有忙完。”
    “可是，為什么她連電話都不給我打？”
    “工作太忙了，還有時差。”
    方昀軒無精打采地坐著，眸底浮起絲絲憂傷，那么小的孩子，竟也流露出那么復雜的情緒，好像明明懂得什么，卻因為大人不想要他懂得而裝作不懂得。
    霍凌霄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剛毅的臉龐越發冷峻，眸光晦暗難測。
    兩個小帥哥小暖男的到來，讓總裁秘書室沸騰了起來。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幾乎是把壓箱底的本領都使出來了逗兩個孩子開心，恨不得抱起猛親幾口。
    霍子謙從小就是人精，愛說話，會哄人，跟小姐姐們打成一片，逗得大家歡聲笑語。
    而方昀軒，則不管別人給他拿什么好吃好玩的，他都是恭敬紳士地道謝，而后拒絕。
    “瞧，這性格脾氣是不是像極了霍總？高冷，傲嬌。”
    “嗯，的確。”
    辦公室里，霍凌霄又打電話出去，聲音已經是冰冷寒惻，“還沒消息？”
    李權聲音一緊，連忙道：“霍總，有消息了，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匯報。”
    男人臉色登時緊繃，“人在哪里？”
    “具體方位還沒查到，不過分析交通監控之后，查到她上了一輛公交車，一直坐到了終點。那邊比較偏，電子眼不多，她下車后走了一段路，就又……沒了監控……”
    “派人去那一塊找了么？”
    “已經派去了。”
    “找！連夜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