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峻中送他們母子倆到了CBD云天律師事務所。
    下車前，方若寧征求兒子的意思：“軒軒，你是跟媽媽上樓在辦公室等著呢，還是跟褚叔叔在附近逛一逛？媽媽會盡快忙完工作下來。”
    方若寧原本以為，小家伙肯定會跟自己上去的，畢竟與這位褚叔叔還不夠熟，只是她若是主動開口帶孩子上去，倒顯得不相信褚峻中，有些打擊人，所以她故意這么一問，想借孩子的口說出來。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小家伙竟四平八穩地說：“媽媽，你上去工作吧，我跟褚叔叔在一起。”
    啊？
    方若寧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心里的驚訝。
    駕駛位置上，男人轉身過來看著后座的母子倆，笑了笑道：“看來，軒軒對我印象還是不錯的，很信任我。放心吧，孩子交給我，你趕緊上去忙工作。”
    方若寧依然不放心，可是又沒辦法，尷尬地猶豫著笑了笑，只好答應，推門下車。
    “要是搞不定，就打我手機。”
    “知道了，你別擔心。”
    方若寧趕緊上樓了。
    褚峻中兜了圈，找了個停車位，停好車后帶著小家伙下車。
    “好了，想去哪里，叔叔帶你去。”褚峻中還是第一次帶這么小的孩子，也沒什么經驗，只是憑著想象覺得小孩子應該會喜歡買玩具之類的，于是建議，“要么去商場逛逛？叔叔給你買禮物。”
    原以為小家伙會很高興地答應，可誰料，只到自己腰際的小男孩語出驚人：“不用了，我媽媽教我，無功不受祿。”
    褚峻中在國外長大，中文能說能讀，但是寫卻不行，對那些古諺語或成語，掌握的也不是太熟。
    冷不丁地從一個四歲孩子口中聽到“無功不受祿”這句，他下意識皺眉，頓了兩秒才明白過來，當即哭笑不得，“小東西，你這個成語用得太不對吧？我是大人，給你送個禮物而已，是贈送。”
    方昀軒想了想，不太確定，便更干脆地說：“你想用禮物收買我，也是徒勞的。”
    “……”這一次，褚峻中可真是面子掛不住了，笑了笑蹲下身來，“你故意留下來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說這個？”
    既然話已攤開，方昀軒也就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你喜歡我媽媽？”
    男人勾唇，笑了笑，挑眉，“這不是很明顯嗎？你這么聰明，沒看出來？”
    “可是我媽媽，已經有人追求了。”
    褚峻中看著他一副小大人的高冷模樣，笑著站起身，抬頭看了看指著一家星巴克，“走吧，我們進去，坐著談？”
    他的口氣，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同齡人，而不是小孩子打發，這讓方昀軒很受用。
    于是，一大一小走進了星巴克。
    “要不要喝點什么？”
    “不用，小孩子喝咖啡不好。”
    褚峻中撇了撇嘴，好奇地問：“你媽媽怎么教你的？什么都懂。”
    “那是，我聰明，我媽媽一教就會。”
    “……”這小東西，可真是一點都不謙虛。
    笑了笑，褚峻中突然問道：“還有誰在追求你媽媽？”
    小家伙突然一愣，意識到這人在探話，陡然防備起來，看了他一眼道：“你問這個做什么？我不會告訴你的。”
    褚峻中繼續笑，覺得這個孩子越來越有意思了，以后若是一起相處，樂趣無窮，“那叔叔再問你，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跟你媽媽在一起？”
    小家伙畢竟還是懂禮貌的，聞言看了他一眼，有點為難地說：“叔叔，我知道你是好人，對我媽媽也很好，可是……我不希望你做我的爸爸。”
    褚峻中沒想到，人生第一張“好人卡”居然是被一個四歲小男孩發的。
    笑容越發壓抑不住，他哭笑不得，“那你說說，你想讓誰做你的爸爸？或者說，你想要什么樣的爸爸？叔叔努力去配合你心目中爸爸的模樣。”
    這個問題……
    方昀軒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還是算了吧，我心目中的爸爸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那真是可惜，我跟你媽媽已經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以后我都有可能成為你的爸爸，你不如現在告訴我，好讓我知道該怎么討好你啊？”
    “什么？”高冷十足的英俊小臉突然僵住，一時沒了話說。
    褚峻中有種扳回一局的感覺，優雅地端起咖啡時，眼角彎彎笑起的紋路很是愉悅，“真得，不信你去問問你媽媽。”
    小家伙像霜打的茄子，自言自語，“媽媽怎么能這樣，她都沒跟我商量。”
    褚峻中擔心這小子回頭就找媽媽算賬了，放下咖啡后又溫柔耐心地勸：“軒軒，你媽媽一個人帶你是不是很辛苦？你心疼媽媽么？你既然知道叔叔是好人，那么叔叔一定會好好愛你媽媽，當然還有你。我知道你是誰的兒子，可是，你媽媽不喜歡那個人，你是不是沒有辦法？你可以繼續喜歡那個人，但是也不要阻止你媽媽獲得幸福，這樣不是更好？反正，叔叔不會虧待你。”
    褚峻中覺得自己有點小人，對這么小的孩子用計謀，真是不恥。
    可是，看中的東西就得爭取，他這些年也沒輸過，不戰而退實在有辱男人尊嚴，好歹也得搏一搏。
    贏了，人生幸福，輸了，不過是回到起點。
    *
    大半個小時后，方若寧下來了。
    褚峻中接了電話便帶著小家伙離開星巴克，看到街邊站著的女人，揚手對她招呼了下。
    方若寧快步走來。
    “工作忙完了？”
    “嗯，麻煩你了，幫我照顧軒軒。”
    “客氣什么。”褚峻中抬腕看了看時間，“我們是在這附近吃飯呢，還是開車去別處？”
    方若寧看了看路上開始擁擠的車流，皺眉，“就在這附近吧，現在下班高峰，正堵車。”
    “好。”褚峻中低頭，看向身旁站著的小家伙，“軒軒，你想吃什么？”
    方昀軒小朋友淡淡地說：“隨便。”
    “軒軒，你怎么這樣沒禮貌。”方若寧驚得一呆，下意識看向兒子，低聲提醒了句。
    “沒事，我們現在是好兄弟，兄弟之間說話，沒那么多繁文縟節。”褚峻中摟著小家伙的肩膀拍了拍，笑著說道。
    “兄弟？”方若寧吃驚了，這兩人也能成兄弟？
    兩人對吃都沒有太挑剔的地方，找了家餐廳填飽肚子，埋單時兩人又爭執起來。
    “若寧，如果以后每次吃飯都要這樣的話，我這個男朋友做的未免有點太失敗了。”褚峻中把賬單別在背后，按著女人的肩膀讓她坐下，朝著前臺走去。
    “媽媽，你跟褚叔叔，真得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了？”一頓飯都悶悶不樂的方昀軒，終于問出這話。
    方若寧心里咯噔一蹦，聽著兒子的口氣便已經明白過來，“怎么了，軒軒？你不開心？”
    “沒有……”小家伙搖頭，那副模樣看起來竟像是要流淚一般，“如果媽媽覺得很開心，那我就沒有不開心。”
    看著兒子這副模樣，方若寧心里愧疚起來，摸了摸兒子的后腦勺安慰：“你放心，媽媽不管跟誰在一起，不管什么時候，最疼愛的還是你。媽媽之所以答應跟褚叔叔在一起，也是為了不失去你。”
    小小孩童，不太懂這話，大眼睛懵懵懂懂。
    “哎……”方若寧嘆息一聲，語重心長，“等你長大了，你會明白的。”
    褚峻中埋單后回來，詢問：“是再坐一會兒，還是走？”
    方若寧想著小家伙明天還得上學，不宜太晚，便笑了笑說；“走吧。”
    她站起身，一手牽著兒子，擠出座位時一下子碰掉了沙發上放著的包包。
    褚峻中下意識去攔，沒攔住，剛好包包是倒著掉下來的，里面的東西便散出來一些。
    方若寧轉身過來，第一反應就是去收拾一地的東西，但褚峻中已經先蹲下身幫她收拾了。
    拿起那份文件，他看了眼突然皺眉，“這是什么？”
    女人正在撿散落一地的小物件，聞言一愣，抬頭看過去，頓時臉色僵住，下意識奪過來，胡亂塞進了包里，“沒什么，收拾好了，走吧。”
    褚峻中沒說話，但是看著她的表情已經明白了一切。
    難怪，從見面到現在，她看起來一直恍恍惚惚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煩心事——原來，那個男人跟她爭奪孩子撫養權？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到了小區門口，方若寧本來想帶了孩子下車走回去的，可褚峻中已經很自覺地把車開到了入口處。
    保安揚起欄桿，他繼續驅車向前，“我送你到樓下吧。”
    到了樓下，母子倆準備下車，褚峻中卻又攔住：“那邊有個車位，我把車停進去。”
    他這么說，方若寧心里不免一慌，這意思……分明是要上去坐坐了。
    可是，她又不能講不行，否則也太沒禮貌了。
    保時捷停好，三人一起下車，男人鎖了車門果然開口：“不邀請我上去坐坐？”
    方若寧能怎么答？只能笑了笑，“走吧，不要嫌棄我家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