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沒事吧?”。
就在孫悅白等人焦急等待的時候,樓下一步三臺階匆匆上來一個穿著學生裝的青年,他接替扶著郭老爺,看向房間里的視線滿是憂心。
郭老爺搖了搖頭,“沒事。”看著一臉焦急的兒子,眼中閃過復雜,隨后嘆氣拍了拍兒子的手。
咯吱的開門聲響起。
看見打開房門的安殊亭,郭老爺瞬間提起精神。
“沒事了,好好養著,注意觀察,孩子目前看著也還行,這個孩子命大。”安殊亭說著的時候,驚奇的看了郭老爺一眼。
郭老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松了一口氣,“我家夫人和孩兒日后就勞煩你了,若是夫人平安產子,必有重謝。”他慶幸自己沒有小看人的心思,也對這爺孫兩人更加看重,尤其是這個年輕人,畢竟誰沒有生老病死的時候。
只是心底惦記著夫人,向安殊亭道了謝,他就轉身進了屋。
郭老爺子顧忌夫人,屋外等著的大夫們可就沒這么多想法了,見郭老爺離開,連忙上前,“小友,嵐夫人可是當真還有一個孩兒。”
他們原來根本不相信,可是郭老爺相信了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大夫的話,這群人等在這里除了為嵐夫人的安全再添一層保障,他們也想知道這信誓旦旦的爺孫倆打的什么主意。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等著看就行了,何必多問。”安殊亭懶得多言,看到幾人身后的孫悅白這才笑了笑。
眼見安殊亭三言兩語打發了這些平日里倍受尊敬的大夫,孫悅白這才上前,“沒事吧?”
安殊亭搖了搖頭。
“很厲害。”孫悅白笑了笑,掏出藍色的手帕擦著他鬢角的汗。
“悅哥,也沒那么厲害,是那位夫人運氣好。”安殊亭不好意思的捏著孫悅白的手帕,胡亂抹了一下,心里卻因為這個人的夸贊,生出幾分自豪。
原本心有不甘打算繼續上前詢問的余翹,看著滿身脂粉氣的男人對安殊亭親昵的動作,眼睛里閃過厭惡,也歇了打算,轉身跟著爺爺離開。
李班主見總算有機會,夸張熱情的聲音響起,“唉呀,原來是悅白的朋友,沒想到悅白還能認識這樣厲害的人,多虧了有你嵐夫人才能轉危為安,快快吃些東西,休息一番。”
安殊亭轉頭就看見滿臉堆笑的李班主端著一籃子驢肉火燒,領著端著粥水的沈重熱情的迎了上來。
孫悅白挑了挑眉,看了安殊亭一眼。
兩人在隔壁的廂房坐下,老班主滿是殷勤的給安殊亭倒了一杯茶,眼睛里滿是贊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來我們青山城又多了一位神醫。”
安殊亭不吭聲,只是沉默的啃著手里的火燒。
老班主貼了個冷臉,搓了搓掌心,身邊的孫悅白冷眼旁觀,他心里暗暗唾了一口,還以為孫悅白有多清高,結果還不是和他那個娘一樣,耐不住寂寞。
從前見他瞧不起這個自甘墮落,看不上那個說人家賣身,對那些富商老爺不假辭色,原來是心里想攀年輕英俊的公子哥兒,這要擱以前老班主指不定要刺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可偏偏見兩人坐的極近,眼神交流時親近自然,老班主心里翻了個白眼,臉上討喜的笑容不變,“您和悅白交情不菲,我也不跟您繞圈子,希望您在郭老爺那里幫咱們說說好話。”
邊說,他甚至給孫悅白也倒了一杯茶。
他自說自話,安殊亭看著孫悅白面前青綠色的茶杯,抬眼道“我哥哥對戲班子說不上盡心盡力、勞苦功高,卻也為戲班子賺了不少名聲還有錢財,其他不如他的人都能得到許多好處,我哥哥卻還住著一破屋子,你們可算的真精。”
安殊亭看到李班主的舉動,放下了手里的餅子,熱乎乎的肉咬在嘴里都不香了。
想到孫悅白住的那個簡陋狹小的屋子,還有上輩子戲班子的人對孫悅白的輕視,人都是看人下菜碟,李班主從小的輕視苛責,才讓那些人有樣學樣,打心里看不上孫悅白。
李班主看著安殊亭答非所問,明明他語氣平常,但話里話外都是要為孫悅白討公道的意思,他瞥了孫悅白一眼,甚至能屈能伸的為孫悅白盛了一碗粥,“您放心孫悅白可是我們這里的頂梁柱,從前是我們疏忽了,我們這里留了幾間客房,全是好房子,明天就換給他。”
“您還有什么要求,盡管說。”李班主能在這樣的世道下撐起整個戲班子當然有他的生存之道,他自然是不怕安舒亭,畢竟他就算是個富貴公子,他們李家班也不是籍籍無名任人欺辱。
但安舒亭的出現讓他們免了一場禍事,郭家夫人無礙,也保住了一個孩子,他們誠懇的道歉,郭老爺也許不會追究,畢竟這事兒雖是在戲班子發生,可也是因為嵐夫人自己不小心。
“師兄,你不說句話嗎?”沈重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開口,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班主一把年紀還要對著一個年輕小輩卑躬屈膝。
“看來沒什么好說的了,回吧,哥哥,我累了。”安舒亭冷了臉,起身喊孫悅白離開。
“小七,別說話。”李班主喝止了沈重,咬咬牙道,“日后悅白的銀子我讓他留六成。”
“班主。”沈重擋在孫悅白面前,“師兄,好歹當初你被扔在門口,是師傅將你撿了回來,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
從前戲班子人說孫悅白刻薄冷血,沈重只覺得他們對孫悅白有偏見,人從來都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可今天他親眼看著孫悅白放任安舒亭刁難班主,沈重這才明白其他人的話。
孫悅白起身,“我當然記得班主的收養之恩,但這是安安自己的事情,我憑什么替他做決斷。”
他站在那里身高和沈重差不多,但沈重總覺得孫悅白在俯視自己。
安舒亭有些不耐煩,“收養之恩是要回報,但戲班子里的孩子不都是老班主收養的嗎?包括你也是不是嗎?戲班子養你們小,教你們學藝,然后長大學成了登臺賺錢,我哥哥這么多年沒給戲班子掙錢嗎?還是他比你掙得少?”
老班主眼神里全是復雜的看了孫悅白一眼,“您放心以后該悅白的,我絕不會賴了他。”
安舒亭說的對,最開始瑛娘將孫悅白扔在戲班子門口,口口聲聲說孫悅白是他的孩子然后一走了之,老班主確實是迫于人言留下了他,但孫悅白自小刻苦,也有天分,他也就不在乎一個多吃飯的人了。
直到孫悅白十五歲登臺,他不是一舉成名,而是穩打穩扎,一場比一場好,才有了如今的地位,這些年也實實在在為戲班子掙了很多錢,李班主想自己為什么從不將他放在眼里,這明明是搖錢樹。
他其實早就能想到的,只是輕視厭煩習慣了也就很難做出改變,所以就連沈重一個初出茅廬的師弟也能對著孫悅白發泄,連帶著輕視孫悅白的朋友,明明是他們有求于人。